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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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法伊挥手像变魔法一般挥出一张圆桌和两张高背椅,“让我们先坐下来再说吧,娜娜莉小姐。”

    故事的开头庸俗无趣,乏味三流。

    一个鼎盛的家族,一对冷血自私的父母,一群互相仇恨的兄弟姐妹。

    “但是,我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小孩冷静地开口,“梦里有人说,让我来这个地方。”

    “她说这样就能实现我的愿望。”

    对于年幼顾客的诉求,异次元的魔女这样回答:“那是你的过去的余音。”

    烟雾像柳絮一样飘到女孩子的面前,像流动的糖沙般在搅拌运转的机器里拧成形。

    “想要实现愿望,就得去往另一个世界,你愿意吗?”

    “……有人在等我,对不对。”小朋友问道,“我一直觉得,有一个人等了我很久很久。”

    “那我要去。”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想明白吧,小女孩。”

    壹原侑子黑色的长发妩媚地披散而下,顺着绸丽的和服与她雪白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冲击着年幼看客的眼球。

    “我能将你的灵魂送返,跨越时间和空间,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次元魔女说道,她手上的烟枪都显得神秘而飘忽,“但你不会有任何记忆,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成人看透一切的眼睛投到她的腕处:“而现在,你已经要得到一切了。”

    以稚龄在所有考核中名列前茅,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成年,她便能接过父亲的王冠。

    抛弃唾手可得的富贵,抛弃万人之上的身份,抛弃宵衣旰食得到的继承人序位,到头来也可能竹篮打水,一无所有。

    ——你敢吗?

    “多谢你的提醒,壹原小姐。”

    孩童的嗓音还带着稚气,脸上却是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但我只想追寻我想要的东西。”

    壹原侑子笑了,她的笑容又美又冷,“你知道吗?我的一个老朋友提过你。”

    不等小朋友的眼睛睁大,她便继续开口:“她和你家格外有缘……你肯定不记得她了。”

    她的眼睛停留在某个地方,“没关系,会有人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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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娜娜莉搅动着茶匙,不为所动,“我一觉从病床上醒来,失去了记忆,还发现自己做了11年的植物人。原来是偷偷穿越时空去了。”

    娜娜莉的笑容淡了下来,“但壹原小姐索要的不可能是这个。”

    因为这不是代价,只是后遗症。

    “弗洛莱特先生,您的故事只讲了一半。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法伊微微一笑:“娜娜莉小姐,你早就支付了真正的报酬。并且还帮了我们大忙。”

    “我这一次前来便是想传达我们的谢意。至于故事的后半段,我现在并不能告诉你。”

    “……”

    娜娜莉平静地看他:“故弄玄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哈哈哈哈,我的同伴们也这么说我呢!”法伊快乐地弯了眼,“叫我法伊就好啦,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全部的故事,是因为祂不允许。”

    他很干脆地指了指天空:“我想你也应该早就发现了,娜娜莉小姐,这里并不是什么游戏,而是另一个宇宙。”

    “祂?祂是谁?”

    “祂无形无状,是世界意识的总和。”

    法伊正了神色:“娜娜莉小姐,祂有祂的规则。”

    “当年,为了不被祂排斥,异世界的你自愿模糊了记忆,而我们也借由游戏和任务的名义让你参与到世界的运行中,直到你终于被祂所默许。但我不是。”

    “我的伙伴摩可拿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在他和我的魔力,以及樱公主的帮助下,我才得以与你对话,但也仅限于此。”

    “接下来的发展涉及到世界的常理,我不能再开口了。”

    法伊摇头,友善地劝解,“你也无法到我的脑子里来找,娜娜莉小姐,这样只会让祂把我赶出去。”

    娜娜莉停下自己的打算,沉默着消化了他提到的两个新名字和新故事,“弗洛莱特先生,您知道光凭您的这一番话,我就能理出一些东西的对吧。”

    她为什么会愿意模糊记忆,背井离乡来到新世界?为什么法伊会说,她这样做是帮了他们大忙?而世界的常理是什么?

    梦里那个让她前往壹原侑子店铺的女声又是谁?

