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山，逍遥宗
澹台烬现在还不知道，魔神暂时对他失去了兴趣。
而叶冰裳自然也不会好心的告诉他。
即便澹台烬最近不可谓不身心焦灼——黎苏苏吸收倾世之玉的力量数月结丹，身体亦受倾世之玉反噬，五感消退。
金丹劫后，更强逼出自己仙髓，模拟神髓之态，换他邪骨。
事败之后，早该死了。
苟延多日，不过是魔神左护法，惊灭大人一直在用法力吊着她的命……
而今黎苏苏被带到逍遥宗。
清虚真人为了救人倒也不遗余力……
可尴尬的是，他一个修仙道的绝顶高手，在吊命这方面的能力，比惊灭大人还差远了。
“倾世之玉的反噬，是天道业力，黎苏苏的身体从本质上说也并不是伤病，而是天要她死……”
叶冰裳说：“天命如此，人力难改。非是师傅医术不精，修为不足。”
“天道业力？”清虚露出好奇的神色。
叶冰裳见状：“……”她是不是无意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清虚看着叶冰裳。
叶冰裳看着清虚。
“怎么？真神陨落后会化道这事……对现在的仙门而言，属于上古隐秘么？”
可上清传承分明未断！冥夜死前是留了徒弟的。
清虚：“我们知道真神陨落后，尸体都会烟消云散，最多留个神器……所以天下没有真神遗体。神墓多半也是衣冠冢。”
“……神躯消散，就是化道了啊！”叶冰裳随口道：“神力散于天地，润泽一方，道蕴融天，天人合一。”
不然修炼有成者，尸身万年不腐都是基本操作。神明死后没有尸身，只说明遗体里一点能量都没留了。
庞宜之：“讲具体点。”
叶冰裳：“……具体，就是说，前代陨落的所有真神，死后灵性会归于天道。虽然天道浩大恒常，人性对天道的影响很小，但常年累月积攒下来……或多或少总也有点影响的。”
“所以……弑神是重罪，屠戮神族也是。是逆天之举……做出必有天罚。”
她笑容里略有讥嘲。“洪荒远古，把天地万灵分出了三六九等，最高贵的神族，都是每代皆有真神出世的，传承不绝……仙族是曾经出过真神，族里没有凡胎的。”
“腾蛇族，从前也是神族，出过很多真神……不过真神不是每代都有……天昊也不是真神，只是拥有神级实力的半神，所以后来就只称仙族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仿佛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些历史。
但清虚真人见微知著，从叶冰裳这几句话里，便仿佛看见了曾经神域势大的鼎盛荣光。
而那样强大煊赫的神域，象征三界正统，可以影响天道运行的神域，最后却灭在了魔神手里……
背后内情令人细思恐极。
………………
澹台烬：“孤并不关心那些上古旧事，也不在乎什么腾蛇，什么天道……孤只想问一句。叶夕雾，不，苏苏……”
“孤要如何才能救苏苏？”
清虚真人：“除了暂且用灵力为她蕴养身体，以此续命外，贫道目前没有别的方法……”
澹台烬：“天道业力既是因为弑神之罪而产生，魔神屠神无数，应该有着应对方法吧。”
他低头看着黎苏苏：这个本该娇俏灵动的少女此刻听觉已经几近于无了。不然，若是她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想来会立马跳起来。
再缠着他不放，非要他保证上几百遍：绝对不会成为魔神才放心吧……
可澹台烬想：叶冰裳成为了旱魃妺女，她从前讨厌叶夕雾现在还讨厌……她从前喜欢萧凛，现在也还喜欢……
甚至对萧凛更好更真心了。
成为了妺女的叶冰裳什么也没有失去，只是多了个妹妹，多了许多朋友，和旱魃之力。
如果他成为魔神也是这样……那仿佛也没什么可怕的。
“君上要对此有什么应对方法？”叶冰裳奇怪的道：“君上本就是应天下罪业而生的……如果说诸神是天道的光，君上便是天道暗影……”
“所谓弑神之罪，于他就是笑话。”
“神魔两域交战多年，别告诉孤，所有真神和神族都是魔神一人杀的？”澹台烬咬牙道：“你和姒婴姐妹在魔域居高位多年，就从来没杀过一位真神？”
叶冰裳：“用魔器弑神……业力会由君上承担。”
而洗髓印之前一直是由姒婴执掌。
她弱不胜衣的歪头往萧凛肩上一靠，道：“我从前重伤，常年苦修，对魔域诸事了解不多，你要真想从妖魔道中想法子救她，与其问我，不如去荒渊一趟，问一问你岳父好了。”
澹台烬：“你想让孤去见谛冕？”
叶冰裳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魍之主昔年在魔域，除了容貌风华令人赞叹，就是博览群书，见闻广博了……”
“如果只是询问救人方法，贫道或许可以为小友给魍之主带信。”清虚看了看叶冰裳，又看了看澹台烬。
最终还是觉得，魔胎不能随便放入荒渊给魍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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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深处
“……苏苏受天道业力反噬，危在旦夕？”
被重重黑锁绑缚住的谛冕看着小妖从外收到的消息，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半神妖王。
又和宇神初凰同修多年……
虽然魍之主万妖谱排序高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功勋卓著，而不是因为个人战力。但谛冕修为高深这点也毋庸置疑。
一年以前，黎苏苏来荒渊寻找稷泽残念，问询阻止魔神出世的方法……
谛冕在黎苏苏踏进荒渊第一步时，就感应到了苏苏身上带着的，由初凰神羽造的神器重羽箜篌，就辨认出了黎苏苏真灵深处掩藏着的，源自于他的魂血。
甚至由此隐隐洞悉稷泽所造轮回之局……
