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了?

    重庆日照时间不长,冬、春季日照更少,随处可见将自己裹得只露眼睛的“不明生物”。

    任务在磕磕绊绊中完成的一瞬间,就被三四个大妈围起来“点评”,土豆、莴笋刨粗了xx毫米,莲藕泥没搞干净、香芹不该把叶子拔太干净—浪费……

    差评!

    差评!

    差评的N次方!

    人生第一次在中学食堂工作,以被骂得体无完肤开始。

    在外人面前,一向和和气气的大妈,对她就像地狱十八层里负责执行的酷吏对待十恶不赦的犯人。

    倪柯慧纠结起来,我的命为什么会这么苦?

    灶不住咯。

    “供过来,”陈婶,是个肥东东的、六十左右的妇女,走三步停两步,有严重哮喘,但这并不妨碍她欺负新人,看到谁闲着就马起脸,“外头亮龚龚,啷个,你到后山捡二十篓柴火,不捡完,中午你就别吃饭,晓得不?!”

    “憨搓搓的,干布拉吉,不好生养,”陈婶打量起她,就像到农贸市场选老母鸡,“婶心肠排挤及,使唤你是培养你,要晓得好歹。”

    面对陈婶一通嗦里吧荞的发言,倪柯慧也不是哈脑壳儿,职场潜规则门儿清,整个食堂都是丈二不着山的,好板扎的人是一个都没得。

    “丈家了,”陈婶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看你也不是古明古眼的人,遇到陈婶是你家祖坟冒秋烟。还不走,是要等我鬼火戳噻?”

    “要得,”倪柯慧只得忍着,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哈哈。”

    “瓜娃子。”陈婶定论道。

    天微亮。云雾一副吆不到台的样子,都不屑到隻苑中学来,过场都不走。

    “同xio(学),”倪柯慧驻立良久,才鼓足勇气,“请问后山要啷个走?”

    对面的死肥宅,一对黑眼圈,肤色蜡黄,二目无神,形容猥琐,来回盯着她隆起的胸部,仿佛要视奸了它。

    “别问我,不晓得。”

    正失望之际,有人从她身旁一晃而过,吓得她大惊失色,连后背上的柴篓子都落在地上。

    “走,”撞人的是另一个男生,一看就是故意的,他猥琐地说道,“又款到老。啪唧唧的。”

    “你们,”倪柯慧感脚浑身上下火瞟瞟地疼,裤子上还粘上了念栋栋的东西,“臭流氓!”

    二人仍嬉皮笑脸,兀自离开。

    “幺妹儿,有没有得事?”男人边说话边解开军大衣的袖扣,露出挺拔修长的结实身材及刑警专用大衣的logo,男人是刑警,他粗矿的胡茬下嘴巴大口喘着粗气,倪柯慧都能感受到他粗重、健康的呼吸,都快噴到她脸上来了,她就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地望着他,仿佛失魂一般,“矮朵朵。”

    倪柯慧更不悦了。不过,他又瞅了瞅男人近一八五的伟岸身高、如雕刻般的俊朗面容,一下子连骂人的勇气都没了。

    不舍得。这哪是人—分明是艺术品啊。

    倪柯慧暗吞了一大口口水,感觉喉咙特别饥渴、难受。

    “阳了?”孔祐突然动若脱兔,飞快地窜到了距离她十米开外,搞得她十分错愕。

    惊抓抓的。

    “没阳,没阳,还是个处,”才回答,那张未经世事的红脸蛋就红了半边天,声音小得像蚊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孔祐这个人比较飞叉叉的、矿西西的,很琛。

    “嘿我一跳,我已经不是处了,以为自己会阳呢。”

    孔祐大咧咧地露出爽朗的笑容,全然无法叫人联想到刑警队闻风丧胆的地狱判官。

    “我有事想问你哈?”

