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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普通的一天。
迪斯科检查好每一个要拍卖的奴隶,不知为什么心口狂跳。
他在工作结束后打开报纸,世经报今天的报道依旧充满无趣的长篇大论。
迪斯科的眼球在头条上停留。
——“密闻!四皇红发的初恋竟然是?!”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迪斯科想,却开始在脑子里下意识盘算:如果奴隶中有海上皇帝喜欢的款式……
他的眼睛一滞。
那朵盘绕的百合花开始在他眼中旋转、旋转、旋转。
迪斯科拨打了一个早被他烂熟于心,但从来没有用过的电话。
“是我,维尔戈,”他的眼底泛着浅淡的红意,“快告诉少主,天上金的计划被海军知道了!”
“大将黄猿就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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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闻色:LV5(10000/10000)]
[您的见闻色已攀至巅峰]
[天赋·心灵役使:已解锁]
[天赋·心灵役使]
天赋说明:漫步于阿卡夏之中,役使万物的心灵。而一念为真,一念为假,真假虚实,由你来决定。
“我有一点紧张,”乙姬说,“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赞同鱼人岛。”
“明明一开始还认真鼓励了自己,结果要到玛丽乔亚的时候又开始忐忑……”
“请冷静下来,”我替她打理好头发,插上流苏簪,“白星公主她们正在等待您的好消息。”
“你说得对,她们还在等我,”乙姬在镜子里对我笑了笑,温婉动人,“如果能成功的话就太好了。”
“一定能成功的。”
我抚上她的肩,“王妃,祝您武运昌隆。”
“嗯,谢谢你一直这么鼓励我。”
乙姬握住我的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总让我觉得亲切。下次有机会的话,请来鱼人岛玩吧。”
“对了,你的名字是?”
我微笑摇头:“这不重要,王妃。”
“欸?”
“——乙姬殿下,您该下船了,玛丽乔亚已经到了。”
人鱼王妃摸了摸脸,突然疑惑:“好奇怪…这个发型我本来还不会的呀……嗯!请您稍等!”
她一边打理妆容一边纳闷:房间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吗?
我看着乙姬在人群的簇拥下进入玛丽乔亚,终于也抬步向前。
没有任何人投来疑惑或怀疑的目光,身边仿佛围着一层真空,防护的海军不由自主转了脚步方向,浑然不觉地擦肩而过。
“你来了。”
当我走进这座温室花园时,他笔直地站在中央圆桌的一旁,悠哉地欣赏着花荟。
铂金卷发的少年有一张秀丽的面容,他披着古典的深蓝色长袍,一身御制礼服,说话时垂眸的模样就像贵族少女最爱的古董洋娃娃。
他的脸庞是如此年轻,声音也依旧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唯有古井无波的紫粉色眼瞳诉说他所走过的岁月。
“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我信步闲庭地走近,拉开圆椅坐下看他:“真令人失望。”
V.V笑了一声,他看起来模样比我还要年轻,笑起来也是洋娃娃的无辜:“毕竟我是长辈。”
他站在花丛中,缓慢地剪下一朵花,手里握着鲜花的头颅,步履轻快地走近。
他将它别在我的发间,露出满意的笑容。
“灰金的卷发,蓝紫的眼睛,”他缓慢地看我,“娜娜莉,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重新站起来,重新用眼睛看到世界的滋味怎么样,小公主。啊啊,我还记得哦,那一天本来是玛丽安娜的宴会吧?”
“打扮得很可爱,”V.V说,他认真地重现那一年的场景,“被亲爱的玛丽牵着,回头懵懂地看我,你那个时候还在笑。”
“可爱得我都不忍心继续看,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V.V手里出现一把黄铜子弹,像玩弹珠一样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音。
“口径9mm,帕拉贝鲁姆□□弹。”
我说出它们的姓名,得到他一个赞赏的笑容。
“回答正确。”
V.V拉开椅子,坐在我的对面,漂亮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回忆:“真没想到,玛丽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你推出来。”
“不过,她作为一个人肉护盾还算有用,否则布里塔尼亚的治疗舱再怎么先进,也没法把打烂的腿续上。”
他像吟唱一首诗一样语调悠长,浑然不觉自己诉说的残酷与森然:“再也飞不起来的小鸟,怪不得鲁路修那样爱着你。”
“够了,”我说了今天到场后的第二句话,“你自我陶醉够了吗?”
