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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隻苑中学光老旧的唐糖都就有七个,五大两小,毛斯坑仅三个,堆填最近也已经过了三年。十八年前,隻苑中学还是个渔场。

    倪柯慧一眼望过去,唐糖都里水量稀少,尽是淤泥。她和白龙王负责挖塘,“轻松的活”交給了许七郎。

    天已大亮。

    倪柯慧不是个哈戳戳的人,凶手若真将尸首丢进唐糖都—全是淤泥和冻土,痕迹大半年都难消失,也就是说,若唐糖都里连个脚印都没得,凶手就不曾在此处抛尸。

    根据她的观察,立刻就排除了三大一小四个唐糖都的嫌疑。

    “乖乖,这女娃娃有点崴,”李栋旭赞赏地说道,“我原本留了两句话想说,现在不必了。”

    “啥话?”孔祐左手拈起一根黄山,右手插兜。

    “她要是二话不说,扒了衣裳就干,我就会骂她,瞎子戴眼镜——多余的圈圈,”李栋旭歪着嘴,继续说道,“她要是穿着衣裳就干,我又会骂她,半天空挂口袋——装风(疯)。”

    白龙王冻得直读脚,换上装备,这套装备是特制的,类似渔民捞鱼专用的防水服,又重又凉,穿起来很不舒服。

    她就完全没这种担心,一、没装备,二、体重轻,在沦为冻土的唐糖都如履平地,跺几脚都不会有事。她边打喝害边寻找着蛛丝马迹。

    刚才,从远处看到的脚印—好像不是人的,是野猪。

    她略显失望。

    她突然记起老汉的扎复,朝动门瞧,孔祐不抽烟了,在哈迹跟儿,看得她如痴如醉—帅气的男人,即使是哈迹跟儿,也令人神往。

    李栋旭从一头卡过来,扒到他的身旁,左手逞下去,去够孔祐一直挠不着的位置,动作娴熟、亲密,这一幕仅两三秒,好巧不巧被她雀到,对李栋旭的观感全无—兑老。

    哥哥(guoguo),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男银没得一个好东西。

    我俺到了,会有堂客和我抢崽儿,我可以争,你一个崽儿也要和我抢?

    渣渣。

    背油。

    方脑壳,哈挫挫,火车来了跑不脱。

    歪带帽子斜穿衣,长大不是好东西。

    ……

    “你搞茉莉嘛,”孔祐瞅着倪柯慧行为异常,不挖坑不刨土,光盯着他这边瞅,这才注意到李栋旭靠得特别近,立马翻白眼,一脚就踢过去,“你个宝批龙,晌午不是要陪娉婷和她嘎爷走赶场去?—磨叽啥,留着力气晚上交公(liang)噻?”

    “交过咯,”李栋旭潇洒地回答,“我堂客大发慈悲,今明两天,放我休假。”

    “鞋子咋样?”

    “秀秀、欢欢和我一样敦笃。”

    孔祐鄙视道,“两个女娃娃,敦笃个鬼,那叫长得乖!”

    “一回事,”李栋旭往回指向自己,“我不就是敦笃和长得乖,两全其美。”

    “你是憨子迈,两全你个棒槌,”孔祐的唾沫星子都噴了他一脸,“上一个两全的叫吴某凡,现在在铁窗里头逛的达扑爬。”

    李栋旭脸一黑,急忙摆手,“不得,窝宁愿当告花子。”

    眼不见为净。

    倪柯慧扛着警用铲,朝靠近墙角的唐糖都而去。两米半,大约是墙到唐糖都的距离,既远又近。勒是最后一个,不大,才三十多平米,东北角有七八个混乱的脚印。

    她的脚上,早已套好两个随手捡来的破烂塑料袋。

    淤泥不多,亦不深。

    挖一点,填一点,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有脚印的地方。

    她蹲下身子,观察起来。脚印都很清晰,且不深,不过,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脚印,似乎是玩耍时留下。都是篮球鞋的鞋印,一共四组,三个人,分别是36码、46码和49码,俺到是学生所为。

    洗白。

    没法子判断时间。

    臊皮。

    不对头,我不是警察噻。

    可假如—

    孔祐是我的高头,他霸道得很,我和他应当合不来。

    此时,倪柯慧的罗兜正背对着墙角。

    “轰”地一声响,十几块砖头应声而落,有三四块刚好砸在倪柯慧的罗兜上。

    “啊。”

    李栋旭第一个反应过来,夸赞道,“第一次见这么闷砘儿的女娃娃。”

    孔祐发气了,厉喝道,“还不去看看搞啥子板眼?”

    “洋气,”李栋旭指着从墙洞中探出的人头喊道,“是活诸葛。”

    “硬是地主家的瓜幺儿,”孔祐跟到卡过来,三步并做两步,将蹲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倪柯慧扶起来,“幺妹儿,老火不?”

    “不存在,”倪柯慧大咧咧地说,“搞惯了。”

    “里麻,”孔祐回身,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手足无措的江萍萍,把这个杯话的玩意日决一顿,“你暴眼迈?西得好人没得事。造劣。你他娘的在案发现场玩索索摊儿?”

