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海上风雨,来的快,去的亦快。此刻风停雨歇,天际冷月高悬,星辰漫天。

    船只离海岸已仅余百米之距。这是一艘极尽奢华的三层宝船,外层镶满了金玉,大大小小的窗户,足足有六十多个,每个窗户两侧各坠一个白玉色琉璃灯,里面七彩荧光飞舞,中间一颗夜明珠,在荧光映衬之下熠熠生辉。从外看去,船体似楼阁飞宇一般,二层左侧,建有一座亭台,其飞檐之上,坠了金色铃铛,行进中发出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美妙音符。

    亭台之内,两位年轻公子,身着华衣,正举杯对盏。身量略高的那位,正是赫赫有名的金玉门的大公子——柳慕云,而另一位,便是其胞弟——柳慕宇。

    要说这当今天下最富裕的门派,当属金玉门莫属,此派地处尧光山,山上盛产金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金玉门日常用度,皆是奢华非常,这艘金灿灿的宝船,便是金玉门花费万金,请了天下最有名的制船师打造的。此船施了特殊术法,坚固不破,不论在多大的暴风雨之下行驶,均能平稳如常。

    帝都山灵云阁三年一届招募弟子的盛会在即,他二人从尧光山出发,经过此海,遇见此岛,便想上岛取些淡水来。

    船只靠岸,正在闭眼休憩的狐妖睁开眼来。离他不远处,青羽正生了火,火中几只不大的螃蟹,被烤炙的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青羽身上的湿衣已然干透,腹中愈发饥饿起来,她其实早早便看见了从远处驶来的船只。

    她转头望向狐妖,只见他淡淡的盯着前方的船只,神色不明。

    船上走下两位年轻公子,人未到,声先至。

    “呦,这不是青丘涂山氏的令狐渊吗?怎得流落至此,还和一个臭道士厮混在一起?”说话的是稍年轻的一位,看起来只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赤金色广袖长袍,十分俊朗,一派富贵之相。

    “这厮,原来名为令狐渊。听这话,这富贵公子似乎和他不太对付,也是,脾气如此臭,换谁也受不了。”青羽心中腹诽。

    就在这时,另一位公子开口了:“阿宇,不得无礼。”刚才甫一下船,柳慕云便望见了火堆旁的两人,一人着道士打扮,正低着头烤螃蟹,而另一人,冷冷的往这边瞥了一眼,但就这一眼,就让他的眼中闪现惊艳之色。金玉山离青丘山不远,加之由于姻亲关系,他很早便听过令狐渊的美名,可是一直无缘见到。今日得见,当真风神俊秀,世间无双。

    “在下尧光山金玉门柳慕云,这是舍弟柳慕宇,想必令狐公子之前见过,还有这位,这位是?”

    “叶青羽。”青羽回答,然后继续啃她没啃完的螃蟹腿。

    “叶青羽,原来你叫青羽。”令狐渊将这名字在心中默读一遍,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

    “今日有幸得见二位,若不嫌弃,可否上船共饮一杯,不知你们去往何处,若是顺路,我们也可捎你们一程。”柳慕云出声道。

    “大哥,他是涂山玉的孽种!你不想想姑姑,你为何?”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掌风袭来,柳慕宇侧身闪避,正要出手还击,却被自己兄长挡了下来。

    “阿宇!”柳慕云厉声喝止,而后转身面向令狐渊和青羽,态度谦逊道:“令狐公子,叶姑娘,请。”

    “好,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令狐渊微微一笑,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沙石,与柳慕云一道,往船上走去。

    柳慕宇恨恨瞪了令狐渊一眼,他不明白兄长为何要以礼相待,令狐渊与姑姑交恶已久,差点害得表弟涂山夫宴没命,兄长为何如此?忽然,他看到了兄长看向令狐渊热切的眼神,脑中突然清明,厌恶之情更甚。

    千年之前,青丘涂山氏族长与金玉门门主互为至交好友,两人留下祖训,约定世代联姻。直到一千年前九幽大战,妖魔两界败北,涂山氏一族势力便急转直下,族中弟子被世间修仙门派拒之门外,而金玉门却门庭愈来愈兴旺,在世间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金玉门门主本不想继续联姻,但碍于祖制,不得不为之。三十年前,涂山氏族长之子涂山玉生的一表人才,迅速博得了金玉门门主之女柳惠焉的芳心,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谁知好景不长,这涂山玉竟与一农家凡人女子厮混,并生下孽种令狐渊,但也算是报应,这令狐渊只有三尾,天生不足。自那以后,柳慕宇的姑姑柳惠焉便与夫君感情破裂。再后来,涂山氏与有苏氏一战,涂山玉与令狐渊之母尽皆身死,令狐渊亦失踪不见,再后来,他回到族中,与柳惠焉交恶。三年前,因为令狐渊的缘故,涂山氏二公子涂山夫宴差点殒命于东海,元气大伤,从那之后,令狐渊便被逐出族中,永不得归。那时兄长正在外游历,柳慕宇因表弟之故与令狐渊交手,但彼时他刚开始修道,实力大不如令狐渊,故而惨败于他,腕骨断裂,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

