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越

    林挽穿越了,但是她不知道。

    因为她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林挽虚弱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好像隐约看见面前一个穿古风衣物的少年在急切地喊她什么,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林挽不禁在想,这是在哪儿啊?但终究抵不住身体的无力,又闭上眼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挽又再次醒来,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她细细打量着周围,古色古香的家具,雕花的木床,白色的薄纱帷幔从床顶垂落至地上。

    面前的一切看似寻常,可林挽觉得很陌生。

    此时,“眶”一声巨响,像是木盆倒地的声音,林挽闻声而望。

    就见门口处一结发髻于顶的小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穿着合身利索的蓝色布衣,他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转而满脸欣喜,一个箭步向她冲来:“公子!你醒了!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阎王爷肯定不会把你收走的。”

    啊?!

    林挽刚醒,脑子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完全听不进这小少年的絮絮叨叨。但是她敏感地接收到一个词——“公子”。

    公子?

    她是男的!!!

    可她怎么感觉自己应该是个女的……吧。

    林挽有些不确定地想。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隔着衣物,林挽只觉一路平坦。

    林挽惊了!难道她真是男的?

    看着林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那个小少年倒是也不奇怪:“放心吧,除了咱自家人,没有人知道公子你是女扮男装的。”

    嗯?女扮男装!

    所以她还是个女的。

    听到这儿,林挽不禁松了口气。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女的嘛。

    可是,“除了自家人,没有人知道她女扮男装”是什么意思啊?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啊?

    是有什么隐情吗?

    林挽晃了晃脑袋,感觉好像自己是知道答案的,但是脑子里又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面对这样的未知的状况,她感觉很茫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良久,她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人。刚才很担心她身体状况的小少年,想必应该是很亲近的人吧。于是,她对着面前的小少年发出灵魂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那小少年本来还沉浸在自家小姐醒过来的喜悦中,现在看着林挽怅然若失的表情,再听听她的问题,心里也是焦急。

    怎么自家小姐撞头落水后,虽然醒过来了,但看着好像不太对。

    难道中邪了?

    他有些焦急,甚至忘了离家前主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在外切不可叫小姐。

    “小姐,你是林家嫡出的千金小姐啊,小姐,你这是……”

    那小少年一惊,像是想起什么,“啊!小姐,你该不是那日落水把脑袋摔坏了吧。

    落水?

    林挽很自觉地又一次听见了关键词。

    原来她现在这样是落水导致的?!

    所以她现在这是——脑子进了水。

    同时还抹去一切使用记忆,回到了出厂模式!?

    看着林挽一声不发,眼神茫然。

    那小少年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正确,便竖起自己两根手指,语气焦灼地问道:“这是几?”

    林挽顿时满头黑线,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她不傻好吧。不过眼下她还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便耐着性子回答。

    “二。”

    “那《三字经》怎么背?”

    …………

    林挽忍住内心想要吐槽的冲动,默默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这孩子也是关心自己,稍一思索,便背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背着背着,脑袋好像突然卡壳了一下,但没两秒便接了上去,“苟不教,性乃迁……”

    那个时候林挽还以为自己只是背书不熟停顿了一下而已,殊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疯狂转动。

    就这样几个回合下来,那小少年“呼”地长出了口气,好像在暗暗庆幸自家小姐没变成傻子。

    “那小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挽心想,好一个反弹,可这问题林挽确实不知道,她只能摇摇头。

    没想到这小少年反而急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像抓得越紧她就能想起来似的。

    “小姐,我是小锦啊,你的贴身丫鬟。你……你宁可记得那些诗书典籍,倒是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

    林挽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小少年”和她一样,都是女扮男装啊。

    但这小丫鬟的这个语气是什么鬼?

    搞得好像她是负心汉一样。

    那叫小锦的丫鬟仍不死心,追问道:“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装成这样出来求学吗?”

    林挽再度一脸茫然,继续摇头。

    “那……小姐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何在?”

    林挽努力回想,好像迷迷糊糊看到她站在一个屋子里,当着很多人的面讲:“大家好,我叫林挽。来自N市,很荣幸进入S大并且和各位分在同一个班级,希望在大学的时光里能和同学们一起学习进步,结交友谊。我平日喜欢……”

    于是她缓缓向丫鬟吐出几个字:“我……叫……林挽……”但剩余她就回答不出了,只能木然地看着小锦。

    小锦也很慌乱,她本以为和小姐出来读书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没想到眼下书还没读成,小姐连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

    谁能救救她?

    谁能告诉她现在该做什么!

    她快速在嘴里念叨:“怎么办?书院没几日就要开学了。可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书还怎么读。但如果现在回去,小姐就没了利用价值。那夫人肯定会把小姐嫁给张家那个纨绔。那小姐活着还不如死了。到时候找谁救命。”

    救命!小锦眼前一亮。

    对啊,大夫能救命,要是把小姐的脑袋治好,小姐就能先去读书,不用嫁给张家纨绔,还能慢慢谋求后路了。

    “小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找大夫。”说完就要往房外跑。

    “等等,慢着。”

    林挽刚刚只见这小锦上下嘴皮不断张张合合,叭叭地讲个不停,但她好歹还是听出了点门道。

    这个大夫当然是要找的,但是找之前她得把自己的处境弄清楚了。她耐着性子询问:“小锦,是吧,你刚刚说,如果我现在不去读书了,回去就要嫁给一个纨绔。这是为何?”