只是他从前被困，哪怕对诸神的计划有所猜测。也影响不了什么罢了。
而今，
“凤凰神族有在业火中涅槃的天赋。”
谛冕说，“苏苏是我与初凰的女儿，要消除业力，只需回归本体，点燃凤凰真火即可。”
这不是秘密……
外界传承已经断成这样了？小辈后生姑且不提，这种基本常识，旱魃妺女不可能不知道。
她故意指点魔胎来找他，又是安的什么心？
总不可能，是存心给他机会拉进和女儿的关系罢。
小妖-谛冕在被封印期间收伏、教导的食光妖道：“魍之主……”
谛冕：“嗯？怎了？”
“裂天大人让小妖给您带话，说：斩天剑在您手中，有此魔器，再加上魔胎与君上昔年一样的体质，应该足以解去此地的封禁……如果您想离开，提前告诉他一声，他会安排好的。”
谛冕：“裂天……”
他不记得自己和那只独角兕，有过什么深情厚谊，让裂天可以冒着得罪魔神的风险来放了他。
事实上，作为一个人族转化来的邪灵，魔神势大后，主动投效依附来的存在。魍之主和魔域大部分土生土长的妖魔关系都欠佳。
就是后来他得魔神看重做了妖王，手底下的势力也基本上以后天修魔的修士为主。
在这方面。
他和同样不是魔域土生土长的旱魃姐妹差别很大。
至少，作为魔神亲自带回魔宫抚养的存在。旱魃姐妹从小长在魔域，和惊灭、裂天这些先天异种处的就很不错。
反正这么多年了，魔域是没人觉得堕神不属于妖魔道。
“我知道了……”谛冕道。
裂天愿意放他离开荒渊，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旱魃妺女……
他希望他带斩天剑离开，是想要为旱魃妺女争取时间。
三魔器是昔年魔神用自己的身体炼制，是他复活之路上必不可少之物。裂天不希望这三件魔器待在荒渊这种魔神唾手可得之地……
不然哪天魔神心思改了，不打算继续纵容妺女的时候，旱魃妺女随时凉凉。
所以、
他要在魔神没想杀妺女的时候，给妺女争取出，哪怕某天魔神改主意了，也暂时回不来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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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宗，上清域门
炎翊带着大批妖魔包围了赤霄。
打出的口号，是覆灭上清，迎回洗髓印。
但在赤霄宗三长老叛门，欲要交出上清大门开启方法的时候，炎翊却毫不犹豫以谨防有诈之名杀了他。
打定了主意……
这上清道统，他没有一百年是灭不掉。洗髓印，他不灭掉赤霄宗全派是拿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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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照山，逍遥宗
妺女看着慕飞水镜传递的，上清域门前的战况，看了一会儿，捂眼笑道：“……炎翊装的真假。”
“你不能指望一只烈焰豹的演技修养啊。”撼地看着妺女，耸了耸肩。
姒婴无条件相信魔神和姐姐。
魔神说妺女已经可以尝试突破渡劫了。妺女自己也没反对这说法，姒婴就只等妺女功成回来了。
——反正，作为旱魃，本就没有转世一说，成神之后永无来世的代价，对旱魃姐妹并不存在。
但撼地他们对魔神不像姒婴一样无脑崇敬。也不觉得妖魔道这么多年，除了生而神圣的魔神外，从没出过神明，妺女会是例外……
虽然她是堕神血脉，天生神髓。
但当年旱神女魃死后，本源没有回归天地，而是重新孕生出了旱魃姐妹……这事情还不够明显么？
妺女过不去成神天劫的。
她也不想过去……
“叶冰裳”的意识至今无法和旱魃真身圆满合一就是证明。
她潜意识拒绝让自己灵肉合一。
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和萧凛厮守一生而已。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因为萧凛活不了太久。
惊灭、撼地等人都认为，拖一拖时间，拖到萧凛死了，妺女自然会重新回到魔宫中去，和从前一样。
或许魔神会很生气，但左右妺女神兵体魄又不怕受罚。
哪怕和曾经五百年后的轨迹一样呢。
主动剥离感情，重新做个木然的兵器。
她从前数万年不都这样吗？
这次伤心难过个万八千年的，自己想来也会看开看淡。
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好了啊！
“谢谢。”叶冰裳说。
谢谢你们……
“嗨，客气啥。”撼地挠了挠头道，“你从前救我们更多啊……”
是的，妺女从前救过惊灭、裂天、撼地……他们很多次。主要是神兵之体的她非常适合先锋和断后任务。
——前文书说过，
在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神域的神阶已经很少了。魔神也随之不太出手。
所以，战场上面，每每并肩作战，瘀血厮杀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不是魔神。
叶冰裳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她也从来没什么知己朋友。
但现在，看着身高两米，五官俊朗如刀劈斧凿的撼地……
她也在心里认下了大地魔熊这个朋友……
她必须承认：
妺女记忆里留给她的东西都对。
或许裂天、撼地畏惧魔神，生死面前不一定会为救她舍身……但不是死到临头的时候，魔域中愿意为她冒险触怒神明的存在有很多……
魔神不是妺女愿意自认妖魔道的原因。
惊灭、裂天、撼地……这些人才是。
是旱魃妺女真心愿意庇护小妖的理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