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季宴乔顾不上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人有问题,她盯住那人:“玳瑁,抓住他!”

    此时的玳瑁极为警惕,闻声而动。

    那人也是个机灵的,发现不对,转身就逃。

    但玳瑁是可以单挑两个壮年护院的人,他哪里跑得过玳瑁。

    没多久,那人就被玳瑁按到了巷子里一处小院门口。

    季宴乔追上去时,玳瑁已经捆好了那人。她上前打量,是个尖嘴猴腮的二十余岁男子,身材瘦小,面色蜡黄。

    她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你见过我?”

    那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是看小姐貌美,才多看了两眼。求两位放过小人。”

    季宴乔盯着那人,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他,却突然见他脑袋上方出现水波纹方框,内书【平安离开丰京城】?

    她心中拉起警惕,尽量不动声色:“我着男装,你怎知我是小姐?我刚才哭得那样难看,你也敢说貌美!”

    “说!你是谁?来这干什么?”玳瑁一胳膊肘下去,那人杀猪般叫唤起来。

    他赶忙求饶:“我说!我说!我叫刘二华。我此前确实见过小姐,我在季家仓库做过帮工。”

    “这是你的院子?”季宴乔问他。

    那人带上讨好笑容:“两位若不嫌弃,我们进去说,屋里没别人。”

    院子狭小,屋内杂乱,一贫如洗。只剩床与桌,那床上还放着已打好的包袱。

    “这是赶着要走?”

    季宴乔拨开包袱看了看,先见几件寻常衣裳,待她抖开那衣服,飘飘荡荡掉下来一张百两银票。

    刘二华见状,脸色剧变,眼神随着银票飘移。

    季宴乔拈着那银票,问刘二华:“你这屋里穷成这样了?哪来这么多钱?”

    那人面色僵硬,依旧陪着笑:“这是,这是别人给的。”

    “谁给的?”

    刘二华支支吾吾不说,季宴乔作势就要将那银票撕碎。

    刘二华大喊:“别撕!别撕……那银票,是,是我叔父给我的!是我叔父!”

    “你叔父是谁?”

    “就是季家仓库刘管事,刚刚被带走的刘恒!”

    季宴乔压下心中焦躁,双眸直欲喷火:“刘叔月钱二两多银子,他还有家人要养,哪来这么多钱给你!”

    刘二华唯唯诺诺不说话,玳瑁又是照着他疼痛处一脚。哀哀叫唤传来,他就是不肯开口。

    季宴乔又急又气。

    盯着那人片刻后,她从靴中抽出一把锋利短刀,寒刃直逼那人脖颈:“快说!不然要你命!”

    那人见季宴乔眸中怒火与疯狂,再看看让他毫无还收之力的玳瑁,心中绝望。

    嘴巴一撇,带着哭腔:“求求放过我吧,我不能说!不能说啊……说了就没命了。”

    季宴乔拿刀的手抖抖索索,好不容易看到转机,非得让他吐出消息。

    她推着那刀刃往前硬逼了两分:“你不说,现在就让你没命!季家现在大祸临头,死也得拉你这个垫背的!”

    刘二华感觉到颈处的刺痛,知道皮肤已经被利刃破了皮。

    他抖得更厉害,哭得也更厉害:“说不说都没命了,那我说了有什么用呜呜……”

    “啊!”刘二华哭声突被凄厉惨叫打断。

    原来右手两指已被玳瑁掰折,此刻两指僵直而立,与手背呈诡异的弯折角度。

    钻心剧痛中,刘二华听见冰冷的女子声音:“若说出有用的,我让你平安离开丰京城。”

