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沼泽二十七

    伏央告诉我,他们六十六魔师,是庆姜送给我的承诺。

    在南北荒联姻之前,伏央他们会拼死护我性命。

    我不是很相信庆姜的说辞,既然要保护我,有千万种方法,他却选了一个最引人注目的。

    当时停战后,因大漠族一事,庆姜恨不得把我捏死,好在我担了个虚名使他无从下手,只能眼巴巴看着我拉拢伏央,同他争权。

    庆姜干瞪眼归干瞪眼,但手段还是在的,伏央对他忠心不二,庆姜座下势力也如铁桶一般,最后换成我干瞪着眼被庆姜送进了水沼泽。

    眼前这群人,是我以前都不曾奢望的阵仗,虽然南荒魔师有数千人众,但可以一敌百,八荒甚有威望,分给我六十六个已经是庆姜莫大的恩泽了。

    伏央见我不吭声,又喊了一声:“女君?”

    我应声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女君之事,大可交予我等。”

    我点头:“眼下我虽只是陷入口舌之争,但各位能亲临至此已让我万分感激,眼下招摇山一事仍有争议,我与赤季尚未完婚,还请各位在化空阁静候。”

    幻世一游,我用辞竟也变得十分考究。

    众魔师没多言语,点头行礼应下。

    化空阁是我自己的法器,我进出无需口令,伏央一直同我行至法门前才止步停下。

    伏央表现得有些欣慰:“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他向来好为人师,这让我实在欣赏不来,面对这话我只能勾勾嘴角以表迎合,我确实不一样了,我变得和他一样虚伪了。

    刚出化空阁,我一睁眼就看到东华凑过来的脑袋。

    最近我和他实在不对付,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问:“你来做什么?”

    东华想观察的不是我,是我怀中的化空阁,他眼睛不曾从这上面离开半分。

    “有件事,应该来知会你一声。”

    我偏偏脑袋,不知道什么事还能惊动东华。

    “墨渊打破了水沼泽结界,然后失踪了。”

    我抱紧怀里的法器又退两步:“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东华不再专注化空阁,一双紫色瞳子又盯向我:“他失踪,应该和你有关。”

    我哈哈干笑:“你不如给尧天军写封信,看看墨渊是否和瑶光在一起?”

    东华有些不明所以,紧起眉头:“瑶光?”

    “她这是醋了。”

    折颜竟然也在,他竟然有脸来泗水院。

    禄朴生前曾说,她最厌恶的就是玩弄权势,搅弄时局之众,折颜虽无恶意,但他在青云堂的言行真让我有些恐惧。

    折颜此人,城府极深。

    我侧身看向花花绿绿的折颜,笑道:“听说凝裳小娘子为了白止开始不搭理你了,论吃醋还得向折颜兄讨教。”

    折颜凝裳白止的三角关系水沼泽无人不知,我这话说得难听,折颜瘪紧嘴巴装起了无辜。

    折颜一幅没出息的模样让东华皱皱眉头,他扭身背对折颜对我道:“水沼泽内任谁也做不到墨渊踪迹,折颜卜卦出的方位正对你这,我们便过来看看,顺道知会你一声。”

    我点头,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折颜卜卦还是有点东西的。

    待他们远去的身影不见,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奉行戳了戳我。

    “祖宗,那个紫色琉璃珠没在身上吧。”

    我看了奉行一眼权当默认,将化空阁递给他。

    当然不在,北荒探望赤季那次,我借故全数扔回给了东华。

    不能再让他掺和我的事了。

    墨渊正在书房中候着。

    南处的书院作为泗水院中最整洁的房间,我向来不喜把它当做会客之所,今日也只是因为墨渊躲藏在泗水院,换作其他情况我必要把他扯出拉到正厅。

    墨渊一袭烟灰长衫端坐在那,模样仍如往常般端庄。

    我让奉行侯在门外,紧闭房门,落下竹帘。

    室内顿时阴暗下来,墨渊坐那的形容更显清冷。

    我大方行过去坐在他对面,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墨渊在我放下杯子的同时也说了话:“少绾,我这几日思虑良久,还是不明白你想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我抬头看他,那双眸在黯淡光线中更显明亮,他锁眉垂眸,却欲言又止。

    我笑了:“直言便是。”

    “东海一聚,你以神兽之力拉拢于我,却不曾有意招揽无族出身的东华。你拜师北荒先帝君禄朴,明明可因此以北荒为靠,偏偏等到招摇山一事才联结赤季。瑶光对岐山神女一事心意坚决,你却不惜得罪她助神女毁身开阵。若为了权势时局,做法实在愚蠢;若是为了情义信念,你又表现得有几分冷漠。”

    墨渊竟然说了这么多话,门外奉行偷听的动静过于明显,我并了两指施下隔音禁制,才有些不解的反问墨渊:

    “冷漠?何出此言?”

    面对我直勾勾的眼神,墨渊移开目光:“北荒先帝君身故,你声称与赤季一刀两断,如今火速重修旧好。神女于你有恩,你明明可以制止阵法开动,最后却助她开启了阵眼。”

    这话听得我有些明白了,墨渊如今对我直呼其名,对赤季亦如是,显然他也很不满南北荒联姻一事。

    墨渊提到的这么多事,我该从哪说起。

    手中的杯子还未完全放下,我端着它轻扣桌沿,我们两人之间重回静默。

    墨渊没等到我说话,轻轻说道:“或许…”

    “或许,”我打断他,回答道:“或许你说得没错。”

    我没有看他,眼睛仍盯着滑动在桌沿的茶杯,继续说道:“我虽出身南荒,亦有图腾和少君之名,但说到底,并无任何制掣庆姜的手段,能活这么多年,一是因为父神母神神女等神明的爱护,二来也是走运罢了。”

    “我因争权失利被庆姜送进水沼泽,心急之间遇上了你,你既生得出众,又是父神之子,拿下你自然于我有益无弊。东华性格偏执,禄朴都不曾打算把他招入麾下,我又有何能耐拉拢他同我对抗庆姜。”

    “神女于我有恩,她所托所求合情合理,神女本就寿命短暂,留一惊天之举也算在这天地留下了印记。”

    “至于赤季,当下境况,我与庆姜互相猜忌,父神态度若即若离,各族虎视眈眈,我虽曾同他疏离,如今却也只能依托于他。”

    “每一步我都被推着向前走,可惜能耐有限,做得绝情绝义,又走得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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