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众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家家,遇到这样的事居然还能从容不迫,如此淡定。

    半夏此刻也在永宁楼,一听到消息,他就想飞奔至城外,告诉练兵的江绪,明婧遇到事了!

    但他看见明婧这般沉稳,似乎放下心来,在暗处观察明婧的一举一动。

    抱着花猫的仆妇呦了声,“这话谁不会说得好听,但做没做的,谁知道呢?眼下证据确凿,我们就是把姑娘告上顺天府尹哪儿去,也未尝不行。只不过我家太夫人仁慈,让姑娘受罚罢了,现下只求让姑娘跟她道歉,这件事就一了百了了。”仆妇此话一出,周围出现了好些声音,皆是在说杜侍郎府上太夫人菩萨心肠的。还有人劝着明婧答应,受害者都不怪罪了,就认了吧。

    句句紧逼,看似仁慈,实则心狠手辣。

    没有做过的事,明婧为何要承认?

    要是真的应了,永宁楼的名声毁了,她的名声也毁了,得不偿失。

    所以明婧没有听仆妇的话,而是问:“先前我们永宁楼去侍郎府的人呢,她们为何没跟着一块儿回来?”

    为首的仆妇早有说辞应对,“饭菜是她们所做,下毒之人亦是她们,自然要受些惩罚。”

    “既然嬷嬷口口声声说垂枝她们有错,那么身为我是她们的主子,奴仆犯了错处,主人应该承担管教不严的罪责。”听到明婧这么说,杜家的仆妇们个个愉悦起来,但明婧的态度依旧很坚决,她说:“我们永宁楼从不做下三滥的事,还请贵府放了垂枝她们。”

    放?那是异想天开之事,仆妇不会答应。

    一个围观群众见明婧迟迟拿不出证据,费这些口舌之争,就出言相劝:“明姑娘,你还是承认了吧,你看她们证据确凿,你拿不出相应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别在这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明婧确实没有证据。

    做菜的是绿珠,帮忙拿食材的是素心,在厨房指挥她们做事的是垂枝,而自己则是浑然不知的那个。

    此时半夏急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他要给公子通风报信,明姑娘要被诬陷死了。

    公子真是的,自己惦记明姑娘,却又不好意思来找明姑娘,叫他三天两头地盯梢。

    半夏一边腹诽一边上了马,直奔城外。

    正巧遇上回城的江绪。

    江绪在想该如何跟明婧解释那日醉酒的话,想了半个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字来。

    左都督见他心不在焉,就让他先回城,休息半日,明日再来。

    所以江绪此刻官服还未脱下。

    他身着一件绯袍绣云雁的官服,腰间的素金束带展示着他完美的腰线,乌纱帽下的双眸冷冷扫了半夏一眼。

    半夏瞬间不寒而栗,胆怯地叫了声“公子”。

    “我不是让你在永宁楼守着吗,怎么出来了?”江绪问道。

    半夏此刻间有了胆量,通风报信也是在做事啊,他变得理直气壮,“因为明姑娘出事了呀?”

    “出事了,什么事?”江绪情绪还算稳定,又问。

    半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江绪说了一遍,他原以为江绪会马不停蹄地去永宁楼,结果江绪拐了个方向,往杜侍郎府上去了。

    半夏不解,也想跟过去。

    江绪拒绝,冷静分析道:“若杜侍郎府栽赃陷害明姑娘,那么此刻正在销毁证据,我暗中潜进侍郎府,兴许能找到罪证,证明她的清白。但你跟过去,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你就回永宁楼,若明姑娘撑不住场子,你在旁多多帮衬她。”在遇到大事时,江绪一贯冷静,分析得有条有理。

    半夏面上应了,痴痴呆呆地望着江绪离去的方向。

    原来公子嫌弃他呀!

    半夏欲哭无泪。

    那厢明婧仍然不承认,她同仆妇们据理力争。

    除了永宁楼的伙计们,谁都不信她的说辞。

    就在明婧一筹莫展,被千夫所指时,一个柔软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响起,虽被湮没,但她能听到是谁的声音。

    杜弗筠站了出来,身后跟着送了绑的垂枝三人。

    早在杜侍郎府上,杜弗筠带了四个丫鬟,来到垂枝三人被关的屋门前,以死威胁仆妇开门。仆妇没有办法,杜弗筠好歹是府上的主子,只能硬着头皮开门。

    出来之时,杜弗筠身边的丫鬟和垂枝三人换了衣裳。

    杜弗筠故意训斥仆妇们,这才让她们看不清几个丫鬟的脸,顺利将垂枝三人赶走。

    杜弗筠的出现,使得杜家仆妇连忙对她见礼,众人哗然。

    “我相信明姑娘,也相信永宁楼。”平时文静内敛的她,在此刻用自己觉得最大的声音,诉说着她对明婧的信任,“明姑娘心善,永宁楼里不管什么菜品,皆比其他酒楼的价格低,连一碗肉汤只要两文钱,里面的肉都是瘦肉,数量又足。同这样的姑娘,怎会指使奴仆去害我的祖母?况且祖母与她无冤无仇,明姑娘又与祖母无利益之争,为何要害她呢?”

