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欲道

    男人阴恻恻地说完后,身影瞬间在时鱼眼前消失。

    可那种阴冷的恐惧感并未消失,时鱼知道他还在自己周围。

    一阵阴风席卷过地面枯败腐烂枝叶,时鱼急忙轻吻掌心,手握水剑转身横挡住身后迅速袭来的黑影。

    男人的脸在黑影之中若隐若现,阴冷地低笑一声后说道:“不错,我看你根本不需要褚泠渊神印的保护。”

    时鱼咬紧牙关,神情紧绷地抵抗着男人的攻击,男人夸她不错,可她几乎使出了全力才接下这一击。

    她很清楚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只能想其他办法从男人手中逃脱。

    “我身上有神印,你若伤我,褚泠渊肯定会立刻赶回来杀了你的!”她沉声说着,试图用褚泠渊吓退对方。

    可男人只是笑笑,十分无所谓的模样:“在他赶回来之前,我就会把你带走。”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一股阴狠的力道瞬间将时鱼手中的水剑击得粉碎,随后那力道又迅速缠住时鱼。

    一个漆黑的漩涡出现在脚下,那力道用力将时鱼向漩涡中拉去,她试图施法摆脱桎梏,可法力似乎被男人封住了,她只能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

    “放开......我......”时鱼艰难地吐出声音。

    眼看将要被拉入漩涡中,时鱼眉心的神印开始隐隐发热,片刻后一点金光自她眉间扩散开,眨眼间便撑开一张金光织成的网,将黑影都隔绝在网外,同时还有一点浅蓝色的光晕笼罩在时鱼身旁,一点点驱赶着黑影给她带来的冷意。

    时鱼这才得以喘息,她拧紧眉头抬眼看向结界之外的男人。

    男人正认真探究着神印张开的结界,还有时鱼周身环绕的蓝色光晕,当他腐烂的手伸向结界时,手背上开始滋滋冒起被炙烤的白烟。

    许久,男人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有意思,看来不止褚泠渊一人在保护你......”

    *

    褚泠渊浮于莲清山山顶的正上方,右手持着了无剑轻挽剑花,数道剑气破空袭向莲清山,惹得一阵地动山摇,也在山上留下数道深深裂痕。

    待动荡停止,他皱眉沉肃地看向莲清山。

    这实在太奇怪了,疾厄道已经强到不现身便能令万物染病死亡的地步,可莲清山上还是没有半点疾厄道的气息。

    想着,他缓缓落于灵洞前,纵步走入洞中。

    躲藏在洞内的小妖和动物们,皆因刚刚莲清山的剧烈动荡而瑟瑟发抖着。

    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洞中,小麻雀趴在鱼六的怀里,把脑袋埋在羽翼中,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鱼六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心下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是什么恶道。

    直到看清是褚泠渊,鱼六才松了一口气。

    褚泠渊冷漠地扫了眼洞内的众妖,随后视线落在一旁的灵树上。

    他大步朝灵树走去,边走边抬起左手,手掌轻翻,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灵树都开始晃动,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上扯拽着,转瞬灵树们被尽数连根拔出,巨大的动静惹得几只小妖捂着耳朵惊声尖叫起来。

    无视了周遭的吵闹,褚泠渊沉静的视线落在时鱼所说的古怪深洞之上。

    他走到深洞前,将手掌置于洞的上方,细细感受着从中涌出的灵气。

    这里面也没有疾厄道的气息。

    即便感觉不到疾厄道的气息,他也必须顺着深洞查下去,因为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想着,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看着褚泠渊的身影消失在深洞前,鱼六震惊地爬起身冲了过去。

    “娘啊,他跳下去了?!”鱼六瞪大双眼。

    小麻雀落在鱼六肩上,也有些诧异地开口:“他不会死在下面吧?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救救他”

    鱼六没有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鱼六思索着要不要救褚泠渊时,深洞之中又迅速生长出无数缠绕的树根,重新长成一棵巨大的灵树将深洞封死。

    而此刻,褚泠渊正浮在深洞之中,四周皆是灵气发出的光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万法无境,寻真求果。”

    褚泠渊左手捏印,轻声念完口诀,一缕金色的丝线自他指尖游出。

    金丝顺着周遭飘动的灵气,缓缓向深洞的更深处游去,褚泠渊将双手背到身后,随着金线游动的方向飞去。

    他要看看这些灵气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越到深处,灵气就越旺盛,四周也越安静,到最后深洞之内只剩褚泠渊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了。

    许久,他看到了一点异样。

    一个不同于灵气的光芒在前方明明灭灭,金丝想要继续向前,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再无法朝明灭不定的光芒靠近半分。

