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走过去拆开信。

    大致扫了几眼便将信递给翠云:“我有些累,你读给我听。”

    翠云道:“见信如晤,望妻安好,分离已有一月,我甚是想念你,如今我已在军营安顿好,明日就要上战场了,边关的风真大呀,一点也不似京城,刚来这里我甚是不习惯,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在家等候我…”

    宁姝打断:“你大致同我说说吧,不必一字一句的读了。”

    翠云哦了一声,仔细看了几眼,这信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

    过了会翠云继续:“姑爷说,他和国老在边关一切都好,让小姐不必记挂他,还寄了些塞外的特产回来,应该晚几天到,姑爷还说,要同小姐你道歉,到现在才寄家书,实在是军营生活劳累,姑爷已经好长时间没睡过一个整觉了,最后姑爷说,希望小姐在家和顺快乐,盼回信。”

    “小姐,没了。”翠云把信收好,只见宁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抚着额,眉头紧锁看起来相当不耐烦。

    “把信收起来吧,妥帖放好。”

    翠云把信放好,便站在那等候吩咐。

    这封信刚一打开,宁姝便没有什么兴趣再看下去,后来连翠云读的那些字眼她听着也不耐烦极了。

    嫁进来这一个多月,宁姝没怎么去思考过他和齐书游之间的事情,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她在这里生活的和之前在宁家没什么出入。

    而今天他寄这封信回来,让宁姝不得不正视他,这让她心中烦闷不已。

    若是能就这样相安无事,就当他不存在,她心里就快活多了。

    翠云思索着问:“小姐,拿笔墨吗?”

    宁姝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翠云拿来纸笔,铺好在她面前,宁姝拿起笔,不待思考便已落下两行字。

    “拿去寄了。”

    翠云不敢多问叠好便出了门。

    宁姝抒了一口气,这才去打量书桌旁边摆放整齐的请帖,已经垒了厚厚一沓,都是这些日子各家贵女夫人送来的,邀请她去参加各种宴席。

    此前都被她在家礼佛的名头拒了,家里男人上战场,她无心于这些也说得过去。

    邀请还是络绎不绝,到今日又叠起一沓。

    宁姝今日心中不快,待在这处处有齐书游痕迹的院落里,她心中更是烦闷。

    大部分的请帖日期都过了,最上面的一封是昨日送来的邀请她于明日赴宴游湖赏湖畔桃花。

    -

    桃花山春光明媚,值此春和景明之日山上赏花者络绎不绝,才子佳人吟诗作赋,烹酒煮茶来往间令人向往。

    湖上画舫游船不断,满京城的贵胄今日几乎都在此处了。

    湖心一艘华丽的船上,围坐了十来个女子,四周撩起的纱幔下可以窥见其中情景。

    香风阵阵,笑语欢声。

    “今年的桃花比往年开的漂亮多了。”着湖蓝色锦衣的女子倚着栏杆,身旁立刻有人搭话:“郡主好眼光,今年的桃花是开的最好的呢。”

    端蓉扫过在座的女子们几眼,问道:“都来了吗?”

    “都来了,贵妇小姐们都在这了。”

    端蓉皱起眉头,心中点了一遍人数道:“我明明记得发出去十二封帖子,怎么就来了十一人?”

    答话的丫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便是齐家的小夫人没来了,先前给齐家发的帖子那边都派人来说,齐夫人在家为齐国老和齐公子祈祷安康,不便赴宴。”

    端蓉于是郁闷的将头又扭向窗外,坐的离她近的小姐眼珠子一转问道:“郡主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她,她大婚当天便克的夫婿出征,坊间都传闻她是不祥之人呢?”

    “再说,她屡次推拒,我看来礼佛是假对郡主不敬才是真。”

    这番子耳边风刮进端蓉耳中没有起到她预想的效果,端蓉说:“难不成要我亲自去齐家请她吗?”

    言语间还有几分认真,听的身旁女子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搭话。

    端蓉正忧思着,甲板那边忽然传来些动静,一艘小船靠了过来,众人只见一只蜀锦绣花鞋蹬上了画舫。

    随着丫鬟为她掀起门帘,瞧得一张出水芙蓉般的面庞,眉如点墨,眸如簪星,唇不点而朱红,腮未扫却赛飞雪。

    来人身着月白色长裙,行动间如飞花逐水,青丝尽挽作妇人打扮,只斜斜别了两根簪子其余外便无再多的首饰,而此人也不需要更多的装点。

    满船寂静,大部分人在想这是谁家的夫人竟是个生面孔,小部分见过宁姝的此刻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尽管来人浑身打扮朴素,却依然美的惊艳四座。

    “家中事务繁忙,故而我来迟了,郡主不怪吧?”