    *

    刘二华去年底来丰京城投奔堂叔,也就是季府仓库刘管事。

    刘管事照顾侄子,也想着让他多学些本事。便经常带着这刘二华到处走货。

    迎来送往间,刘二华结识了不少人。包括商人温大。

    刘二华脑子灵活,干活勤快,唯有一个不好,就是爱赌。但多是小打小闹,当做乐子。

    可自从与温大混到一处,一月里有一半时间在赌坊,且玩得越来越大。连仓库的活也扔到一边,刘管事劝了几次劝不住,月前索性让他离开了仓库。

    离开仓库没多久,刘二华就背上巨额赌债。

    赌坊催债步步紧逼,刘二华走投无路之下,温大帮他还了赌债。

    温大慷慨,说不用还钱了。但喜欢季家库里的锦缎,想拿出来两匹,给他老母过寿。另给了刘二华一张银票,说事成之后,再给他一百两。

    季家锦缎极少在市面流通,一般人确实很难获得。

    刘二华虽觉得蹊跷,但银钱诱惑下,一时头昏,就答应了温大。

    他佯作洗心革面,跟刘管事认错,几口烈酒下去,就将刘管事灌了个人事不知。

    再与温大里应外合骗过护院,偷了几匹锦缎出去。

    那天夜里光线昏暗,但刘二华却在离开仓库后,看到温家小厮怀里那露出一角的赭黄云锦。他隐隐觉得不妙,那之后没去找温大拿剩下的一百两银票,也没敢回自己那小院子。

    直到今日,他下定决心离开丰京城,才回了一趟院子,却被人捉住。

    “我是真的不知道,温大他坑我!仓库被封,没准和这个没关系呢……”刘二华犹不死心。

    季宴乔一声冷笑,再无心搭理。

    连小儿都知,在晟朝,除却皇家,赭黄云锦无人敢用。

    刘二华与温大里应外合,恰是六天前的事情。

    而季家库房一旬一盘,所以直到南衙禁军找上门来,季家都不知道丢了赭黄云锦。

    *

    丰京城布局方正,皇城位于正中,皇城外达官贵人居所环绕,再往外是富户。

    百姓所居,则多靠近城墙。

    城南靠近城墙处,巷陌杂多,房价便宜,三教九流皆有往来。

    槐安巷一处院子里,刘二华被绳索缚得比昨日还紧。他这个心啊,也比昨日还凉。

    那两个悍女将他逼供完后,便遮遮掩掩带他来了此处,并未兑现诺言。

    悍女之一季宴乔一夜未睡,次日一早,贴了两撇小胡子就往城中而去。

    她临行前吩咐玳瑁:“你去找刘二华说的温大。若没有合适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重来一次,发现了刘二华这蛀虫,倒不算白活。

    但最好再有温大的供词,才能一举洗清季家嫌疑。

    温大背后的人,极有可能与某个皇子关系密切,甚至就是皇子。只不知是哪一个皇子下手。

    但事到如今,估计没一个皇子希望大皇子或季家能从这摊浑水出来。

    今上虽有十余个皇子,但皇后无所出,所以至今未立太子。眼看圣上年迈,众皇子明争暗斗越发厉害。

    这些年来,季家虽未明显站队,但与大皇子比较亲厚。因季家能成为宫里的云锦专供商,便是大皇子青睐。

    她想了一夜,以一己之力对上有备而来的皇子,胜算太小。没准季家还没翻案,她就像上一世一样,悄无声息消失了。

    最好是找到大皇子一派有实力的官员,将刘二华的证词呈上去。有人帮忙,拿温大也容易。

    季家洗清嫌疑后,对大皇子的诬陷,便可能不攻自破。

    可找谁呢?她向来不关心国朝大事,根本不清楚这些官员和皇子间的复杂脉络。

    连季家经商门道的学习,都是父母迫着她。

    她不由感慨,过去十六七年,真是虚度了。

    但上一世是刑部尚书带头求情,进言让大皇子案重审。

    或许可以去找刑部尚书?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宴乔一早便蹲守在胜业巷出口,这里是刑部尚书下朝回家的必经之路。

    春寒依旧料峭,这样的清晨,季宴乔昨日出门时穿的胡服显然不够,但她此时哪里顾得上添衣。

    初升的朝阳里,阵阵寒意袭来。她一边向手里哈气,一边盯着巷子口。

    季宴乔以为还要很久,出乎意料的,她等了半个多时辰,便见巷口一穿着紫色襕袍,腰佩金玉带的三品大员打马而来,后跟四名随从。

    季宴乔才想起,刑部尚书求情是明日早朝,昨日大皇子事发,想来今日罢朝了。

    那马还未近前,季宴乔便走过去跪在路正中:“小人拜见尚书大人。”