    “啥事?”倪柯慧有点懊悔知识面低低嘎嘎,万一回答不上来,印象肯定会打折扣。

    问吧,不知道我也能编,就算你现在求婚—也不是不能答应哈。

    “后山啷个走?”孔祐的小胡须下,突兀地出现一根冒烟的香烟,不一会儿就在她面前吞云吐雾。

    拐球咯。

    背时。

    克火。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哥,我要是晓得,屁股就不会和地面“亲密接触”喽。

    正发愁之际,孔祐的屁股被拍了个脆响。此人是刑警队二把手,副队长李栋旭,孔祐的好基友,更是警队的室友。

    他蹙眉盯着站在二人面前至少矮一个半头的“倪柯慧”,冷冷地说道,“找到路了,走。”

    倪柯慧委屈地噘嘴,像只湾丫鱼,啷毛就完了,我还没回答呢?

    当然,我也不晓得。

    停!

    这不是重点。

    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倪柯慧才意识到,她错过了什么。

    “帅哥们,克那歹,别走啊,咱顺路。”

    “老油条,”孔祐边漫不经心地走路边注意四周,看有没有被人监视,他说话的声量较轻,“这案子,你啷个看嘛?—一点线索都没得。”

    “嗐!线索是个吊东西,”李栋旭比孔祐只矮一两公分,年龄相仿,人比较漂亮,男生女相吧,他长得像妈妈,孔祐见过几次他妈就打趣他要做他爸,李母风韵犹存,和李栋旭站一起更像姐弟,“它就像屎,窝出来就有,窝不出来就没有。”

    孔祐隔夜的饭都快恶心出来了,白了他一眼,别看李栋旭浓眉大眼,人畜无害,外表斯文,实际上嘴上的脏话和明星做的事一样龌龊。数十个相亲对象对他的事后评价一针见血—人好看,性格也好,可惜长了张嘴。

    “你觉得人在后山?”

    “不觉得,”孔祐也有些不自信,连续找了两月,毛线索都没有,“愚公移山,找一个少一个。后山不是还有几个唐糖都和毛斯坑,和你对味,就交給你啦。”

    李栋旭脸吓得惨白,靠过来,“两顿宵夜一顿午餐。”

    “珮姐老火锅,时间不限。”

    “准许自带酒水。”

    孔祐纠结一下,掏出华为,“龙王、阿郎,后山有情况,来一哈。工具带上。”

    李栋旭投来一个贱兮兮、阴谋得逞的笑。

    “请问~”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孔祐瞳孔变大,朝团转望去,空无一人。

    “听王奶奶说,这所中学闹鬼,”李栋旭幽幽地说,“应该是真的。”

    “咦!是刚才矮朵朵的幺妹儿,”孔祐不得不用审视的眼光瞅着她,学生失踪一个多月,公安局才接到家长第一次报失踪,而失踪地的隻苑中学却没有一点反应,说它清白,身经百战的孔祐可不信,暂时只能推测它背后事件复杂、背后能量惊人,当地派出所束手无策,只能一层层向上求助(甩锅),他用余光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间谍,“谁指使你来的?”

    “刘蘭,后来是一个老太婆,我不知道名字,”倪柯慧心脏扑动扑动地狂跳,她完全对方咋皮的语调給唬住了,全都一股脑地交待,“我不认识路,能不能带我一块?我保证捡完柴火就走。”

    孔祐被她搞得哭笑不得,见她都急得要哭了,忙安抚道,“啷个,兄弟伙就拉你一把。你回去和她们讲,我们要搜查后山,不准任何闲杂人等破坏犯罪现场。—谁来后山,我们就抓谁。”

    “硬是?”