“哎呀?要尊敬长辈哦,娜娜莉。”
他皱起细细的眉毛,“夏鲁鲁一直都说你是懂礼貌的孩子。”
“我知道了,你不耐烦了对吧,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只想多说说过去,那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V.V伸出养尊处优的一只手:“快回到我的身边吧,娜娜莉。”
我看也不看:“我是革命军。”
“革命、革命,你和你哥哥真是一个样,”他嗤笑了一声,“你不觉得他们都是些蠢货吗?”
“如果你真的想改变这个世界,那更应该加入我才对。”
“天龙人的力量会让你节约很多时间。”
“你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好奇地看他:“杀掉母亲的人是你,毁掉我健康的人是你,将我从哥哥身边带走的人还是你——难道不要脸也是我们一家人的特征吗?”
“真的是我吗?”
他反问:“娜娜莉,那样恶劣自私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圣人,难道你还相信她爱着你吗?”
“因为她想要保护,”
我直勾勾地看他,“保护心爱的女儿——才不是呢,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的子宫很重要,她想要我和哥哥结合,诞下具备更高资质的子嗣。”
V.V热烈响应地拍了拍手:“嗯嗯!就是这样!”
“所以你看,”V.V摊了摊手,无辜又真诚地看着我,“我可是提前让你们逃离玛丽的魔爪哦?”
“残疾不也很好吗,不论在哪里都能被守护着,做大家疼爱的小妹妹,鲁路修也那么认真地保护你,这样珍贵的兄妹情谊真是让人感动。”
“至于分别你和鲁路修更是无稽之谈,普通人的日子多糟糕,回到帝国继续做皇女多棒。”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
我摇了摇头,“别说什么天龙人了,你根本看不起他们。”
“哈,你说得对。”
他嗤笑一声,闲聊着沏茶,戏曲般夸张扭曲的表情退潮一般收敛了:“娜娜莉不觉得,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吗?”
“充斥着欲望、战争与谎言,就连从一开始我说的话也那样恶毒。”
说到这里时,V.V轻轻一笑,“你骂我厚颜无耻,但这样颠倒黑白的行为可是时时刻刻都在世界上发生,人们甚至津津乐道,因此获利。”
“比你更不幸的孩子,比我更傲慢的贵族,比玛丽更自私的恶人,一切都那么肮脏。”
我毫不客气地讽刺:“所以你想说,自己良心反悔想要维护世界和平了吗?”
却见他确凿地点头:“是哦。”
少年美丽稚嫩的容貌上闪现着真挚的狂热:“是没有战争、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大家都和平共处的新世界。”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只问一句:“所以要用到我的能力?”
V.V话头一转:“当年玛丽安娜做了无数次实验,才把Geass的基因片段同你和鲁路修融合。”
“比起哥哥,妹妹在心灵感应上更出众。”
“所以她想,如果毁掉这孩子的五感,再让她不得不依靠第六感生活的话,会不会就可以加强她的能力?”
V.V笑:“她、不,他们成功了,她的精神力量越来越强大,她开始窥探别人的思维与记忆。”
“直到有一天,能够联通所有人的精神本源,在人类的意识里打造一个真实的幻象。”
“就像她现在做的这样。”
随着他话语出口,周围的场景如玻璃般破碎裂开,发出清脆的一声砸在地上。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鬓发间的花束却荡然无存,我搅动汤匙,“什么时候发现的?”
“谁让我是长辈。”
他微笑着,依旧用这句话回答。
“娜娜莉,你拥有出众的才能,怎么能与庸人同流合污。”
“我们是神的后裔,应该一起打造永恒安宁的世界,到那一天,死亡也将不再存在,所有离开我们的人都会回来,大家再也不用戴着面具生活。”
“鲁路修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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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时间,黄猿要来了。”
罗西说道:“闪闪果实能让他在半小时内抵达。”
“15分钟。”阿妮亚说道,“娜娜莉测过,她说我们有15分钟的时间。”
“那留给她的就是半个小时。”
罗西点了点头,脸上刻画的朋克妆容华丽而冷峻,“咲世子小姐,准备好了吗?”
“偷梁换柱罢了。”
阿妮亚警示着外界,于是咲世子便在静寂果实的笼罩下发动能力。
大批量的黄金被沼泽吞噬,船身微微一晃,又被不断涌现的等量重物压下。
“这么大数额的天上金,”罗西说,“多弗朗明戈在想什么?”