    这些话,明婧在反驳时已经说烂了。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可没有谁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一旦看似证据确凿,大部分人都会失了自己的判断。

    明婧很感激杜弗筠为自己说话,她垂眸向杜弗筠欠身行礼,“多谢杜姑娘为我说话。”

    杜弗筠回之一个腼腆的笑。

    为首的仆妇怒火中烧,碍于杜弗筠是主子不好发泄,她压低着嗓音跟杜弗筠说话:“六姑娘,你这个时候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杜弗筠不愿意看她,“我帮的不是外人,明姑娘是被诬陷的。”

    说着,杜弗筠示意垂枝三人出来,她们三个皆蓬头垢面,形容不堪。

    “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单瞒我一人。”说着,她叫了声玉芬,“你若还有良心,就将父亲母亲的计划说出。”

    玉芬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先是对明婧道歉,复而又对垂枝三人道歉。

    她将真相说出,“老爷夫人不满永宁楼生意兴隆,抢了杜家名下醉芳楼的生意,为了让明姑娘身败名裂,他们就设计陷害永宁楼。永宁楼的伙计们是在侍郎府上做菜,相当于进了个狼窝,府上众人只要配合好,便能弄出垂枝姑娘她们下毒的假象,然后再来永宁楼逼得明姑娘承认。”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人群中也有反对声,“就凭这个小姑娘的话,怎么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她的主子杜六姑娘可是为明姑娘说话的,所以她的话不可信。”

    对呀,又来个人附和着,“说得没错,杜六姑娘大义灭亲的举动很是公正,但焉知是不是假话呢?”

    又来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杜侍郎府上的人都有证据,证明永宁楼的人下毒,永宁楼只有供词,并无证据证明自身清白。所以,说到头来还是永宁楼的错。”

    杜弗筠捏着手绢,无视府上仆妇投来的幽怨目光。

    难道她真的帮不了自己想帮之人吗?

    半夏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江绪的声音。

    他在人群之中高叫一声,“怎么没有证据,证据这不就来了!”

    众人看向他,半夏则是指了指江绪的方向,“别看我,看我家公子啊,我家公子生得俊俏。”

    围观群众无言以对。

    江绪手上拿着证据,并带了侍郎府上的一仆妇来。

    他身后正泛着光,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到来似黑夜中的一把火,给迷茫无措的人带来光明。

    江绪身侧另一个名叫路丰的小厮正提着一个仆妇,她的穿着与杜侍郎府上那些穿着无异,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侍郎府的丫鬟。

    江绪偷偷潜进杜侍郎府上时,看到了正在销毁鹤顶红的仆妇,他将她拖至偏僻角落。

    在江绪阴冷又渗人的目光之下,仆妇吓得腿脚发软。

    仆妇将买鹤顶红的商铺告诉他,原以为这样江绪就能放了自己,没想到她被江绪封了口,带到街上去。

    这时江绪的另一个贴身小厮路丰见状,替江绪押着仆妇。

    三人来到店铺。

    仆妇被两个看起来冰冷的人死死盯着,大夏天的也背后发凉,瑟瑟发抖地询问商铺老板收据条。

    之后便是在永宁楼这一幕,江绪将证据公然示众,路丰踢了仆妇一脚,仆妇说出购买鹤顶红的经历。

    在场围观群众看着证据,听着仆妇详细的过程,议论纷纷起来。

    杜侍郎府的奴仆瞬间慌乱起来,有几个想抢夺江绪手上的证据,被听言带着一众护卫押着。

    明婧不想再平白无故被人冤枉,她叫了声听言,“将那群人带至顺天府衙门,交由顺天府尹处理。”说罢,明婧也跟着去。

    “我也去吧,证据是我找到的。”江绪随即说道。

    垂枝阻止明婧,道:“姑娘别去了,奴婢三人去吧,姑娘今天也累了,待会儿就回去歇息吧。”

    这时樱李也跟着劝,“奴婢跟过去看看情况,到时候给姑娘报信。”

    半夏也有眼力见,连忙开了口,劝江绪:“公子今天上午都在军营里头练兵,也辛苦了,就回去歇息吧,小的去就行。”

    “那好吧。”既然明婧不去,那他去了也没意思。

    眼见听言和半夏还有路丰押着府上的人走了,杜弗筠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让他们陷害阿婧。”杜弗筠很是惭愧。

    明婧不会怪罪她,“弗筠心地良善,不必未必愧对于我,今日没有你相助,恐怕他们也不会信我。总之,多谢弗筠了。”

    杜弗筠释然一笑,“我心如莲,不受外界所扰。阿婧那日说的话,我都牢牢记住了,我不会成为父亲母亲那样险恶的人。”

    一旁的江绪撇撇嘴,找到证据的分明是他!

    不满是不满,但听到了明婧闺名,江绪心情也是愉悦的。

    阿婧……

    她的闺名很是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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