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吴嘉平此去的目的还真被顾云舟说准了,苏逸的话她一直牢记,深思熟虑的结果是想着在他临行前再见一见他,就像送他赶考时再陪他一段路,至于其它的她也无能为力,她不敢赌,没勇气拿自己的名声赌。

    进了初夏夜就短了,之前过了卯时天不能亮得彻底,现在刚到卯时窗纸就能透光,感受到亮意吴嘉平立马起身睁开了发涩的双眼,又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彻底赶走睡意 。

    昨日被提醒过的伊乐没一会就推开了房门,即使哈欠连天手里依旧稳当的端着水盆,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车熟路地去给吴嘉平拿今日要穿的衣物。

    穿好衣衫的吴嘉平端坐在铜镜前,和伊乐一切探讨今日佩戴的首饰,简单的比试伊乐突然兴奋起来:

    “夫人你瞧,这身黛色衣衫与这个紫玉金钗很是相配,伊乐这就给您戴上。”

    金钗到头上的那一刻吴嘉平犹豫起来:“会不会过于繁华了,我貌似撑不起来这一身……”

    伊乐紧急打消吴嘉平的念头:“怎么会呢,夫人的穿衣打扮一直都很素净,伊乐在顾家待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不喜繁美的人,看惯了夫人平常的打扮,如今这么一穿直让人移不开眼。”

    “果真如你所说?”吴嘉平听到夸赞自然高兴

    “伊乐对夫人从不说假话。”

    接下来就是胭脂水粉的过程,精细的捣鼓后时辰快要接近卯时的尾声。

    吴嘉平伸着手指算着时辰,按照状元返京的黄道吉日是巳时六刻,算来算去猛地回神,再不走就有晚了。

    “早膳不能不吃,到了街上就随便打发一下,到了郊外也不用对我寸步不离,我有些要紧事……”

    吴嘉平只顾着对伊乐的叮嘱,本着门外无杂物开了门就直接冲了出来,却不想撞到了人。

    “你在这杵着干什么?”吴嘉平捂着惊吓后的胸口一脸埋怨,想不明白顾云舟又想干些什么在门口站着如门神。

    顾云舟当然是有意的,否则谁会早起这么久,眼睁睁看着吴嘉平撞到自己却没有提现,他就想看端庄自持的她出丑,虽然这钟低级的恶趣味他也没觉得有意思。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的想陪你回趟娘家。”顾云舟怎么做到把请求说得理所当然。

    “不用。”

    “别呀,我这不是怕你累到你还给你备了辆马车,再说了让你单独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万一你在岳父岳母面前说几句对我不利的话……”

    顾云舟说着还上了手,在吴嘉平警告的目光下勾住她的下巴。

    吴嘉平一把拨开他的手拂去他碰过的地方,越过他向前走一脸不情愿:

    “随你的便,不过你既然备了马车,那买礼的费用不如也一起包了,这样才能好好孝敬你的岳父岳母。”

    “那是自然,银子管够。”

    ……

    马车内的气氛微妙,相立而坐的两人中间隔的不是距离,是鸿沟,入了郊区车厢一起跟着摇晃。

    吴嘉平坐得笔直控制不由自主的倾斜,不管是侧头还是低头都坚决不朝顾云舟的方向看一下,只因她感受到一股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目光。

    直勾勾的眼神非顾云舟莫属,或者说他是盯着一个地方发起了呆,让他呆滞的原由有许多,早起的乏力,无聊的路途,不同往日的吴嘉平和对此去目的的忐忑。

    一愣神想的更广,盯着她看想的确实她:

    难得见吴嘉平这等打扮,一个乡人能有她这种姿色确实难得,就是那性子执拗,不讨人怜爱。

    再瞧那日状元万般不舍模样,还真让人误以为她贤良淑德招人惦念,果真那样也不见她追问前几日我的烦心事再多加安慰,话说她就应当关心我才对。

    “你……”单字的尾音被顾云舟拉得老长,犹豫下还是没说出后面的“不问问我几日前我为何忧愁”。

    “何事?”

    “没,吴家快到了。”他瞎说一通,为了说得如真说还掀起车帘指了一下,天助他也,马车一个拐弯吴家庭院入了视线。

    因是辰时,他们俩推开门时吴父正哼哧哼哧得劈柴,吴母打了一盆井水站在院里就地洗漱,那一瞬间四双眼睛对视,蕴含的感情各不相同。

    吴母把脸盆移到一边,汗巾擦脸略显急促,走到在门旁劈柴的吴父身边时使了个眼色让他收起刀斧:

    “嘉平云舟你们来还不提前知会一声,这准备都没有……”

    “无事的岳母,几日前我就听嘉平说您对我多有挂念,今日来是我的意思,知道你二老怕叨扰就没排阵仗,不过礼数该有还得有。”

    顾云舟说完跟来的两三个家仆像提前排练好的似的卡着时间把大包小包的贵礼搬了进来,对外趾高气扬的他对自己人简直是良人典范。

    吴嘉平转头看他一眼,疑惑自己何时说过挂念的事,真是胡诌。

    吴父拍掉手上沾到的木屑,笑容淳朴地一个劲把他俩往屋里请:“你们呐真是客气了,在外面一直站着成什么样,来进屋歇歇。”

    吴母应和着说道:“对对对快进屋,我熬的米粥快好了,想必你们还未吃饭,云舟你要是不嫌弃我跟你们俩盛去。”

