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扶着满身酒气的陆远听上了马车，直到坐下来，陆远听才泄下劲来。
瞧着有些颓废的公子，山水不忍道：“公子你这是何必呢，喝多就喝多了，干嘛要死撑着。”
或许是神思已然不太清醒了，他问：“这是喜欢吗？”
“公子在说什么？”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是喜欢吗？”
心里重重的，像塞满了棉絮，那天从宫里回来，他就一直在想，这是喜欢吗？
总是会无端想起她，有时也会梦到，他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什么时候总是能发现她，总是想起她。
今天她大婚，他大可以换个日子来，可是他不，他就是要在今天，要把她的婚礼搅乱。
越乱越好。
可是看见她，穿着喜服，在这场闹剧里，他又想，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他这里怎么有点胀，他指着胸口。
山水叹气：“公子，这，恐怕是喜欢。”
战乱频起，自从那日宁姝揭发淮南王造反，外面的风向就全变了，各州起义，勾结造反，如今连年迈的齐国老都要请出去，局势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尽管他带了私心，去挑拨齐书游，但是山水认为，齐公子还是确实是要出去历练历练。
只是也确实是不太体面，公子的做法。
陆远听歪倒在马车上，忽然又问：“齐书游醉了吗？”
山水无语：“齐公子已经喝睡过去了…”
关心这个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他问：“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或许是醉了，他今天很好说话。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要不…”山水挠挠腮，虽然公子确实是喜欢她，可问题是她已经嫁人了啊，这会…这会人家说不定正洞房花烛夜呢，已经无力回天了…
“要不，公子算了吧，换个人喜欢吧。”
沉默片刻，他默默的道：“恐怕，算不了。”
“总不能让她红杏出墙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山水无语：“公子怎么不早点说这些呢，你要是早点和她说，说不定她真的会改变主意，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宁家树倒猢狲散，宁小姐无依无靠肯定是要早点嫁进来。
“公子，只有算了，我总不能唆使你把人抢了吧。”
山水随口胡说，没想到瘫在那的人眼睛竟微微睁大。
他赶紧道：“公子，公子我说着玩的！”
他要是唆使公子去抢了她，老爷夫人会打断他狗腿！
山水不敢再胡说，后半程一直紧紧闭着嘴。
-
月上柳梢，宾客散去，宁姝来到大厅时见到的就是齐书游坐在廊下望着月亮落寞的背影。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他的新娘子卸了钗镮站在那里。
“酒席都散了，你怎么不回去。”
“我…我无颜见你…”齐书游站起身，却垂下眼，片刻又直直的望向她：“你今天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今天本应该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却办的一塌糊涂。
宁姝心中平静，想了想还是朝他挤出一个笑：“回去吧，夜深了。”
而眼前高大却有些瘦弱的男子此刻眼中变得复杂，他犹豫片刻说道：“姝儿，我打算去战场，我不能让齐家断了后。”
或许是愁绪催人成长，也或许是酒壮怂人胆，他心中渐渐冒起这个带着些血气方刚的想法。
宁姝的心一沉，面色愈发苍白，她听见自己问：“今晚就走吗？”
“嗯。”
不知道是因为不敢见她，还是因为内心觉得自己并不能够保护她，他轻声的点头。
夜凉如水，沉默了片刻后，齐书游小心翼翼的去看宁姝的脸，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空洞神思已然不知飞去了哪。
他鼓起勇气：“你在家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我们重新办个像样的婚礼，届时…”
“不去收拾东西吗？我猜，去前线的军队快要出城了吧。”
“你听到了吗，那边有马蹄声一阵一阵的。”
齐书游咬着牙点头，心中一时涌上诸多情绪，可有些东西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够说出来剖析给心上人听。
他想反正已经礼成，她已经是齐家的媳妇，他想等他回来成为更强大的人，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依附他，到那时再也没有人能从自己身边抢走她！
他心一横不再去看她的脸，埋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听见宁姝说：“备一匹快马应该赶得上。”
-
好像是春天，又像是夏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清晰的看见桃花一树一树的开满了院子，透过窗户，还有风送着花瓣进来。
屋子里却很燥热，他不由得烦躁的拨了拨领口。
有汗水顺着下颌滑落，他无措的低头伸手接住。
什么时候桌子下竟蹲了个姑娘，他挪开手掌更清晰的看见，属于女孩子浓密的发顶，很香。
香味有些熟悉。
但他有些生气，不知道在气什么，他把她拉起来，没想到她脸上还带着面纱。
他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书房？”
姑娘说：“是你让我进来的。”
“不可能，我从不会让女子进来这里！”
他非常笃定。
女孩子很委屈的说：“就是你让我进来的，不信你问他们。”
她柔软洁白的手指向门口，门口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小厮，他问：“是我让她进来的吗？”
两个小厮拼命点头，看见他生气的脸拔腿就跑还把门关上了。
不可能，他想。
她说：“这下你相信了吧。”
语气里还带着些得意。
他不喜欢她的得意，于是他很凶的问：
“你是谁？”
她忽然哭了，他看见自己又无措的接住这滴眼泪，然后说：“不许哭。”
“你好凶，你把我带来这里还凶我。”
他赶紧把声音放低，过了会又问：“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她说：“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
“那你想我是谁呢？”
她居然反问自己？他气笑了，再抬眼看去，她的面纱什么时候不见了，露出一张绝顶美丽的脸，他看呆了。
“怎么是你…”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他看见眼前高高的围墙，府里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墙吗？
他想，等下就叫人把它拆了，谁允许它建这么高的。
他还是继续望着，可是他想，这么看着有什么用吗，难道看着看着能看出花来？
等等，那是什么？
一只含苞待放的花枝忽然从墙那头伸过来，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
“这是…”
“公子，喜报！齐书游昨夜连洞房都没进去就连夜去军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远听从梦中醒来，只觉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