正是因为深知同胞兄长的性格,罗西南迪才感到震惊:多弗朗明戈从来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他的傲慢驱动着一切,但并不意味着他没脑子。
“他一定有什么东西……”
金发的男人喃喃自语,他担忧着深入腹地的少女,许久不见,跑去玛丽乔亚的她现在情况如何?
“皇夫,”阿妮亚头也不转就开口,“娜娜莉说她很想你。”
“所以,待会记得跳。”
骑士淡漠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不跳我就把你踢下去一行大字。
罗西一时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万幸这样的尴尬与声音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咳咳咳!请放心,阿妮亚小姐,我一定会的!”
咲世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欣慰地点头。
“请放心,”女仆长温和地补充道,“您是娜娜莉大人的财产,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们是永远不会伤害您的。”
啊……财产。
罗西狼狈地低头,遮住脸上的滚烫。
虽然战国先生一定会生气……不过该什么时候认真拜访多拉贡先生呢?
还是说等娜娜莉的哥哥找到后再上门?毕竟长兄如父……不,还是等娜娜莉的意见,她也应该见过战国先生了吧,也不知道元帅开不开心,毕竟她还那么年轻……不过爸爸和妈妈就是20岁结婚……
“皇夫阁下?”
“是、是!”
罗西的另一部分大脑全神贯注地投入思考,更大一部分放在警惕外界,听到咲世子的呼唤愣了半秒才回应。
女仆长抚平自己熨烫整洁的围裙:“要到了。”
话音未落,船身便重重一晃。
“时间,刚刚好。”阿妮亚说。
寂静果实撤走后,疯狂的叫喊声便涌入耳朵。
罗西南迪捕捉到多弗朗明戈的声音,向来狂妄的男人头一次震怒:“海军怎么会知道?黄猿怎么会来?!”
“该死,”失态后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全速前进,电话虫给我!”
多弗朗明戈说:“我的牌还没打完。”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另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竟然有海贼想要抢天上金~好可怕捏~”
是时候了!
三人对视一眼,趁着混乱的船舱状况,阿妮亚掏出剑,“走了。”
有又急又乱的脚步声传来,罗西脸色一变:“不行,如果让他们现在就发现天上金被调换,就会功亏一篑!”
“你们先走,我去把来人解决掉!”
“别担心,堂吉诃德先生,”咲世子笑着推他,“调换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来人冲的一声打开木板,眼睛慌乱地定格,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货没事!”他转头对着甲板上层大吼。
“能够让娜娜莉殿下出手,”
咲世子感叹,她是专门被训练出来的家臣,又一心待在少女身边,说话时总带着长辈的慈爱和下属的忠诚,“是这些家伙的荣幸。”
“走吧,堂吉诃德先生,趁现在‘鸟笼’被海军打破,秩序陷入混乱,所有人应接不暇的时候,我们就该回去了。”
“我还想赶着回去给她做奶油小饼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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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谎言,没有假面,你想要将所有人的意识都融为一体?”
我看着对面那张依旧美丽的脸,惫懒地侧过头欣赏花卉:“真软弱啊。”
“……什么?”
我一字一句:“我说,你真软弱。”
“意识融为一体的话,□□就会走向消亡。按照你的想法,这个世界的确会陷入永恒的安宁——因为人们根本无法创造明天了。”
“这是所有人只能回头,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的世界。”
“不好吗?”
他问:“这样就没有战争,你也可以回到任何你喜欢的时间,鲁路修、尤菲米娅、玛丽安娜……所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会回来,大家也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不会再有饥饿和死亡,这是人类光明的未来。”
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容:“被自己最爱的弟弟抛弃的事实,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你只是想要找到父亲罢了。”
美丽的花园里陷入死寂。
V.V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冷淡:“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娜娜莉?”
“因为你一直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啊,叔父。”
我忧愁又同情地看他:“玛丽安娜是一个自私、恶毒、无情的女人,这样的说法,一定在你心里重复了几十万遍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痛苦呢?与自己定下约定的心爱的弟弟,竟然因为一个女人欺骗了自己。”
“所以你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你要除掉你们兄弟之间的障碍,结果没想到最后弟弟死了,你却还又活着。”
“没有办法接受,所以想要找到他的意识,想要删除死亡的鸿沟。”
我看着他越发冰冷的神色,“没有谎言的新世界是你和他的约定,后来又变成他和母亲的理想,只有你被抛弃了。”
“既然是想要为人类光明的未来着想的话,为什么要克隆哥哥意图复制Geass,又为什么要用Code药剂控制海军呢?”
