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NG是黄客程,那晚在南沙,他坐在陈最旁边,活动结束后,他主动来加了她。

    许久本以为不再会跟陈最有交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微信名是Zui。

    Zui,陈最。

    许久通过申请后,对方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也没主动打招呼,两人像是谨守着某种微妙的默契,互不打扰。只是偶尔刷朋友圈的时候,许久能从黄客程的动态里知道他们的生活轨迹。

    这似乎是第一次,她进入陈最的私人领域,有种隐秘的窥视感。

    走神间,红姐有了回复:没什么事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整出了一些驱蚊药,你不是要上山吗?明天顺便过来拿。

    许久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好。

    翌日清早,许久起来收拾东西。

    空气中还残留着夜的清寒气息,厨房已经有了动静,许久走过去,陈老太颤巍巍地在灶台前忙碌着。

    煤气灶上静静燃着一圈蓝色的火苗,蒸笼往外冒着湿暖的白汽。

    “婆婆,不是让你别起来吗?我能自己收拾。”

    许久两天前就告诉她自己要上山,叮嘱她不用管自己,却不想还是惊动了老人家。

    陈老太将蒸笼里的水塔糕拿出来,切成块,在盒子里密实实地码好,递给许久。

    她装了两盒,一盒红糖味,一盒原味。

    “拿着,路上吃。”她看着许久,“这盒不甜,给他吃。”

    许久怔住。

    她告诉过婆婆要带人上山,却没告诉她,带几个,带谁,是男是女。

    婆婆指指许久的登山包,笑了。

    包最外面的透明夹层里放了两个防蚊圈,一黑一白。

    岛上草木茂盛,春夏蚊虫多,来玩的游客大多会准备防蚊圈。岛上也有卖,只不过款式不如外界花哨,一般只有黑白两种,常常在情侣手腕上能看到。

    红姐给她的袋子里正好有一对,她没多想就放进包里了,想着万一能用上。

    许久嘴唇动了动,没解释,将水塔糕放进包里。

    许久跟陈最约在码头见。

    走下半山,东南方的天边已经有了一丝薄薄的蛋壳青。

    她远远看见码头立了道人影,在瑟然的晨风中孤峭而挺拔。没由来让人想起一句诗,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陈最看着她走近,勾唇:“我还在想,要是你不来,该怎么办。”

    他要上的山并不在本岛,而是浮游的一个附属岛屿,叫胜遇,因为深入海洋,光污染更少,大气能见度也更高,唯一不便的是距离很远,过去还要两个小时船程。

    许久按住登山包的肩带:“答应的事情,我会来。”

    陈最拎过包,背上。

    “船已经到了,走吧。”

    经过码头边的小卖部时,许久让他等一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盒晕船贴,包装很卡通,花花绿绿的,像给小孩子用的。

    陈最:“你晕船?”

    许久摇摇头。

    “那是给我的?”

    许久解释:“远海浪很大。”

    陈最笑了起来。

    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这种东西。

    船舱口站了个穿工作服的大爷,开始检票。

    “嗯。”陈最从身后扶着她,跨过船舱和码头间的甲板,“上去了再贴。”

    口吻有一丝散漫和纵然,像在哄人。

    许久静了一秒,把盒子揣回口袋:“……你不想贴也可以。”

    陈最再次笑了起来。

    清早的第一班船,人倒不少,坐满了七八成,地上杂乱地堆放着行李,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有。

    陈最跟在许久身后往里走,高大的身影立在狭窄的船舱间,显得空间愈发逼仄。

    许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窗户边,对面是个看手机的中年妇女,不时传来奇怪的笑声特效。

    陈最的位置在她隔壁,两人隔了一个过道。

    她将行李轻轻放到脚边,闭上眼睛开始假寐。海上航行无聊,她大多靠睡眠抵御。

    一声汽笛长鸣,船徐徐开动了。

    进入远海后,船身颠簸的幅度变得很大,左右来回倾轧着,像汪洋上的摇篮。

    许久在这种眩晕中醒来,对面的中年大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陈最。

    他靠着椅背,眼神静静落在她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了?”他开口,嗓音有种长久未说话的低哑。

    许久不动声色地坐起来。

    “那个大妈呢?”

    “给她换了个位置。”

    许久扫了眼周围,没发现她的身影。

    “别找了,”陈最说,“给她换了张上舱的票。”

    他们在的这层是下舱,楼上还有中舱和上舱,风景更好,也更贵。

    许久不说话了。

    窗外,一蓬一蓬的浪花完全淹没窗户,再褪去,流下洁白的泡沫。陈最还在看她,目光映在玻璃上,显得模糊不清。

    许久:“有什么事吗?”

    “有,”陈最好整以暇开口,就等这句话似的,“来要晕船药。”

    许久怔了下:“你晕船了?”

    他有些好笑,反问:“我不能晕船吗?”

    许久迟疑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睡得有些歪,乱乱地胡在额头上,眼睛因为疲惫显得更黑、更深。这么一看,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她从口袋里掏出药盒,拆开包装,把药贴递给他。

    “一盒有两张,剩下一张可以回来用。”

    陈最接过,放在手中打量:“怎么用?”

    “两片圆的贴在耳后。”

    “方的呢?”

    许久顿了下:“方的贴肚脐。”

    陈最面不改色地撕开包装,将那枚小圆片拈在指腹上,扒开耳朵后面的头发,侧过头:“这里?”

