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抱着一袋子药下了车。秦又逢让司机先离开了，等着晚一点再来接他，然后跟在苏蕊身后。
对面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的。
然后苏蕊就听到不远处的一声，“秦总。”
苏蕊和秦又逢回了头，说话的人正好是刚才被附近街坊围住的那位。
“我先进去。”看到秦又逢对那人也不陌生，苏蕊也没多问，不想打扰，直接开门进屋。
“这位是……”
“朋友。”
……
苏蕊看了眼时间，秦又逢是在十五分钟后进来的。
“渴了自己倒水，饿了出门拐角就能买吃的。”
秦又逢进来的时候，苏蕊正坐在店铺中间的长桌子边从一个大箱子里拿出一盒又一盒包装精美的盒子。
那是韩修寄来的糕点。
秦又逢看着已经堆成了小山的糕点，再一次怀疑韩修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买这么多当然没问题，可折桂轩的东西保质期都很短，苏蕊一时半会恐怕是吃不完的。他就不能分批寄？
“你什么时候去县里。我提前给你订酒店。”苏蕊嘴里已经吃上了糕点，但手上拿盒子的动作依旧不停。
秦又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你家对面房子的钥匙。”
苏蕊：嗯？
秦又逢：“你们镇领导刚才给我的。知道我因为住酒店过敏，所以在老街给我找了房子。恰好在你家对面。我会付房租的。”
苏蕊不解。
虽然知道商业街改造对宜溪是有好处的，但秦又逢不是只来考察吗？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直接替人找房子了。
秦又逢看出了苏蕊的疑惑，朝她解释着，“来之前给宜溪捐了款和一些办公用品。”
苏蕊无言，然后吃掉最后一点糕点，起身上了楼。
下来的时候，苏蕊手上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四件套。
“都是你那天用的。我都洗过烘干了，铺床单套被褥你应该会吧。”想着之前黎城住宅里各个方面的阿姨，苏蕊还是问了一句。
秦又逢点着头。
倒也不必把他想的什么也不会。
秦又逢过去的时候，苏蕊又装了几十盒糕点在购物车里。
“这些糕点太多了我吃不完。你要在这住这么久，有时间去街上串个门，总要讲讲人情。”
之前在黎城，秦又逢只需要站在那，就有数不清的人上前主动与他交好。而秦又逢大多时间也只是点点头，随便说几句，对人十分淡漠。
可如今不一样。
宜溪的居民不需要去巴结什么，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这与秦又逢在黎城的圈子完全不同。
秦又逢知道苏蕊是嘴硬。
她吃不完大可以自己分给街坊邻居，完全没必要给他当人情。
“好。”
秦又逢接过购物车把手，苏蕊给他开了门。
-
冬天的夕阳落得早。
六点还没到，天就暗了下来。
秦又逢住的房子很干净，他也只是将床重铺了一遍，然后把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下。
苏蕊店里的灯已经亮起，秦又逢是来还购物车的。
一进门，没看到苏蕊的身影，反倒是一股呛鼻的糊味。
“来还车啊！晚饭吃了吗？”
苏蕊手机端着一个大铁盘走了出来，里面搁着一碗米饭还有两盘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勉强可以叫做菜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又逢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问道。
“西红柿炒鸡蛋啊。”
“那这个呢？”
“土豆烧肉。”
秦又逢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能叹了声气。
“你回来这一年就是这样过的？”
秦又逢知道苏蕊一直和外婆生活，所以也只问了离开黎城的那一年。
苏蕊看着桌上的饭菜挑了挑眉，当然知道秦又逢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出去吃或者订餐。今天没那么忙，就自己在家做了。”
秦又逢又上下打量着苏蕊。
她好像是比一年前瘦了些。
“厨房在哪？”秦又逢问着。
苏蕊指了指后面，秦又逢这才看到有一扇门。
“有玻璃门的那个就是。”
老街的房子大都是两层，十几年前二楼是被苏蕊爷爷当成阁楼用来对方杂物的，等到苏蕊再大一点才被收拾了出来，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格局。
二楼是房间和卫生间；一楼外面是店铺，后面是厨房和一个小客厅，以及现在被苏蕊充当堆积杂物的几个房间。
小客厅的面积没店铺大，苏蕊一般很少会在小客厅活动。
“还有菜吧。”秦又逢走过去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有的，都在冰箱里。”苏蕊说着，自己拿起筷子就往盘子里夹。
虽然卖相看起来不行，但也不是不能吃。
“别吃了，不健康。等着。”
秦又逢回头看见苏蕊的动作，直接走过来夺了她的筷子，顺带将整个铁盘给拿走。
苏蕊看着秦又逢，其实她压根都没往秦又逢要去做一顿饭这方面想。
每一次秦又逢回来饭菜都被准备好了，她也从没见过秦又逢进厨房。
苏蕊看着秦又逢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她也跟过去了。
厨房的门是打开的，苏蕊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秦又逢在水池边洗手的背影。
