第 45 章

    阳夫人心灰意冷离去后,江绪从花厅后面走进来。

    明婧抬眼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这座府邸原就是江绪的私宅,明婧没有大改府邸建设,江绪能够从花厅后走来,明婧并不稀奇。

    江绪颔首,“方才赶过来时听了一耳朵,知道这位夫人是来认亲的。”

    看到江绪,明婧也想起来柳夫人,便问:“柳夫人与长信侯府的关系是怎样的?”

    江绪如实回答:“干娘是长信侯的亲妹妹,后来因为一些家事,二人意见不合故而决裂,具体原因我就不知了。”

    柳夫人与长信侯决裂的原因,跟她被长信侯府抛弃有关吧。

    “江寻绎,长信侯夫人正是我的亲生母亲,可长信侯府抛弃过我,我无法劝说自己回到这样的一个家,认他们为父母。”明婧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江绪见状忙上前安抚明婧,温声道:“若当年之事情有可原,如今长信侯夫人找来,阿婧心底想认亲的话,我当然予以支持。”说到这,江绪换了语气,声音冷了几分,“可若他们当年抛弃你是出自利益考虑,那么今日贸然认回你,自然跟利益有关。”

    利益?明婧对于长信侯有什么利益?

    明婧想不通,问:“我只是一个姑娘家,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江绪轻笑出声。

    明家果然是真心疼爱明婧,这些人心险恶之事,明婧第一时间不会想到。

    可他不一样,他是从刀尖上走来,后接着走向另一个刀尖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亲人算计,他养成了凡事都会冷静分析的性格。

    见到明婧第一眼时,她的眼睛是无比干净透亮的,像是清澈的镜子般,仿佛一块被静心雕琢的美玉,洁白无瑕。而江家人的眼神,看谁都是充满利欲熏心的算计。

    被算计得多了,江绪不信什么真正的世间恩情。

    是明婧那些时日无微不至的关怀,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也是这些时日和明婧的相处,让他逐渐产生情感。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江绪漫声道:“我见过京城无数的勋贵人家,也见过无数的清流人家,他们与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从不会重男轻女,反而格外注重女儿的教养。我说这些,你可懂?”

    普通人家重男轻女,是觉得女儿嫁出去便是外人,白养十几年,还不如儿子能下地干活,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但繁衍后代的,恰恰是他们最轻视的女儿家。

    勋贵人家,上至皇室,下至普通官员,明婧从他们的通性中看出,这些人家贯会用女儿联姻来为自己获取利益。

    承平帝会因节省兵马,从而选择让自己的妹妹和亲。

    那么长信侯府是否也会?

    明婧半信半疑,“可我是半路中途认回的女儿,他们怎能保证我全心全意为侯府做事呢?”

    “其实不用你为侯府做些什么,只要你成了长信侯的女儿,以这个身份嫁过去,于长信侯而言即是得利。”江绪回答道。

    天底下又有这么对待女儿的父母吗?

    她是没长于侯府,可这是她本愿吗?

    那时的她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尚未记事......

    “寻绎,你可知长信侯府上有几位姑娘?”明婧佯装镇定,沉稳地问着江绪。

    江绪略微思考片刻,答道:“听闻长信侯府上有四位姑娘,大姑娘已经出阁,除了四姑娘尚未及笄外,其余姑娘都在待嫁,有的还在说亲事。”

    “那这四位都是长信侯的女儿吗?”明婧接着问。

    江绪对长信侯府的了解还有一些,接着道:“三姑娘是长信侯及其夫人所出,曾听我堂亲的姨母们聊天时,说起长信侯府本来是有五位姑娘的,当年不知为何,死了一个......”说到这,江绪突然警醒,道:“当年夭折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好像也是如你一般大!”

    这下被两人闲聊时发现端倪来了,明婧想起阳夫人的话,道:“长信侯夫人跟我说,我有一个亲生的姐姐,名为柳映雪,不知她今年多大了。”

    柳映雪?江绪想起有回在苏皇后面前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记得去岁冬日时,姨母与我说长信侯府上的三姑娘及笄了,想给我们赐婚,被我婉拒。”江绪的记性非常得好,只要稍稍回想,就能想到与柳映雪相关的事。

    去岁及笄,那今年是该过十六岁了。

    好巧不巧,她今年也十六,况且长信侯夫人说他生在冬日里,正好与柳映雪的生辰对上。

    “其实我原本的生辰并不是九月二十三。”明婧柔声细语道,“爹爹娘亲初次见到我时,是在破庙里,而那日恰好是九月二十三。娘亲曾跟我说过,我被抱回明家的时候,还未足月。”

    江绪听到长信侯夫人说明婧的生辰,分析道:“同是冬日里出生,又同是十六岁的姑娘......唯一说得过去的,你们便是一胎双生的姊妹。当年长信侯府上并未有双生子,只听说是一名通房生了女儿,与主母在同一日,不巧的是这位通房难产去世。”

    江绪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明婧听得懂,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长信侯府为何抛弃自己。

    对上明婧不解的目光,江绪解释道:“民间有一种罕见的说法是,双生子女不详,二者不能共存,否则于全家不利,要么将其杀害要么将其抛弃。”

    明婧当头一怔。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便被抛弃了?