    思及以上种种,他心中怒火不能平,忿忿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那个女道士戴了斗笠从他身边经过,他便将气全撒在了这道士身上。

    青羽刚要踏上甲板,忽觉左方一阵劲风袭来,将她斗笠掀开,她反应极快,左手一抓,顺势一扭,身旁之人腕骨便咔嚓一声断了。

    斗笠掉下的瞬间,他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女道士的脸,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清辉,有如月光落入清泉,泛着星光与涟漪。他呆怔片刻,忽觉手腕剧痛,待反应过来,便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话说这柳慕宇,便说败于令狐渊之手,倒也罢了,但他何时被一个女子这般压制,他家世显赫,在尧光山便如那小霸王一般跋扈,再者相貌俊朗,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他听奉承话听惯了,被人亦青睐习惯了,何时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姑娘。

    偏这时令狐渊‘扑哧’一声笑了,彷佛在嘲笑他又断了腕骨。

    他是又气,又急,又羞,连青羽眼睛也不敢看,便红着脸气呼呼的回了船上屋子,一个人待着去了。

    清风朗月,水波不兴,亭台之外,风铃叮当。

    三人举杯对饮,一番交谈下来,才知这金玉门二位亦是要前往帝都山参加灵云阁选拔。

    灵云阁有规定,参加选拔的弟子,年龄需在十三岁至十八岁岁之间,柳慕云今年二十有一,已过了年纪。金玉门生意遍布天下,富可敌国,此次他主要是去东海处理生意上的事宜,顺便送其弟柳慕宇去北海参加入门选拔。

    “令狐兄,你与叶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青羽心中想过许多解释之词,却不料令狐渊抿了一口酒,只淡淡回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若有机会,再向柳公子说道,可好?”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说,柳慕云也不好再问,只能笑着答好。

    其实大部分时间,青羽都在埋头吃饭,偶尔碰一碰杯,这金玉门大公子对令狐渊明显对她有兴趣多了。他表现的太过于殷勤,连青羽也品出些门道了,她举了酒杯,嘴角含笑,瞥了令狐渊一眼。

    令狐渊冷冷瞪了她一眼,继续与那柳慕云说话,态度客气但疏离。

    “时候不早了,多谢柳公子款待,令狐这便退下了。”说完将折扇一收,起身告辞。

    青羽并未立刻回房,她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待要进房间时,看见令狐渊倚在门上,还在与那柳慕云说话。她二人房间相挨,但她可不想这会儿过去坏了别人的气氛,便停住脚步,等他们说完话。

    只见令狐渊神色冷淡,一脸的不耐烦,那柳慕云瞥见此神色,知道自己硬要待着也是无趣,便只能悻悻离开了。

    “看来这金玉门大公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青羽边开门边揶揄一笑,她虽常年待在浮州山,但几乎每月都会去浮州镇,所以这种事,她见的倒也不少。

    “闭嘴!要不是你毁了我的船,我何以需要应付他?”令狐渊眼看着有了怒气。

    “令狐公子,你别生气,为了您的千秋大计,您不得不牺牲色相,暂时委身于此,要不我们怎么到达帝都山呢?”

    “你…”令狐渊伸手要来抓她。

    青羽一闪身赶忙进了屋子,将门锁上,在屋内闷闷笑了起来。

    令狐渊一想到那柳慕云的脸,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一阵气堵,却也无法,只能转身进了房间。

    船上的气氛很微妙。那柳慕云整日在令狐渊面前献殷勤,但见了青羽,则是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客套与隐隐的探究。柳慕宇见了令狐渊,会立刻怒发冲冠,拂袖而去,而令狐渊与青羽,私下便是互相谁也不待见谁。但最奇怪的,当属那柳慕宇见了青羽,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每次在船上遇见,便低了头快速逃开了。

    青羽实在摸不着头脑,怎得见了自己就跑,难道是怕我再揍他一顿不成?

    就这样,海上日出日落,将近二十余天,便到了帝都山附近的天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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