    “您不能告诉我,”娜娜莉说道,“但我可以猜。”

    狡黠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当然。背后光圈里面的东西,我们叫它羽毛。你如果想在这里做更多的事,那它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我们的谢礼。等你的记忆彻底恢复,我们还会再见的——当然,如果娜娜莉小姐不想探寻的话,也没有关系。”

    漂亮的魔法师说道:“因为这已经就是你的人生。对了,侑子小姐让我带话!”

    “——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娜娜莉小姐,你也是如此。”

    娜娜莉愣了一下,还不等她思考,法伊就唔了一声:“我好像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

    “你的朋友也该着急了。”

    这一次,他的蓝眼睛闪过友善的揶揄,娜娜莉也不由笑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法伊没有对她说谎。

    这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魔法师。

    “那么,我也该告辞了。浓雾散去之后,这里自然会恢复原状。”

    法伊站直身体,圆桌和椅子都陆续消失,他就像舞台上的魔术师一样弯腰谢幕,“有缘再会,我的同伴也很期待和你的重逢。”

    “等等!”

    娜娜莉叫住他离开的脚步,“弗洛、法伊,你名字里的D……”

    “那只是我的故土的一个象征,”法伊挥了挥手,“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随着他潇洒的离开,这片浓雾也逐渐开始消散。

    “有的只是必然……”娜娜莉在舌尖含住这一句话,“壹原小姐是什么意思?”

    她的选择,她的愿望,壹原侑子答应的条件……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她看向后面莹莹生辉的小球,或者说,小光球里面的羽毛,那上面浮动着华丽而陌生的纹路,娜娜莉不认识这样的字样,它或许出自某个古国遗迹。

    也许她应该去找一位考古学家。

    “好吧,先不管这些令人头大的谜语。”

    娜娜莉将短剑轻轻入鞘,她在整个对话的过程中一直握着剑。

    “小羽毛,还有两个海贼等着我们呢。”

    #

    “嗯?”

    站在外围的贝克曼正沉着脸思索,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猛地抬头,眼前的灰雾像流动的水蒸气一般升腾消散,最后消失在来人的手中。

    而浮现在他眼前的……

    贝克曼的脸上也露出难得的惊愕,在雾气散开之后,眼前俨然是一大片城市残骸。

    坍塌的大理石雕塑,干涸的花园喷泉,早已死去的泛黄壁虎和青苔盘踞了目所能及的地盘,不远处半塌的钟楼还残留小半个指针。

    丛生的荆棘和藤蔓缠绕,遍布这座衰落之城。

    “果然都是些烂摊子。”

    提着一盏灯向他走来的娜娜莉叹气说道,玻璃罩里放的并非灯芯,而是一片莹润的羽毛。

    她紫色的眼睛在他身边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另一个人,脸庞便带上贝克曼早就看习惯的无奈。

    这一种无奈与叹息和苦恼相悖,恰恰是只有对最亲密的人才会表露的宠溺。

    娜娜莉换了一只手握住灯盏,一边对他说话:“走吧,贝克曼,我们去找香克斯。”

    贝克曼的眼睛在她手心短暂暴露的红痕停留,“手给我看看。”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娜娜莉下意识握住了手指,“只是小问题。”

    贝克曼没应声,他强硬地让她把手摊开,干净的掌心不知何时添了好几道错综的红痕。

    能在她这样的体质上留印,说明当时状况只会比现在还糟。

    “其实是因为我不熟练……”

    小声的解释音被他忽略,贝克曼用指腹直接按在手心,她下意识瑟缩,然后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讪讪,“只是有一点痛。”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触碰羽毛的力量。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这样的男人是很少叹气的,但对着她就像保姆一样担心:“小心一点,别再出事了。”

    “我可经不起又一次折腾。”

    娜娜莉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人一下就乖巧了,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任由他检查手掌,过了那么久,除了香克斯没有人再提到这个话题,她却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一股热意拢住了手,她诧异地抬眼去看,刚刚齐肩的身高差让娜娜莉刚好能够看见他优越的下颚线,此时是放松的,无奈的。

    和她对香克斯时的无奈一模一样。

    “我没有怪你,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

    贝克曼开口,他同样低着头看她,目不转睛。

    那样的低落谁看了都会心软,他也一样。

    “走吧,这里是你熟悉的地方吗?”