    “何人拦路?”刑部尚书身边随从开口喝问。

    “小人有要事禀告!”季宴乔依旧跪地,于清晨阳光中直起腰板,直视打马而来的刑部尚书。

    着紫色襕袍的刑部尚书江晖,年近四旬,面容清矍,眉头川字纹深刻。

    看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或许也在为大皇子的事发愁,季宴乔心想。

    “你是何人?欲禀何事?”江晖高居马上,看着跪地的人缓缓问道。

    季宴乔方要再开口,却见刑部尚书头顶上方出现水波纹字样【一网打尽大皇子党羽】

    “小人,小人……”季宴乔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原先的准备和清晰的路突然打结。

    莽撞了!

    季宴乔又伏地一拜:“小人是季家铺子的伙计,昨日回来听说东家都被下狱。特来求情!”

    她低着头,脸色惨白。极力让自己声音顺畅,不要发抖。

    “为何找我求情?”江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季宴乔做出诚惶诚恐又恭敬的样子:“听闻东家被下狱,小人也不知道找谁,但邢部尚书是管理刑狱最大的官,小人想,来找大人总不会错。”

    她不清楚朝中派系。自然也不知道,刑部尚书这样的高官,站队皇子是大忌。

    刑部尚书江晖似是笑了声,语声戏谑:“找错人了,季家被关押在大理寺,你该去找大理寺卿。”

    “是,小人谢大人提醒!”

    季宴乔低头起身,要尽快离开这虎狼之地。

    “等等。”

    她刚刚提脚,却突然被叫住。

    季宴乔脚步僵住,片刻后,低着头又拱手一揖。

    她后脊发寒,唯恐表情出卖自己,压根不敢抬头。

    就听江晖又问:“为何要替季家求情?季家谋逆,可是大罪。”

    “小人……东家待下人都极好,不像是会谋逆的人。小人受东家恩惠,想做些什么。”

    “如此,倒是个忠义的。”那平缓声音远去。

    随着那声音,哒哒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远。

    季宴乔方觉汗湿重衣,浑身脱力。

    是盯着别人看一会,就会看到他们心中所想么?或者说,是目标。

    昨日季宴乔只顾着审刘二华,后来又着急找落脚藏身地,想接下来怎么救家人。

    倒没顾得上深思,她重生后能看到的水波纹方框。

    若不是这异能,她方才就自投罗网了。

    日光渐热,街市行人增多。

    季宴乔无法,只能先回槐安巷等玳瑁的消息。

    这一路她走得胆战心惊。

    大皇子谋逆尚未公之于众,但搜捕告示却贴得到处都是。

    她赫然在列。

    还能去找谁?

    大理寺……不太行。

    先不说她不关注朝事,都知道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唯唯诺诺、胆小怕事。

    就算大理寺卿是个不怕事的,上一世他们一家人就死在大理寺监牢。里面猫腻太多。

    难道她明日继续去蹲守,将这些官员挨个看过来再决定找谁么?

    时间不允许不说,她很容易暴露。

    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还有一个御史台。

    可万一御史台也不行呢?

    是不是可以先问问未婚夫裴砚,他多少比她了解朝中事务。

    她与裴砚尚未成亲,按晟朝律法,他应该不至于因此事下狱。

    只季宴乔想了想,又作罢。

    她爹季安宝,乐善好施,不仅常施援手于穷困百姓,且历年来资助了不少参加科举的寒门士子。

    她与裴砚便是如此结缘,也是丰京城一段佳话。

    但季家上一世被关押大理寺三天,裴砚自始至终都未露面。

    反是另两名曾受季家帮扶的士子,来大理寺探监,递来不少消息。

    她边想边走,耳边突然传来热情招呼:“小公子,上来看看呀~永乐阁是解忧圣地,进来了,你脸上的愁绪就没了。”

    楼上的声音软糯甜美,季宴乔不抬头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充耳不闻,又将头低了两分,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她光顾着低头走路,却不防撞上一个人。

    “小公子,看路。”那人语声懒散低沉,如泉水流过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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