“你只不过是想要重现布列塔尼亚的‘非道’,成为新的‘伊姆’罢了——如此自私,如此傲慢,仅仅是为了你的私欲!”
他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好似一个重新激活的玩偶:“那娜娜莉呢?难道你就不想要鲁路修回到你身边吗?”
“明明比谁都要清楚,最爱的人早就死掉了,还要一厢情愿地告诉自己他一定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只要有哥哥的世界就够了,难道不是你的真心话吗?”
V.V走近,慢慢将人抱在怀里,“带走你的那一天,当你昏迷的时候,我便一直在看你。”
“我是保护弟弟的哥哥,你是被哥哥保护的妹妹,然后被他们抛弃——看,娜娜莉,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两张同样美丽的脸庞相近,共同的血脉在他们身体里流淌,浓密丰美的长卷发同样披在身后,眼里是一望到底的忧郁与愤懑。
不知道的看客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早已僵硬死去的古董人偶。
“你真有够恶心我的。”
伴随这一句话的是撕裂的声音,V.V不可思议地低头,胸口处的尖锐依稀可见。
我面露憎恶,哪怕再美丽的面容也无法遮掩他发臭的灵魂:“谁和你是同类?!”
短剑利落地拔出,就像切黄油一样简单,鲜血也像水柱一样奔涌,美貌的少年人捂住胸口,大失血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看上去竟然还有一点可怜。
血珠在光滑的剑身上滚落,一如踏雪无痕,短剑的首次饮血便大获成功。
我收起慈悲短剑,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从激怒我到打破幻境,再到用哥哥做诱饵,你也不算笨。”
“但是,你的蠢话太多了。像你和母亲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理解我和哥哥之间的感情。”
“哥哥才没有抛弃我,蠢货。”
我倦怠地皱起眉,“你们根本不懂,为了世界的明天而努力的哥哥,为了大家的笑容而努力的哥哥……”
“世界是他留给我的丰碑与遗产,我们为了同一个理念而追求着明天。”
我眨了眨眼,干脆地挥了挥手:“你们不懂,只会贪婪地索要永恒不变的过去。”
“亏我还以为你想做什么恐怖的事情……结果竟然只是逃避未来的胆小鬼,浪费了我好多时间。”
“回归正题吧,V.V,”我侧过身看他,后者胸口的血液收拢回流,他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双手,“我是来索取代价的。”
“——跪下,并忏悔。”
花园变得虚幻,砖石、花卉与碧蓝的天空与玻璃都化作灰烬,世界重新塑造成雪白的模样,而我百无聊赖地坐在仅剩的椅子上,看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不可能……阿卡夏……你竟然已经接触到了阿卡夏!!”
“你这样的蠢货都能活下来,为什么我不能获得阿卡夏的认同?”
阿卡夏的名字脱胎于梵语,本意是“最后的终点”,古代宗教认为,它是一切造物的根源之地,能够穿透时空,作为万物的开始与终结。
在布列塔尼亚皇室数百千年的研究中,Geass被视为阿卡夏的一类退化,前者作用于人的精神系统,通过发起号令进行统治。
阿卡夏则更进一步:沟通本源,进而覆盖现实。
“也就是说,”我用手触碰衣袋里冰冷的玻璃瓶,脑海里又浮现出芙蕾雅的按钮,“真假虚实,由我决定。”
“你能死多少次,也由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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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怎么可能……”
V.V笑出了声,“娜娜莉,欺骗长辈可是不好的行为啊。”
俊秀的容貌上出现赫然的讽刺:“阿卡夏这样的东西,数百年来可是只有一个人能掌控!但你不是她!”
“像现在这样,把我的意识拖进精神世界,就是你的极限了吧?我想想,三十秒?六十秒?你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摸着胸口,在进入精神世界后,伤口便又恢复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新回到空中庭院,而你会回到玛丽乔亚。”
“懒得和你说。”
我厌烦地挥手,“我突然就明白了厌蠢症……蒂奇!”
“怦!”