    吴嘉平面对自己的父母不搞话里有话那一套,直当说了出来:“不必了,我和云舟来时在街上吃了一些,你们进屋先聊,我暂去苏伯家里一趟。

    “没事去吧,你也应跟他们一家人叙叙旧。”得到首肯吴嘉平没有多逗留,吴母无心感慨:

    “嘉平那丫头自小就和苏逸要好,苏逸这一回京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见一次,是该说些体己的话……”

    说到一半意识到说了不恰当的话,眼睛瞥向顾云舟的方向,看他的面色一如既往就放下心来:

    “堂屋没来得及打扫乱了一点,云舟你不妨去嘉平旧时的寝卧小坐,嘉平爱干净屋里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即使她不住了屋里还是原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苏家门前,苏逸回京要骑的马被门口的侍从牵拉着,两三人聚一堆聊着闲话,看见走来的吴嘉平只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得体也没阻拦询问让开了路。

    这为小事,吴嘉平对着这几人连连道谢。

    她开门音轻进了门都无人察觉,院内无人只能在屋内,苏逸的寝屋有一简陋的槛窗,两片隔扇内外而推,开到最大时就可以观屋全貌。

    此时窗扇大开,吴嘉平轻而易举的就可以看到屋里的情况,她没有先去进到屋内,在屋内三人浑然不知时出现在了窗口,一眼看去是其乐融融的三人在言说往后,当下的离别似乎不值一提 。

    吴嘉平也想加入,在苏母带着嬉笑的口吻说出“在京城安家好,娶个贵小姐”的时候,她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为此话支支吾吾的苏逸:

    “瞧苏逸紧张的劲,到底是想到了貌美的小娘子。”

    三人齐齐向窗台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话从口出:

    “吴阿姐你终于来了,我就盼着你呢。”

    “嘉平你这是站了多久,都怪我老眼昏花才没发觉。”

    “是嘉平呐,快快进屋,苏逸这小子念叨你不少次,你能来高兴的就不止他了。”

    无一例外,都是对吴嘉平的到来产生的欢愉。

    在三人都想出门迎接时,吴嘉平已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尤其是苏母,在她还想坐着与吴嘉平叙叙旧时,被苏逸连着苏父推搡着出来房门。

    给出了解释是自己与吴阿姐有要事相说,做长辈的不能知道。

    还在苏父苏母刚出来后关紧了房门,留二老面面相觑,想着他们两位自小的交情自然有些“小秘密”,顺着苏逸的意思去找些活干,离得房门远远的。

    吴嘉平在房内巡视一遍,慢悠悠地走到苏逸的床榻前坐了上去,这行为对于二人来说不能再正常,吴嘉平也无所顾虑得说道:“你看你搞这么大动静,我只是来为你送行而已。”

    “行了阿姐,这种借口给我父母讲就足够了。”

    从吴嘉平进门开始苏逸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紧跟着她的脚步一并坐到了榻上,满眼含春不比得知中状元时逊色:

    “怎么没见阿姐带来行李,噢~我懂了,一定是觉得路途遥远不便携带,这无事,我有银两,阿姐缺什么我就买什么。”

    苏逸说得天花乱坠,吴嘉平没插话只温柔地盯着他,认真听他说以后,仿佛这样就能融入他的未来。

    她的注视带有魔力一般,苏逸逐渐被同化,沉稳下来后鼻子竟然发酸,想诉说这几日的委屈又想告诉她此时自己无法言喻的心情,嘴唇微微发抖才说了句:

    “阿姐今日甚是动人,苏逸很心悦。”

    这算是变相的敞开心扉。

    吴嘉平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在抚平惊动差点就为此动容,还好理智紧急拉回才没改变好不容易定下来的打算,带着她天生的柔软的嗓音说着坚定果决的话:

    “愧对你的好意是我的过错,京城我怕是不能与你同去了,我没理由离开顾家,我不忍心有任何一个人对你有所指点,你能明白我吗?”

    她甚至不忍心说得更多,想要伸出手去抚慰苏逸,至少给她点反应,呆然的神情让她心慌。

    “阿姐我不明白,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既然这样你有什么可留念的,我不怕什么指点。”

    苏逸意外地冷静,没有预想的眼红语乱,他是真的厌倦了欣喜后的失望,他不明白什么原因能让吴嘉平止步不前

    他的阿姐明明很喜欢自己,小时候自己央求的事也总会答应,为什么这一点反而来回拉扯。

    他紧攥着吴嘉平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询问,两人双眸越来越近,或许这不是在询问,是在逼着吴嘉平回答他的话:“还是说阿姐很喜欢那顾云舟。”

    这个名字从苏逸口中说出吴嘉平瞳孔颤抖,她发觉两人距离很近,扭头向一侧没有回答,避开苏逸的追问,她想制造的假象无非是让他认为自己对顾云舟确实有意,让他失望。

    她谨慎地吐字,慢慢移动位置拉开距离:“云舟他今日也来了,陪我来的,他现在就在吴家。”

    半垂的眼看不出苏逸现在的情绪,彼此都是紧绷的呼吸,晃眼的晴光经过纸糊住的窗棂变得柔和。

    下一刻,他挽过吴嘉平的肩拉入怀,手臂变换位置用手掌住她的后颅,胸膛相依呼吸缠绕,没有任何犹豫吻了下去。

    莽撞的行为没有技巧,更像是唇与唇的相贴。

    惊恐心酸半参,吴嘉平没有推据,这种事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

    房内的顾云舟一个颤抖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瞬间的心悸还是难受的揉心口,叹了口气教育起自己:“以后万不能饮酒且夜不寐了,可别给身子整出个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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