    褚泠渊轻挥衣袖收回金丝,自己来到那面无形的墙壁前,伸出手触碰。

    那是一道结界,并没有攻击性,但却隔绝了所有事物。

    褚泠渊寒眉冷皱,隔着结界看向那个异样的光芒。

    光芒中包裹着的是一个男人,男人满头白发,容貌却甚是年轻俊朗,他合着双眼,神色平和,似乎只是在光芒中酣睡而已。

    “相里观南。”

    褚泠渊沉沉吐出男人的名字后,双手迅速结印,数道锋利的寒芒自他掌心中飞出,凶狠地切割着面前的结界。

    这结界在褚泠渊的攻势前十分脆弱,可马上就要破除结界时,相里观南身上又飞出数道术法,迅速将褚泠渊攻破的结界位置修补好。

    褚泠渊有些讶异,相里观南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能支撑起挡住他的结界已是稀奇,没想到还有能与他相抗衡的法力。

    他再次看向沉睡的相里观南:“相里观南,是不是你将疾厄道藏了起来?”

    质问声传了出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你还要装睡到何时?”褚泠渊又不悦地问道。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杀死疾厄道已是迫在眉睫,褚泠渊也没有心思继续和相里观南耗下去,他手中的了无剑嗡鸣一声,倏地飞出,剑尖与挡着褚泠渊的结界相互抵抗着,肃杀之气化作凌厉呼啸的风,在深洞之中狂舞不止。

    褚泠渊左手捏无畏印立于眉心,霎时间奇诡莫测的剑光四射,只两三下就将面前的结界击破,但也惹得整座莲清山动荡不停。

    有乱石掉落重重砸在相里观南身上,可他就像是没有感觉般,依然合着眼漂浮在光芒里。

    褚泠渊没有细究相里观南的异常,直接驱使了无剑朝相里观南刺去。

    剑尖就要刺入相里观南身体时,褚泠渊忽地感觉掌心一阵发烫。

    他垂眸瞥向右手掌心,掌中莲花纹样忽隐忽现,这说明时鱼遇到危险了。

    也就这一瞬的迟疑,相里观南突然睁开双眼,周遭漂浮的灵气也随之一闪,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翻涌而起,相里观南也向褚泠渊飞来。

    褚泠渊连忙施法阻挡,可相里观南却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只是从他身旁迅速掠过,直直地朝深洞上方的出口飞去。

    一阵微怔后,褚泠渊也连忙转身追了过去。

    鱼六和小麻雀正坐在那棵新长出的灵树前发呆,面前的灵树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吓得鱼六和小麻雀连忙从地上跳起,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也幸好他们退得及时,下一瞬那棵灵树就被炸得四分五裂,一个人影从深洞之中飞出,紧接着褚泠渊也从深洞中跳出。

    二人一前一后的飞出灵洞,而鱼六和小麻雀还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时鱼还在神印的结界中苦苦挣扎着。

    黑影正攻击着神印撑起的结界,而结界上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

    时鱼吃力的施法修补着结界,奈何恶道破坏结界的速度远比她修补的要快。

    “别挣扎了,今日我必须带你走。”男人低笑着说道。

    时鱼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这家伙,为何他一定要带自己走?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男人弯起唇角,头也诡异地偏了一下:“我说了,你是我相中的藏品。”

    最后一个字还未完全落下,结界再无法支撑,倏然破裂,几道黑影迅速缠住时鱼,将她整个人高举到半空之中。

    男人脚下踩着涌动的黑影一步步向痛苦挣扎的时鱼靠近,最终停在时鱼面前,一张嘴,满口恶臭就扑面而来。

    “人们口中常说的地狱是用来惩罚恶人的,而我所造就的地狱,是用来惩罚善人的。”

    男人抬起右手,用已经露出骨头的食指勾起时鱼的下巴:“诚者拔舌,忠者生剥,善者活烹,而这些罪行你都有,这世间没有比你更适合入我地狱的人了......”

    透过男人黑洞洞的眼睛,时鱼看到了他口中可怕的景象。

    她被绑在烧得通红的铁柱上,舌头被剪去,皮也被生剥下来,最后她还要被丢入一口大锅中,每日每夜反复被烹煮。

    时鱼恐惧的想要尖叫,可不等她喉咙中发出声音,男人就拉着她的身体朝地上阴冷黏腻的漩涡飞去。

    漩涡的另一边就是男人所说的地狱。

    就在时鱼陷入绝望时,两道光芒突然从远处迅速飞来,齐齐打中抓着时鱼的男人,顿时男人松了手,身体化作一摊烂泥,周围的黑影们也吃痛地聚拢成一团。

    男人一松手,时鱼反而更快地朝地上的漩涡掉去,她害怕地下意识闭紧双眼,不过转瞬她便落入了熟悉的怀中。

    那股清冷的檀香香气似乎有种魔力,只是嗅到就能抹平时鱼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她颤颤地抬起眼睫,有些怯懦地看向褚泠渊。