手臂在巨大的冲击下化作血沫,V.V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化作颤抖:“另一个人……你还把另一个人带了进来……你疯了?!”
“怦!”
第二颗子弹贯穿了右腿的膝盖骨,逼得他踉跄着倒在地上,美丽的脸上充满扭曲的痛苦:“凭什么、娜娜莉、你凭什么这样做!”
“怎么还能说话……”
我啧了一声,脸上终于浮现实质性的憎恶:“我当然能这么做,叔父。”
“你看,你这不就跪下了吗?”
“怦!”
第三颗子弹打穿左腿,V.V惨白地看着地上被血液染湿的弹粒:“帕拉贝鲁姆□□弹…你还真是记仇……”
“夏鲁鲁那么喜爱你……果然是因为…你是她的女儿。”
“不对哥哥道歉的话,就拜托你先去死好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汹涌而来的沉淀了数百个日夜的平静。
我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澎湃激烈的感情了。
“看、你果然是布列塔尼亚的后代,”V.V一边咳血一边笑,他还有余力喘着气说话,“这样的恶毒,这样的偏激……”
“为了所爱的人,甘愿化身魔鬼……鲁路修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他粉紫色的眼里似乎映照出另一个人的踪影,“哈、你、你也是这样,连她也是这样……”
“……这一次就不要抛下我吧?”
他看见自己抱胸埋怨着,年轻的玛丽安娜将紫色的缎带束在耳后,把黑发衬得绮丽,英气逼人,又无比妩媚。
“阿啦,”她紫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怎么净说这种孩子话,V.V,我们可是在野餐欸。”
“好啦好啦,”女人温暖的手掌将他拉住,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美人娇嗔着,“说不定是饿了才会发晕,看看我们给你留了什么?”
旁边的人也笑了,那个时候他们四人其乐融融,怀抱着天真愚蠢又野心勃勃的理想。
“哥哥,”
夏鲁鲁从篮子里丢给他一个苹果,转眼间开阔的草地又变成紧张的产房走廊,年长不少的弟弟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依旧是十几岁少年体型的他不得不踮起脚尖安抚:“玛丽安娜不会有事的。”
“都说是个女孩,哥哥,你说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为了缓解紧张,夏鲁鲁一次性吐出来好几个女孩名,寓意深远的、寄托爱意的、聪明美丽的、活泼健康的。
那个时候他与玛丽安娜之间已经有了嫌隙,见面也只剩空虚的寒暄,但V.V依旧仔细地想了想。
“娜娜莉,”他说,“就叫这个孩子娜娜莉吧。”
“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吗?她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很可爱的女孩子,”
V.V脸上出现极其浅淡的笑意,嘴里说着虚情假意的话让弟弟开心:“继承你的固执和玛丽安娜的武力,再加上鲁路修那样聪明的脑袋,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哥哥!”
已经有了好多个孩子的夏鲁鲁看着熟睡中的婴儿,“娜娜莉的头发和你的颜色好像。”
V.V看一眼就失笑:“夏鲁鲁,这孩子和你从前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透过产房的玻璃看他们二人,弟弟的额发早就化作斑白,而他依旧是少年童稚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亲与幼子。
玛丽安娜醒了,夏鲁鲁匆忙走进去,两人的确相爱着,皇帝只在自己的骑士妃面前流露这样的柔软。
——并且愿意为她欺骗自己的同胞兄长。
V.V和玛丽安娜错开眼神,她的黑发依旧绮丽,但他不想再看她。
“……”
有人侧过脸,“一次次地杀掉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问自己:“不过是一个沉浸在过去的家伙。”
他醒了。
“V.V,”电话虫响起,那人唤他,“过来。”
美丽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情如此暴躁,他在花园里睡着又醒来,手边还放着一颗帕拉贝鲁姆子弹。
他好像梦到以前的事,又要经历最痛的折磨,然后才彻底苏醒。
V.V把子弹捏碎,穿过了脆弱的花蕊,然后走出庭院。
真是无聊,V.V想。
天龙人是一群蠢货,伊姆是比他更懦弱的野心家。
偏偏他还要通过这群蠢货完成自己的愿望。
他抬头看着碧净的天空,这里连鸟也不会飞过,寂静空明地吓人。
“啊……”
V.V感叹,“夏鲁鲁的女儿,到底在哪里呢?”