    “硬是。”

    “我能陪你们一起去后山看看么?”倪柯慧可怜巴巴地祈求道,“我现在就有点打瞌睡。”

    孔祐平常一副有点崴的样子,实际上在和女性的交往方面,完全不起作用。

    对待工作,原则性极强。

    和李栋旭互补。

    如果说孔祐是刑警队的老太爷,李栋旭就是那个统筹一切的执事。

    “把脖子之过来,”李栋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倪柯慧像乌龟一样伸长脖子,他正儿八经地打量一番,“长得乖的人都是好人,让她跟着,豆丈家。”

    于是,处于懵逼中的倪柯慧第一回靠颜值办成了事。

    “笼了。”李栋旭吊儿郎当地指着后山道。

    清晨的后山冷屁秋烟,露水重,地面湿滑,还结了霜,害得倪柯慧大扑爬两回。

    “手倒管儿灵活,罗兜翘,”李栋旭和孔祐在摆龙门阵,不时对她评头论足,“我倒想看看她的瞎孔,我告诉你,女人的瞎孔是最性感的。”

    孔祐斜眼瞧他,瓜西西,除脱了。

    “胸部比我拳头都大。”

    “告一哈?”李栋旭贱兮兮地笑道。

    孔祐左手假巴意思琛过来,“勒里来,王chuachua,保证不打死你。”

    一路走来,这二人没少开车,车速还不慢。倪柯慧也深知二人并无恶意,某些玩笑还有点雾独独的,逗得她笑出声来。

    “这幺妹儿,能处!”孔祐在心里肯定道。

    “孔队,案发现场禁止拖家带口,你说的,”白龙王高耸耸的、肥咚咚的,以四十三岁的高龄蝉联市局刑警队“最佳老油条”称号,他人不算太油腻,身体也不烦造造,用老话讲—这人鬼精鬼精的,他手里只拿了一个塑料桶,所有笨重的工具都被三十出头的许七郎扛在肩头,“这婆娘你家的还是李队家的?”

    偷油婆。

    李栋旭和孔祐摆龙门阵的时候私底下都是这样调侃白龙王。

    “稳住,别浪!”孔祐笑嘻嘻地对白龙王说道,“我家婆娘想来案发现场体察民情,你有意见?”

    笑里藏刀。

    白龙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倪柯慧不理会“弦外之音”,“我家婆娘”这四个字听着巴适。

    我绝对没有意见。

    她也打了个喷嚏,深山老林湿气重,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哪遭得住?

    思绪翻转,她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昨夜那个诡异的画面,灯光组成的繁体字

    —後山。

    真有线索?

    “叫啥子?”孔祐打量她一番。

    “倪—。”回答得结结巴巴。

    “倪啥子?”

    “柯慧—窝叫倪柯慧,”倪柯慧竟看到孔祐的背面是一个背景图—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是个好人。”

    “队长,”许七郎化身渣男,将自个儿的波司登披在倪柯慧身上,“你楞个啷个楞个迟钝,妹儿都被你黑哭了。”

    “冷不冷嘛,”孔祐不理睬许七郎,继续用生硬的语调问道,“莫豁我。”

    “冷。”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拿着!”孔祐从许七郎手中抢过一个模样独特的铲子,随手就甩给她。

    “嘞个是撒子嘛?!”

    “许氏警用铲,”孔祐颇为自豪地介绍道,“重庆特斯拉,这铲就是他改良的,人送外号“许斯拉”。”

    许七郎觑了他一眼,回头温柔地对她笑道,“我叫许七郎,叫我七叔就行。”

    “干嘛用?”一个給我大衣,另一个給我铲子,却不告诉我做甚么。

    孔祐和李栋旭竟然默契地同时发声,“挖尸体!”

    合着问我冷不冷是这个意思。

    倪柯慧竟奇迹般地没生气。

    相比倪玉婷那个千翻的女娃儿,家长都会一致給出评价,“好安逸咯。”

    倪柯慧掀开许七郎的波司登,还給他,抄起警用铲,做出挖地的架势。

    “啷个女娃真撇脱,”李栋旭默默地记下一笔,“和她在一起,日子才会过得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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