    他握住对方的手掌,拿惯枪的指腹粗粝极了,但他握得很轻柔,避开了受伤的那一只手。

    她甚至能看见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和手背上的浅色青筋。

    “我也不认识,”娜娜莉老老实实跟着他前进,自觉自己犯了错,只有在亦师亦友的同伴面前乖乖听话,“但应该没有危险。”

    他想问的哪是这个。

    贝克曼隐去自己打探的心思,看来这里也不是她的故乡。

    “上次喝的酒还喜欢吗?”

    “嗯,味道很甜。”娜娜莉一边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往左右勘探,“是……”

    她的声音突然卡顿,因为有人在她的腕上轻轻勾了一下。

    痒痒的,就像小猫突然用尾巴扫了一下小腿。

    她看了一眼前方贝克曼沉稳可靠的背影,听他熟稔地开口:“玫瑰金酒,苏打和汤力水。1:3:3,你看着点喝。”

    “这是把配方直接告诉我了吗?”

    娜娜莉抛开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带着笑回他,“那下次就我来。”

    还真是有点神经质了,她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略微尴尬,她的感官太敏锐,所以有时候也会想岔。

    还好没有问出口。

    “不要随便对男人说这种话。”

    贝克曼的黑发束成小马尾,随着说话的颤音都一扫一扫的,让她在寻找香克斯踪迹的间隙也不由多看几眼。

    “这有什么关系嘛,”娜娜莉熟稔地回复,因为先前的误会反而更加亲昵,“贝克又不是别人。”

    她跳过一块碎在地上的石头,他从善如流松了手,看她孩子气的动作。

    “说起来,好像以前贝克和我就在科尔波山这么做过。”

    娜娜莉回忆当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要穿白袜子上山,如今经历早就磨掉她从前的一些讲究,她已经习惯挑选方便运动和战斗的平底靴,小时候青睐的脆弱的高级皮鞋只在极其偶尔的场合才会被采用。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在提着一只猫。”贝克曼说道,“你太轻了。”

    这可不是赞扬的话,当年匆匆苏醒后就回到东海的她单薄又可怜,长得再漂亮,在当时贝克曼眼里也是一团可怜巴巴的小猫崽。

    “那个时候事情太多了,”娜娜莉说道,“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强壮一点比较好*,所以后来我就去修行了!”

    她说话的时候刚刚站定,余光就瞥到他的珍珠耳饰:“非要说的话,以前你也没戴过这个呀。”

    娜娜莉不由调侃,贝克曼这样的人戴上首饰,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就很难不让人揶揄。

    这下轮到他哑然了。

    成年男女,特别是像他这样性情潇洒体贴的英俊男人,在酒吧里就是无往不胜。

    海洋文明喂养出自由的灵魂,海上的生活太枯燥了,人们崇尚酒精、尼古丁和性///爱,海贼更是中翘楚。

    他用脚都能想到对方怎么看他,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怪不得娜娜莉没把他看作能发展感情的对象。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许多前任的贝克曼和她一样。

    这位年轻的小姐坐拥复数的情人,而且贝克曼看得明白她性格里藏得很好的理直气壮: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不愿意就好聚好散。

    ……恐怕除了那个好运的罗西南迪,连香克斯都享受着同等的待遇。

    “连你也要来笑我吗?”他整理了思绪,如果她是男孩,或者贝克曼调个性别变成女孩,那他俩简直就是外人口中的臭味相投,狐朋狗友。

    但如果是一男一女,说法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那叫什么?

    “是香克斯在乱说。”娜娜莉笑道,仗着这片地方太广太大,连见闻色都施展不开,“就说你喜欢请漂亮小姐喝酒……诶等等!”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香克斯!”

    那抹红色简直太亮眼,她一眼就发现了。

    “你们在聊什么,”和他们终于汇合的船长问道,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娜娜笑得这么开心,终于把事情解决了?”

    贝克曼和她对视一眼,煞有其事地伸手扶住她的手心,“是我在邀请漂亮的小姐喝酒。”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贝克曼看着她也跟着微笑。

    于是另一个人的脸沉了下来。

    一男一女,那就叫蓝颜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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