    小锦虽不明白小姐为何拦她,但她看小姐的表情及其认真,便仔细回道:“因为这是你和夫人的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这……小锦犯了难,她不知要从何说起。

    “那你就从头说。”

    林挽蹙着眉头,一边听小锦讲,一边在理清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小锦讲完,她也整出了个大概。

    原来,她,林挽,出生临安城的医药世家,家祖还曾官至太医院。也算清贵富庶人家。只是父母早亡,家中现由继母执掌中馈,林挽作为前室的独女,这日子过地着实不能算好。

    而且,她这继母还很好强,一心想让同父异母的弟弟做官走仕途。奈何她那弟弟是个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

    她那继母就以将林挽婚配给张家纨绔为要挟,逼迫林挽女扮男装,替弟上学,待获取功名,再归复原位。

    而现在,林挽就是在去陵都的求学路上。至于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求学,也是想着越远认识的人就越少,以后被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小。

    但谁曾想,林挽快到陵都时,意外落水,这才不得已在此休养。

    至于面前的小锦,是自她十岁起就一直跟在身边的侍女。在这次求学路上,也作为唯一女扮男装的随从在她身边贴身伺候。

    林挽听完不禁有些汗颜,这继母胆子还真是大啊。这一旦发现,就是滔天大罪,他们全家都是要没命的吧。

    这么荒唐的事,她居然也答应了?

    “那也没办法呀,小姐,你若嫁到张家,保不准也是没命的。”小锦说得头头是道。

    林挽一时语塞,张张嘴想要反驳。但转念又觉得小锦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毕竟按照刚刚小锦那说法,那张家纨绔向来是个贪图美色的,家里小妾通房一堆,还整天嫖赌。要是真嫁了,确实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两人正说着,门外一个尖锐的老妇人声音响起,“好你个死丫头,让你看看姑娘醒没醒,芝麻大点的事情,你倒好,老半天不回来,害老婆子我在厨房等你……”

    说着便上手撕拎着小锦的耳朵,丝毫不把林挽放眼里。

    林挽想到刚刚说的,一下便猜到这老婆子必是后母的人,不禁在心中自嘲,看来自己确实不被人当回事啊。

    不过既然她在这儿,无论以前如何,现在都不能让别人当着她的面,把她的人欺负了。

    “住手!”她的声音不大,却透露着威严。

    这是林挽在学校打辩论赛和模拟法庭时练出来的,每次大家都让她模拟法官,就因为觉得她严肃时的声音不怒自威,最显法官威仪。

    刚开始林挽还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倒也演得愈发熟稔。

    那婆子装作一副刚见到林挽的模样:“哟,竟是姑娘醒了,瞧老婆子我光顾着教训这个死丫头了。”

    林挽先装作不在意地拢了拢头发,才转过脸来,便直直看向那婆子,眼神犀利:“我竟不知,我的人何时需要别人来教训了。”

    那婆子做仆人做惯了,冷不惊被林挽冷漠的神情吓到了,但转念又就觉得这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才离府几日,倒让她摆上大小姐做派了。

    思及此,她便扭着老腰强硬起来:“说起来,老婆子我是夫人当年陪嫁进府的,如今夫人不在,派我来照顾姑娘。那丫头做错事,我替夫人教训一下而已。”

    林挽并不作声,只转向小锦,“你也说说。”

    小锦一时受宠若惊,其实她从刚刚就开始惊讶了。平日里小姐虽也待他们和善,但只要涉及府里夫人那边的事,小姐一直都不理会不回应。

    锦禾姐姐说,这叫“气度”,可她总觉得亏。

    难为小姐这回居然“杠”起来了,她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她本就出生市井,十岁才被卖进府里,这会儿哭诉起来更像极了被抛弃的怨妇,什么别人的错都不揪只针对她啦、故意嫌她干活慢打她啦……

    本来三分的委屈,硬被她哭成了十分。

    为了增强可信度,小锦还撸起袖子,瘦弱雪白的胳膊上赫然几块青紫,其中一块已经泛黄,显然不是同一时间掐的,倒映衬了“多次”的说法。

    那婆子眼见形势不妙:“教训丫头们,一时手重也是有的。啊……姑娘刚醒,可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老婆子让小锦这丫头去给您弄。”

    林挽心想,欺负她丫鬟的事情竟想这么轻轻揭过,但她可不是以前!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劳烦嬷嬷煮点银耳莲子羹吧。”

    那老婆子以为林挽还和之前一样可欺,自以为无事了,忙使唤小锦去弄。

    “嬷嬷,且慢。”见那老婆子停了下来,林挽才继续:“我刚刚说的是,劳—烦—嬷—嬷—。”

    一字一字慢条斯理,漫不经心,却不容反对。

    那婆子显然一愣。

    林挽接着说:“嬷嬷既然不明事理又身体不好的话,不如我修书一封,请主母开恩,让嬷嬷回老家享清福好了。”

    这一操作简直把那婆子吓得不轻,平日里大家虽对这位孤女多有轻慢,但终归奴是奴,小姐是小姐。

    老实说,以前这位姑娘与夫人从不主动交际,是以林挽要真的修书提出要送走一个奴才的话,他们还真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态度。

    更何况,如今林挽是顶替少爷林肃去读书的,夫人说不准就依了。

    想到这里,那嬷嬷马上跪了下来。“姑娘开恩,老奴错了……”

    “哦~错了?嬷嬷还会犯错吗,我竟是不知错哪儿了。”林挽故意装起傻来。

    那嬷嬷当然知道这是林挽借机立威,便忍着将自己的错处说了。

    林挽听完点点头,“嬷嬷不愧是母亲身边的人,说起错来都这么爽利。”

    转头对着门外:“有什么事便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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