    真是可笑啊。

    看着明婧失魂落魄的样子,江绪眼眶酸涩起来,上前将明婧抱入怀中。

    他柔声抚慰明婧说道:“对不起,可能因我的一些经历,我把事情想得太过于残酷了,伤着你的心,都是我的错。或许,事情真如长信侯夫人所说,抛弃你并非他们本意,你是被侯府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走的......”

    听着江绪的宽慰,明婧并未开怀。

    不过,有江绪在侧,她总能心安。

    明婧轻轻点着头,“我觉得你说得不错。”明婧掂着脚,想伸手触碰江绪的脸,江绪见状忙弯下腰,配合着明婧的动作。

    明婧双手分别托着江绪的脸,和他四目相对。

    她此刻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江绪被明婧盯得耳畔微红,一双酒窝因害羞而露了出来。

    他喜欢这样看着她。

    也喜欢这样被她盯着,即便二人之间无一句交流。

    人贴得近,心挨得更近。

    江绪的胸口里明婧的胸前仅有一个拇指的距离,可江绪砰砰乱跳的心,仿佛飞到明婧哪儿去了。

    “我想好了,后日去长信侯府一趟,表达我的态度。”明婧已经松开手,江绪的动作始终没有变。

    他就这么半蹲着身子,耐心听着明婧柔软中带一丝轻灵的声音。

    江绪略一挑眉,站起身来,说道:“你可是想去侯府询问当年之事?”

    明婧摇着头,“我不想,也不必问了。我觉得十之八九是你说的那样,心里有了答案,再问也是徒劳。”

    “那你为何想去侯府?他们可都是不怀好意之人,我怕他们欺负你,你一旦进了侯府便出不来了。”江绪很想说声不,但他无权干涉明婧的想法,认亲这种事他更加无法插手。如此,他只能这么说道。

    “因为我想暗中试探一下他们对我的态度。”明婧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接着道:“若真是那样的一家人,我从今以后不会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别说什么养育之恩,生而不养,何谈恩情?养我的是爹爹娘亲,我唯一能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方法,便是早日大仇得报。”

    生而不养,何谈恩情。

    江绪很赞同这句话。

    “其实我们两个很像。”江绪轻声说道,“若我是你,我的选择与你无异,只是我更加心狠罢了。人都说我母亲当年嫁入伯府是低嫁,是瞎了眼,看不清好歹之人......”江绪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母亲,曾笑得那么端庄美丽,声音也沙哑几分,“她就是世人说的那般,江让温声细语哄哄她,她就一股脑嫁去了靖远伯府,为此还与父兄决裂。她这么做,当真值得吗?”

    明婧轻声回应他:“不值得,半点也不值得。”

    江绪颔首,“若江让心疼母亲,让母亲过得如闺中一般也就罢了。可江让算计母亲陪嫁,张芽算计母亲正室位份,二人一同害死了我母亲!枉我先前还私以为张芽待我极好,叫过她几年母亲,现在想来真是恶心透了!”

    明婧这才知道江家当年的事,以及苏夫人的悲惨结局。

    这样的父亲,若她是江绪,不与江让决裂枉为人子。

    明婧看到江绪眼底泛着的阵阵泪光,刚想拿出手帕为江绪擦拭眼泪时,江绪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方绣帕,上面正绣了她的名字。

    这不就是那日她丢个他的手帕吗?

    “想为我擦眼泪的话,拿这个,上面有你的名讳。”在明婧盯着手中绣帕时,江绪开口说道。

    明婧看眼手上的绣帕,同样绣了名讳......

    江绪不懂女儿家的东西,原以为绣了名讳的绣帕是稀奇物件,现在一看,明婧还有挺多。

    那么他这方绣帕显得不是那么特殊了。

    江绪冷哼一声,道:“若我绣工了得,我定为你绣一方独一无二的帕子。”

    明婧被江绪逗得嘴角微微咧开,有些无奈地问:“你如何为我绣帕子?江寻绎,你懂针线吗?”

    不懂,但是可以学呀。

    江绪赌气说道:“勤能补拙。不要带有客观偏见去看待这些事情,若我愿意,我定能绣出一方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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