也只有同族的小鸟,能够让他多看几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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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
我慢吞吞地走在玛丽乔亚豪华的回廊,V.V的记忆里,有四个人。
第四人是谁?这样的想法只在脑海中浮现一瞬就消失。
算了,无关紧要。
我处理好蒂奇的事——想要将他这样不知道多远的人类意识体拉到精神空间里,妥实花费了我不少力气——老实说,我没想过他的情况竟然会是这样。
想了想从他脑子里探测到的东西,还有香克斯的伤,我的一些残留情绪便有点不受控制——莫比迪克号的船员会发现,马歇尔·蒂奇突然对伙伴下手。
“然后就交给白胡子先生处理吧。”
我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有马尔科盯着,就不会有人伤亡,蒂奇的事一旦暴露,那么背叛伙伴的海贼就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还有什么事呢……”
“对耶?还有什么事呢,可怕的小小姐?”
我停下脚步,阳光透过巨大的浮雕玻璃照在走廊,恰恰好与面前平静笑着的男人相配。
闪闪果实就这么快吗?
我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看来您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
“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捏,”
他摊开手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竟然能从五老星那拿到赦免,真是好可怕~”
“五老星吗,”我接收到他的信息,“所以多弗朗明戈手里的确有天龙人的把柄。”
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交流,黄猿没有多谈这件事,只是叹着气:“没想到小小姐连我都利用上了,好伤心啊。”
“嗯?阁下的情绪系统里会有这种东西吗?”
相处已久,我也算了解黄猿的性格,他的情绪总是格外充沛,剥开来看却是冷的,要真的顺着他的意思安慰只会没完没了,并且无聊。
“在我面前连装也不装一下呢。”
我勾起嘴角,反而真的有了一点笑意:“对盟友就应该展现自己可靠冷静的一面呀,大将。”
“耶~小小姐抢了天上金还想说我们是盟友~”
黄猿俯下身,身高让他哪怕弯腰低头也具备十成十的压迫感,胸口的领带微微弯曲,又被领带夹束好。
他的眼睛透过太阳镜,带着混浊的暧昧,就像黄金被火烧焦后留下的伤口。
“小小姐,为什么你的骑士和罗西南迪都会在那艘船上呢?”
黄猿的手心出现金色的凝固物,将随着她的回应化作不同的物品——或许是一把剑,或许是一团空气——只取决于她的回答。
海军大将低头,注视盈盈秋水:“这一次,你又有什么谈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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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码……”
她冷淡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您还站在这,难道不就是我的筹码吗?”
不等黄猿挑眉,娇小的女孩子就信步闲庭地往前走,她的节奏不慌不乱,走路时背影带着轻盈的力量,只可怜海军大将平白一双长腿,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步伐,滑稽地跟在身后。
“我想想,过程是这样的对吧。”
“海军得到多弗朗明戈要抢夺天上金的消息,为了赶上时间,便派了速度最快的您前去。”
“等您到的时候,船只已经被抢走了,但没关系,多弗朗明戈的准备在大将面前毫无胜算。然而敌人却打通了一个电话。”
“在这通电话里,五老星让您回来,他们要和多弗朗明戈谈一些连海军大将也不能知道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两人刚好路过会议室,屋内传来乙姬激烈的谈判音,门口站立的侍卫对他们二人视而不见,于是黄猿便看她停留了一下,侧耳听了几秒钟就又继续走。
“然后呢?”