秦又逢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之前穿的羊毛大衣被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戴个围裙吧，大冬天的衣服湿了不好干。”
苏蕊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了个黑色围裙。
虽然她不擅长做饭呢，但她差生文具多。
“你真的会做饭吗？”苏蕊瞧着秦又逢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和肉，还是有点不信。
“高中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外面住了。除了同学生日聚会，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苏蕊娴熟的用着菜刀，然后又问了一句，“就做你刚才的菜，能吃辣吗？”
“可以吃一点。太辣的不行。”苏蕊回道。
她从没听秦又逢提起过他的过往。
除了知道秦又逢大学的时候父母飞机出事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还没问，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我以为你会去你爸妈那。”
他和苏蕊结婚的事，她父母那边是知道的，只不过是以为二人两情相悦，并不知道当中的缘由。
只不过苏蕊和她父母好像一直都不太亲近，爷爷奶奶也去世了。所以两年里，苏蕊的亲戚那边他也只见过外婆。
苏蕊把调料盒递到秦又逢跟前，回答着，“除了有时候会遇到一些故意纠缠的客人，其它都挺好的。我爸妈他们提过这事，但我觉得去国外太远，我外语也不好，就没答应。正好当时他们也有卖掉这间房子的打算，我不愿意，就直接回来了。”
她从小看着爷爷修理各种玩偶，暑假的时候就去外婆那住一段时间。
童年和青春期，除了玩偶和几个老人家，苏蕊实在是想不起来有哪些重要场景里出现过父母的影子。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雪花飘落在窗户上。
秦又逢一直看着苏蕊，他好像在苏蕊的眼睛里看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光。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句，炒菜声掩盖了外界的声音，两个人都没听到前面的铃铛声。
“老板！苏蕊姐姐，你在吗？”
平和的环境里突然响起喊声，声音里隐隐约约带了点哭腔。
现在是晚上七点，镇上的夜生活其实很少，而且大都聚在主街，苏蕊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我去前面看看。有事叫我。”苏蕊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秦又逢又转头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菜是和做汤。
-
苏蕊回到铺子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睡衣，但衣服并没扣上的小男孩，低着头一抽一抽的，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似乎是怕被人看到，另一只手胡乱的抹着脸。
“小飞怎么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过来了。”
苏蕊跑过去蹲下将小孩的纽扣系上，又把人牵到椅子上，倒了杯热水。
“奶奶呢？”
苏蕊看见外面空无一人，就连路灯都没亮。
陈启飞还在抽泣，但眼泪好歹是止住了，然后说道：“奶奶在家，他知道我出来玩。”
说完，陈启飞又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兔子娃娃。
只不过娃娃十分破旧，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身体上破了几个洞，眼睛也缺了一只，上面只剩下凸起的线团。
“你可以修好它吗？”陈启飞将娃娃双手捧到苏蕊面前，仿佛此刻苏蕊就是他眼里的神，眼神虔诚而炙热。
说完，陈启飞又在口袋里掏了掏，一把零钱散乱地平铺在桌上。
皱巴巴的。
“这都是我攒的，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继续攒。”
苏蕊默。
一个小孩晚上跑店里来请她修复自己的娃娃，这个请求其实很难拒绝。
可陈启飞才八岁，苏蕊不接没有得到家长同意的未成年人订单。
“你奶奶知道你来我店里修娃娃吗？”苏蕊问道。
下一秒就听见陈启飞的回答，“知道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窗户上染了一片白，苏蕊往窗外看了一会，然后将杯子里已经冷掉的水倒了一半，又兑了半杯热水递给陈启飞。
“喝完跟我过来。”良久。苏蕊开了口，然后起身走向柜台，从抽屉里拿出订单记录。
上面都是之前接过的单子，每一页上面都有关于玩偶的记录。
上到尺寸，下到玩偶年龄。
苏蕊记好陈启飞的回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它几岁了？”
苏蕊一直觉得玩偶于主人就如同朋友一样，这是爷爷当初开这家店的意义，哪怕小时候交通并不发达，店里生意少的可怜，爷爷也坚持着。苏蕊也耳濡目染。
陈启飞作答，眼睛亮亮的。
“它是小白，今年四岁。”
末了，陈启飞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四岁生日那天，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