    褚泠渊抱着她悬于半空之中,正皱眉看着不远处涌动的黑影,察觉到时鱼的视线,他才垂下澹然的双眸看来。

    “有没有受伤?”他沉声问道。

    瞧见褚泠渊,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时鱼顿时觉得眼眶和鼻尖都有些发酸。

    她吸了吸泛红的鼻尖,忍着哭意说道:“没有。”

    在褚泠渊怀中时鱼瘦小的可怜,此刻一双圆眸又含着水光,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他的怀中,令人忍不住怜惜。

    褚泠渊连忙挥开脑中杂乱的念头,再次定住心神看向那团黑影。

    时鱼也朝黑影看去,这才发现还有一个白发男人站在黑影面前。

    “我今夜梦到过那人!”时鱼指着白发男人诧异地开口。

    褚泠渊眉头轻皱:“他就是相里观南。”

    时鱼更加惊讶,再朝那头看去时,相里观南面前的黑影中已经隐隐露出一颗人头。

    那是一个诡异的人头,脸上有六只眼睛,齐齐眨眼看过来时,令人忍不住一身恶寒。

    那颗头扫了一眼相里观南,然后才看向褚泠渊和时鱼看去:“看来今日是不能带你走了,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那颗诡异的头随着黑影们开始渐渐消散,地上的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

    见黑影要逃,褚泠渊将了无剑用力掷出,了无剑带着汹涌的杀气朝黑影飞去,可还是慢了一步,只是刺中了一缕黑影。

    看着已经完全消散的黑影,时鱼忍不住问道:“他跑了?”

    褚泠渊:“那只是魔婆娑的一个幻影,他的真身并不在这里。”

    时鱼:“魔婆娑?”

    褚泠渊没有再回应时鱼的疑问,而是带着她缓缓落于地面,将时鱼放下后,了无剑飞回褚泠渊手中,他微转剑锋,冷肃地看向相里观南。

    “相里观南,你打算继续默不作声吗?”他沉声问道。

    相里观南站在原地,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双眸也已经重新合上,像是又睡过去了一般。

    褚泠渊眉头紧皱着,刚刚时鱼遇到危险时,相里观南分明醒过来了,而且也施法攻击了魔婆娑,怎么这会儿又回到了之前沉睡的状态?

    他幽幽注视着相里观南,半晌冷声开口:“既然你不打算醒来,那便不用醒了。”

    说完,他倏然挥出了无剑,万千剑影在相里观南身边闪现,朝相里观南身上劈去。

    时鱼还以为这一下相里观南会被劈砍个四分五裂,连忙闭紧双眼,不敢看那惨烈的画面。

    随后是一声巨响,再睁开眼时,四周尘土飞扬,时鱼用手轻挥着眼前扬起的尘土,也不知相里观南到底如何了。

    她眯眼看去,许久才从尘土中看到一点光。

    那光越发明亮,逐渐开始变得刺眼。

    很快褚泠渊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小心!”他连忙将身旁的时鱼扯到身后,一手撑起结界帮时鱼挡住从相里观南身上发出的光芒。

    但那些光亮还是在他挡住时鱼前,照进了时鱼眼中。

    那光亮看起来柔和美好,可落进时鱼眼里就会变成可怕的利刃,狠狠刮割着时鱼眼底的每一寸。

    她痛苦地捂住双眼,几乎一瞬便痛得失去了意识。

    褚泠渊连忙回身抱住倒下的时鱼,然后恼火地看向不远处被圆光笼罩着的相里观南。

    这种威力的圆光可不是一个小山神会有的。

    相里观南转身面向褚泠渊,他的双眼依然合着,嘴也未曾动过,一个颓丧阴冷的声音却从他身上传出。

    “褚泠渊,没想到吧,我已经占据了这具神躯。”

    “疾厄道。”褚泠渊咬牙吐出声音。

    疾厄道满是嘲意地笑道:“要不是那女人暂时唤醒了相里观南,恐怕就算这六界被我毁掉,你也无法找到我藏在何处......”

    不等疾厄道说完,褚泠渊一手撑在地面,瞬间地面剧烈震动,无数金莲自地下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地想要缠住相里观南。

    但在触到相里观南周身的圆光后,金莲又迅速缩回地下。

    金莲可净秽除邪,但若对方身上没有半点秽邪,金莲便不会进行攻击,疾厄道便是利用相里观南的神躯来做遮掩,藏起自己所有气息,并且躲过褚泠渊的攻击。

    看着褚泠渊的法术无法伤到自己,疾厄道再次大笑:“只要我还在这具神躯中,你就永远无法杀死我!”

    说完,他便转身朝莲清山飞去。

    褚泠渊冷着脸想要起身去追,怀中的时鱼却突然嘤咛一声。

    “好疼......”

    褚泠渊微顿。

    他应该放下时鱼,比起时鱼的伤痛,伏诛疾厄道才更为重要。

    可似乎现在,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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