    “不怪不怪!”

    端蓉赶紧站起来迎着她坐下,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请来的宁姝吗,她介绍道:“这是齐家的小夫人,闺名宁姝。”

    众人于是如梦初醒般,有人装作懊恼般说着自己眼拙,有人则亲亲热热的开始以姐妹相称,有人则假借帕子掩面遮掉眼中的不屑。

    宁姝将这些尽收眼底,接过茶便沾了一口。

    端蓉正绞尽脑汁如何和她攀谈,见宁姝抬眼望向湖畔的桃花,她当即提议道:“拘在这船上赏得什么好花不成,不如我们结伴去山上走走吧。”

    端蓉发话,众人自然答应,于是船靠岸,众人下船。

    小径上三三两两的站着行人赏花或攀谈,端蓉等人寻了幽静处散开。

    宁姝瞧着这些枝头上开的正好的桃花,心中也觉舒爽:“山上空气清幽,桃花也开得好,春光明媚确实不可辜负。”

    “是啊,桃花错过这几日便要落了。”

    风拂过花瓣落满头,端蓉问:“听闻齐夫人平日里很爱伺弄花草,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盆罕见的昙花,不知齐夫人肯不肯赏脸去我府上帮我看一看。”

    “昙花娇贵,既然郡主多次盛情相邀,我自然要去的。”

    虽然不知道端蓉郡主最近为什么几次三番的给自己下帖子,但是宁姝心中也很欣然。

    从前她就是挤破脑袋也不可能真正挤进这群贵女的圈子,而如今局面大好,正是宁姝喜欢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好了,前方有桃花诗会,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宁姝点头。

    忠义侯府。

    十九揉了揉胳膊从树上跳下来,山水正守在书房门前,见他从树上跳下来问:“好好的有门不走,在树上干什么?”

    十九一拍脑袋:“我都习惯了,主子在吗?”

    山水侧过身去表示请进,十九立刻站直身子进去。

    书房内,博山炉里冉冉升起的香味不由得让人精神一振,博古架前的书桌,端坐着一身黑袍的男子,十九还未组织好语言,陆远听任看着手中的竹简,眼也不抬的问:“怎么回来了。”

    “宁小姐今日应约去和端蓉郡主游湖了,湖上有公主的人在我就回来了。”

    翻阅竹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十九想了想继续说:“宁小姐这些日子第一次出府,想来心情应该好很多了。”

    陆远听不言,十九这次回来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细枝末节,而是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个事情也许会对主子有利。

    见十九在下方沉默,于是他问:“还有什么事?”

    “倒确实还有件事…”

    “说。”

    十九于是道:“我在宁小姐身边这么多天,发觉了一个现象,凡是主动往宁小姐身边靠的男子,宁小姐都嗤之以鼻。”

    “为何。”

    “齐府里有一个表公子,整日里同宁小姐身边转悠,心思昭然若揭”

    十九继续说:“宁小姐私下里不堪其扰,对此十分厌烦,我猜宁小姐或许是喜欢性子冷淡些,对她不那么热络的男子吧。”

    十九说完室内静默无声,只听得见香炉里偶尔传来的声响。

    十九不由得偷偷抬眼朝上看去,上首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竹简,一双眼睛正毫无波澜的盯着自己,冷不丁的和他对上眼,十九背后激起一层冷汗,立刻就跪下去。

    “你在含沙射影?”

    十九心中怒喊,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属下不敢!”

    十九绞尽脑汁,此刻无比痛恨自己这爱给人瞎操心的破嘴。

    在十九恍若被凌迟的静默时光里,听见上面问。

    “哪个表公子。”

    十九终于松了口气。

    等十九从院子里出来后,背后已经汗湿了一层。

    山水问:“你把公子惹生气了?”

    十九摇摇头又点头。

    山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他好像生气了,但是不是因为我。”

    山水就好奇了:“这是为什么?”

    十九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那个表公子…”

    表公子?府里没有表公子啊?

    山水又想问,十九已经翻上了屋顶离开。

    “说了让你走门!”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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