他问,不等对方回答便自己说了起来,“然后老夫突然就看见了小小姐的人,想到她的能力,用来扭曲别人的认知再简单不过。”
“老夫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抢走天上金的另有其人。”
“而且太巧合了,”他说,“海军刚好就派我前去,多弗朗明戈刚好就知道我要去,小米果刚好就出现在我眼前。”
“一步一步,时间环环相扣,哪怕再清楚也没法动手,”
黄猿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幽怨:“毕竟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
“看到罗西南迪的时候,老夫就知道这是小小姐的局,”
西装革履的大将颇有风度地拉开门,两人走到阳光下,“至于为什么知道小小姐会在这里……”
他的手掌轻轻拂过衣袋,里面装着坚硬的、冰凉的小瓶。
“这一年里,你都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
我轻轻一笑,把小小的玻璃瓶拿出来,里面装着骨骼烧尽后的灰尘。
人在火葬后会剩下许多坚硬的物质,除非可以捡拾,否则并不会变成影视题材里那样细腻的模样。
但是克隆人不同,他连骨头都是软趴趴的,就像幼儿一样没长好,烧掉后也只有一小点。
“有时候,您的敏锐也会让我害怕。”
我拧开盖子,将暗灰色的骨灰全部倾洒在海里,“太聪明了是不会有朋友的哦,大将。”
“这句话也送给小小姐。”
我轻笑,把最后的空瓶也丢进广阔的大海,“我还没有到每一步都计算好的程度,黄猿阁下太高估我了。”
“我捡起来石头,把它们摆在一起,但我也无法确定它们能不能形成合适的模样——毕竟能不能抢走天上金,能不能诱导你离开本部,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只是来索要一个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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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多考量,她只是固执地为两个人感到委屈。
一个是骨灰都只有一小捧的克隆体,一个是V.V口中“因为残疾而爱她”的鲁路修。
兄长的爱意与珍重从来不需要任何条件,哪怕双腿能够行走,双眼能够视物,鲁路修也依旧爱着自己的胞妹。
他害死许多人的性命,种种罪孽滔天,偏偏在敌人众目睽睽下也要对她说“我爱你”。
所以当这样虔诚的感情被侮辱,她比任何人都愤怒,甚至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不允许你说他!
“那还有一个问题,”黄猿说,“小小姐,老夫要吃不起味增面了捏~”
天上金的大头被世界政府和海军瓜分,而黄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多弗朗明戈船上的钱财早就灰飞烟灭,而海贼恐怕还要捏着鼻子自掏腰包——不会让鼎鼎有名的堂吉诃德海贼团破产吧?
这一笔钱被她吃了,海军怎么办?科学部的研发经费每年都是天文数字。
“这也算问题吗,黄猿先生?”
她颇苦恼地抬头,“您没有告诉五老星我在这,不就说明态度了吗。我会是比他们更好的盟友,把这句话告诉战国元帅吧,不然罗西以后都不敢来见他了。”
“至于味增面……”
少女今天也没带钱,于是黄猿看她开始思索,有时候这点认真反而削弱了对方一本正经的严肃。
她思索无果,干脆把手里出现的眼镜放在黄猿手里,“这是库赞也觉得有用的东西,科技部应该会需要的。”
“不过,”对方望来的眼里头一次闪过真实的笑意,“潘德拉贡以后也会有好吃的味增面,到时候您来就好了。”
“哎呀呀,”黄猿慢条斯理把黑框眼镜别在胸口,“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捏。”
“不过……老夫还有一个疑问。”
“请讲?”
黄猿看着至今对他们毫无反应的众人:“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这里不被发现的全身而退。”
“根本没有将我引走的需要。”
“但小小姐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知道呢?”
他想,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呢?
因为他的速度最快,因为他同时认识阿尔斯特雷姆和罗西南迪,因为他最识时务……
——因为波鲁萨利诺和科技部的联系最密切,或者换一个说法,同她的联系最密切。
青雉远在天边,赤犬刚正不阿,只有黄猿能够在短时间内捕捉收集这些幽微,然后做出判断。
他当然会发现不对,再凭靠闪闪果实的能力对她拦截。
“……这个嘛,”她沉默了一会才给出回答,“或许因为我正是这样希望的。”
灰金色的长发蜿蜒,她抬头仰望那最里面最隐蔽的房间:“来提醒我……不要自我陶醉。”
爱之女神芙蕾雅从来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只要她想,毫无防备的玛丽乔亚会灰飞烟灭。
“那也太不负责了,”她说,“粗暴地抽掉积木的上层,就能将剩下的东西重新组装成想要的模样吗?”
“……大海会陷入混乱和疯狂,最后受伤的还是只有平民和弱者。”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自嘲摇头:“所以只要想着,啊、速度最快的黄猿大将马上就要到了这种话,就能进一步克制自己呢。”
这是一道最后的防线,她给自己设的安全网。
但直到波鲁萨利诺赶来,也只看见她伶仃一人,安静地往外走。
波鲁萨利诺看着她的脸庞,美丽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宛如被雨打湿的花卉,说这番话时的神色,就像蚌缓缓掀开一点照了照太阳。
年轻盟友的双眼依旧清亮,澄澈通透如明镜。
“嗯,”他说,“需要我带小小姐一程吗?”
“离开之前,也要好好休息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