    江萍萍一句都不还嘴,满脸歉意和讨好。

    “莫恁个,”倪柯慧听着好黑人,强忍着痛楚,挤出一丝笑容,“他想必是打王逛了。”

    “夹色子迈?”孔祐越骂越起劲,“昨夜没睡告告,吃莽莽,喝开开,哦尿尿?”

    天生吵架人。

    “你来做撒子?”实际上,李栋旭猜到阎局受了压力,急了,才把压箱底給派来了,“不在空调房里写文书,调小妹。”

    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张桌子四个角,说得脱来走得脱。

    江萍萍不是第一回惹事,搞惯了。

    离了萝卜不成席。他就是那个萝卜。

    整个市局,任谁也动不了他。

    “嘻嘻嘻,”江萍萍再自信,也不敢拐棍倒起杵,在地狱修罗面前,只能夹起尾巴做人,“祐哥,锅儿吊起打当当,老阎东说西说,烟杆脑壳,不来不行。”

    “我看你是东说西说,盐巴秤砣,”李栋旭忍不住薅他的头,“哈脑壳,又歪又恶,吃豆芽不掐脚脚。”

    “多谢李队洗刷,”李栋旭还兼着物管,江萍萍怕被针对,接叶子,不敢造次,副队的脾气堪比扯火闪,对着倪柯慧的方向挥拳致意,“幺妹儿,千错万错都是哥哥(guoguo)的错,任打任骂不啰嗦。”

    孔祐消气,主动递烟,“你昨个那么挨得哦。”

    白龙王见缝插针,待事态缓和才悄咪咪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支华子。

    “军师,”白龙王谄媚地说,“幸会。”

    日你妈,日你爸,日你祖辈不滋芽。

    江萍萍是典型重庆男人,耿直,最不喜白龙王这种左右逢源、油腔滑调的天秤男。

    “没耍事,”江萍萍漫不经心地回复道,“路过破个案。”

    “你晓得个铲铲,”李栋旭觑了白龙王一眼,“别和他说,他那张嘴,王二娘的裹脚,又长又臭。”

    江萍萍也不想关系闹太僵,打圆场道,“李哥闻过?莫打窝,解放碑上的钟—群众观点。”

    李栋旭把他从洞扣拖出来,笑骂道,“这龟儿子,字街口迷了路—不是东西。”

    白龙王识趣地拿起铲子,继续回去干活。

    “啷个回事?”孔祐和李栋旭都看怪物般看着他。

    “报告!賊个洞口一开始就是坏的,被有心人給封住了。”

    孔祐眼前一亮,往前走了两步,砖都是老砖,洞口不大不小,够一个成年人进出。他探出头去,能清晰地看到几十米开外的水泥路面,若失踪的同鞋就是由此洞离开,也就不奇怪摄像头拍不到他离去。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水泥路面,路面上有老多的车辙。

    “叫花子守马路—坐倒找钱,”孔祐竖起个大拇哥,“你是真流弊。”

    江萍萍急忙摆手,“我就是个保长。”

    李栋旭左肩撞在江萍萍身上,象征性地,不疼,“你和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制,你和他讲法制,他和你讲政治,你和他讲政治,他和你讲国情…牛头不对马嘴。”

    一瞬间,白龙王和许七郎都围拢过来。勒是搜寻近半个月以来,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众人把目光都投入到搜索工作,忽视掉了“受害者”。

    倪柯慧不是真的警察,只得站到卡卡各各里旁观。

    心酸。

    七点半的隻苑中学广播响起,学生们集中在操场做第八套广播体操。

    倪柯慧心思都被这熟悉的旋律勾了魂去。

    那难看的广播体操,是我逝去的青春。

    “桥洞”~

    呃?

    不知从哪传来了声音,她背过身去,其他人都在忙碌着,没人在说话。

    另外,这声音好像来自空中。

    是风?

    风呼啸而过。

    三只象征着不幸的乌鸦凌空飞过,张着嘴,朝着倪柯慧的方向。

    “桥洞”~~~

    一只乌鸦喊了一回。

    乌鸦成精了?

    昨夜,灯影照出后山二字,现在,乌鸦又说出一个词,难道,都和这起失踪案有干系?

    “桥洞,”倪柯慧自言自语起来,“到底是辣个桥洞噻?”

    倪柯慧掀开口罩,呼吸新鲜空气,心脏砰砰直跳,默念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勒是她唯一知道的驱邪之法。

    好吃街的板栗—现炒现卖。

    乌鸦飞走了。

    安下心的倪柯慧,把左手按住起伏的胸口。两三分钟后,才敢怔怔地抬头仰望天空。

    乌鸦真的走了。

    好险。

    倪柯慧心中有点小怕,乌鸦会像菜园坝的老鸹--飞起来吃人。

    字?

    又是繁体字。

    远处的树枝交织在一块,组成了【橋洞】二字。

    真有线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倪柯慧鼓足勇气,朝孔祐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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