    他耳廓的形状很流畅,耳骨挺立,耳垂下方有一颗痣,连着下颌线的折弧,随着喉结耸动而起伏,清晰而锋利。

    许久嗯了声。

    陈最利落地摁了上去。然后是另一边。

    接着他也没避嫌,直接当着许久的面,滑开了外套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衫,抽出下摆,开始揭扣子,从下往上,揭到第三颗。

    许久挪开视线,去看窗外。脑海中却是一闪而过的画面。

    黑色的衬衫下,男人的腰腹薄而精瘦,隐约能看到腹肌的壁垒,冷白色,比他手上的肌肤白。

    陈最很快贴好,重新整理好衣服,抬眼看她。

    “这个真有用?“

    许久:“提前贴才有用。”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倒是提前过来了。”

    许久侧脸还带着一道鲜红的褶子,像某种花的汁液,是熟睡时在窗户上压出来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可以叫醒我。”

    陈最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回应。

    两人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去,像是一片无声塌陷下去的空谷,风浪声隔着玻璃灌进来。

    许久突然想起,自己睡着时,陈最在做什么,也不说话了。

    再一小时后,船靠岸。

    “走吧。”

    陈最随手拎过包,背到肩上,又拎过许久的。

    许久站起身,想要自己背,被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推搡了一下,不得不顺着人流,向船舱门口走去。

    仓促间,她回头看了眼,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

    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灼热的掌温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熟悉的男声出现在她头顶:“在身后,往前看。”

    狭窄的舱门后,人黑压压地堆成一片,依次出舱。

    舱门和码头间搭了块狭窄的木板,随着人的体重往下凹陷。木板下是黑色的水线,海水随着船体的浮动拍打着岸壁,如果不小心很容易踩空。

    轮到许久时,船身突然晃了下,木板也随之偏移,她腿一软,差点失去重心。下一秒,陈最抓着她两边胳臂,一步跨了过去,几乎把她架上了岸。

    “怎么感觉你才是晕船的那个?”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许久稳了稳心神,勉强开口:“把包给我吧。”

    陈最递过包,看着许久背上。

    传统登山包的容量一般在三十至六十升左右,装满的情况下重量可以达到几十公斤,寻常人背负系统调节不好,容易受伤,尤其是女孩子。

    许久的动作很专业,将包提到膝盖上,先穿过一边肩膀,在有足够受力面的情况下,再穿过另一个胳膊,扣好胸前的锁扣,不像新手。

    “先吃点东西吧。”陈最说。

    胜遇不如浮游开发程度高,山上没有物资补给,也不通水电,要上山需要准备周全,保存体力。

    两人走过码头栈道,在岸边看到一辆餐车,两个包着花头巾的老妇人在方形的铸铁平底锅前忙碌着。旁边的塑料板上放着几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路边摊很常见的廉价精制肉。

    锅上摊着三个饼,正在冒热气。前面是来往的行人,身后是波光粼粼的碧海,在这座荒芜的远海岛屿,竟让人感觉到一丝灼烈的烟火气。

    一对年轻男女在餐车前等他们的食物。

    摊主将饼皮翻了个面,问要加什么料。

    女孩指了指里脊肉:“一串多少钱?”

    摊主说了个数。

    女孩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贵。”

    摊主苦笑:“姑娘,所有的东西都得从外面运进来,这个价才够回本的。”

    女孩撇了撇嘴:“那给我加一串吧。”

    妇人立刻眉开眼笑,利索地从签子上剔下一片肉,煎至两面焦黄,放进了饼里,打包完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揽着男友的手往前走,一边抱怨:“下次不来了,除了景色好点,什么都没有……”

    许久收回视线,走上前。摊主热情地笑着,问她吃什么。

    许久挑了跟那个女孩一样的饼,加了几样看着还算干净的食材,付了钱。

    那妇人拿着刷子,跟糊墙似的,在饼皮上刷了两遍甜面酱,棕红色的酱汁在高温下慢慢焦化。

    刚出锅的饼,炽热的油温透过塑料袋烫到手心。

    许久改用手拎着,转头问陈最:“你吃吗?”

    两缕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想起柳枝掩映的湖面,碎光闪烁。

    陈最顿了一秒,目光扫过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许久以为他嫌不干净,没再多说。

    两人循山而行,走了会儿,许久探了探温度,觉得没那么烫了,便解开袋子开始吃。

    酱刷多了,除了甜没有其他味道,肉串表面焦得金黄,里面却还是冷的,味如嚼蜡。

    她吃得很慢,一边走着,听着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脚步声。

    地势慢慢高了,能感觉到脚下山体的起伏。裸露的岩层蜿蜒到视野尽头,越过丰茂野草,灰蓝的海平线在天地间划出一道无尽长的分割线。

    许久将吃完后剩下的包装袋叠成小块,用纸巾裹好,放进了口袋里。

    两人渐渐走出了背风坡,一个转身,海面的凌风奔涌而至,她的头发骤然被打散,在狂风里翻飞,像一只墨蝶。

    她显然没料到这个局面,一只手绕到颈后,按着头发,另一只手伸进背包夹层里盲找,显得有些狼狈。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拢住了她的头发,男人带着凉意的指尖碰到后颈,一丝酥麻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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