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和煦的风吹过树梢，引得雀儿一阵欢吟。
虽是清晨，街头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便热闹了整个长街。
“吁——”
马车骤停，使的车内人颠簸一下，一只肥胖的手掀起车帘，“怎么回事！”
“少爷，前方有人挡路了”，车夫回答完又朝前大喊，“哪个不长眼的，还不都快散开，敢挡季少爷的路！”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听这话，连忙散开，独留一姑娘倒在一旁。
季望舒探头，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他唇角一勾，“去看看。”
踩着人下了马车，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正了正衣冠，这才大步上前。
“你们怎可如此欺负人！”一女子带着哭腔。
“什么穷鬼都敢来闹事，晦气。”旁边的掌柜刚说完便瞧见季望舒，一改脸上的尖酸刻薄，连忙上前去迎，“少爷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不知少爷您是有何事啊？”他一脸谄媚。
季望舒正欲问话，那女子便泪眼朦胧地抬头，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季少爷，你来了！”
季望舒也跟着心疼，弯腰将她扶起，却未看到她低头时微勾的嘴角。
“多谢少爷，少爷您替我评评理，”虞欢捏着帕子擦泪，“我本欲赎回之前当掉的玉，可这掌柜竟满天要价，不给便罢了。”
她抽泣了一下才道：“他竟怕我坏了他们店的招牌，竟叫人…”，说着露出方才的擦伤，殷红的血迹在藕臂上异常明显。
察觉到季望舒的视线，她抬头，含泪的眼眸满是央求，“这是我家传之玉，少爷可要为我做主？”
“你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明明是大——”那掌柜自知说错话，暗中看了季望舒一眼，见他没注意才松了一口气。
“大什么，你竟还要污蔑我。”虞欢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看向掌柜，“都这样了，你竟还不认。”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落下，“罢了，罢了，这脏水泼下来，也无人信我。”
像是为了否认她的话，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对那掌柜指指点点。
“这掌柜也忒不是东西了，而且他就是个黑心的，我之前也被昧了我不少钱。”
“刚刚那些下人推这姑娘时可狠了，看给人伤的。”
“谁说不是呢。”
“听说之前也有不少人闹过，但都不了了之了。”
“这小姑娘可怜见的。”
……
季望舒心都快被哭化了，安慰道：“怎么会，我便信，我替你做主。”话毕横眉看向掌柜，“你怎忍心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还不快些把玉佩交出来。”
“少爷您别信她的话，她根本就没准备赎这玉，这分明是闹事啊，况且…”那掌柜一脸冤枉。
先前这姑娘说要来赎玉，先不说那玉已经送人了，但这赎东西却不带银两，这不明摆着闹事嘛！
他自然要将人赶出去，可刚将人撵出去，这人便在门口大闹，说他收了她的钱，却不给玉。推攘间，她摔在地上，周围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这才拦了季望舒的路。
这叫什么事啊！早知道就该将人打出去。
“事实到底如何，本少爷不管，”季望舒直接打断他，把玩了下腰间玉佩，才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不屑，“这玉，我赎了，你可有意见？”
掌柜到嘴边的话被堵回去，他摊手为难道：“少爷，这赎是一回事，关键那玉，那玉压根儿就不在了，小的也没办法啊。”
季望舒冷笑，“怎么，本少爷想要的东西，你都不想给？你倒是说说这玉你给谁了。”
“小的哪敢。”掌柜面色铁青，怕得罪了季望舒，可那人又…搞不好全家小命都不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少爷，这，这……小的…”
季望舒本想英雄救美，博美人一笑，可没想到这老头如此不知好歹，半点不能展现他的英雄气度。
他讥讽道：“难不成还能是稀世宝玉，值得你得罪我？”
虞欢补充：“能是什么好玉，不过是家传之玉，意义非凡，要不是当初…也不会。想必是背后有人撑腰，才敢忤逆少爷您啊。”
季望舒的耐心已经耗尽，招了几人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这老骨头松松筋骨，好让他长长记性。”
说着转头看向看热闹的人，笑道：“此人实在恶贯满盈，我小小惩治一番，诸位意下如何？”
“好！”热烈的掌声响起。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小的真的没有骗您啊。”那掌柜一把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磕头声被掌声掩盖，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全是血。“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求求您了，放过小的吧！”
一人奉承的声音盖过他：“少爷好血性。”
“爹你怎么说胡话呢？这未免…”一小孩开口便被他爹捂住嘴，“你懂什么！”
那人尬笑两声，接着恭维：“少爷不愧是季大人之子，果然明察秋毫。”
虞欢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惨叫连连的掌柜身上。都这般了，也不愿交代那玉的去向，看来这玉不简单！
“虞姑娘？”季望舒见她愣住，“可是怕了？”
虞欢回神，“不怕，只是这惩罚是否重了些，这掌柜也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出了人命。”
“好，都依你，既然你求情那便罢了。”季望舒一脸好说话的样子，挥手叫停，徒留那掌柜在地上。
似乎想到什么，虞欢的眸子有些幽深，她暼了掌柜一眼，随后朝季望舒微微俯身，“今日之事多谢少爷，少爷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只得以身相许，那我们回府？”季望舒迫不及待便要拉她的手。
虞欢压住心里的恶心，避开他的手，嗔怪一声，“少爷”，而后又抬头试探道：“我本就是少爷的人，前些日子，我娘不是就找过你，只是我还需守孝，恐不能…”
阿娘，究竟是不是你？
“你娘？”季望舒刚想说他哪里记得，便想起一事。
当时还是虞安那小子闯了祸，那妇人亲自上门赔罪，倒是识趣。说是自知虞欢身份不够，做个通房丫头也好，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虞安。若非此事，他哪会记得个老婆子。
不过这虞安实在不识好歹！不过说起虞安，这虞欢是怕不是别有用心？这做派与之前相比可是大相径庭。
他被美色迷了头，一时竟未细想。
“你家中何人去世？”他眯了眯眼，“早晚是一家人，我总得问候一声，以免失了礼仪。”
若是敢欺骗于我，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安儿前几日不知被山匪所害，我找到他时他早已没了呼吸。”虞欢掩面哭泣，心里却想着该如何打消他的怀疑。
此人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既有意接近他，自是打听清楚了他的事。这季望舒虽是季家独子，可生母却身份卑微，得了虞父庇佑才有了些安生日子。
不过这季府内宅勾心斗角的事不少，当时季望舒被骗，亲手给她喂下有毒的羹汤，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惨死。
是以他生平最恨欺骗！
“说吧，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是想杀了我？这城内哪来的山匪？”季望舒一把掐住虞欢的脖子。
“咳咳咳，目的？哈，咳咳…哈哈哈”，虞欢呼吸不畅，不断拍打季望舒的手。
季望舒仿佛又看见了那日的场景。季母口中吐着大口大口的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悲凉、遗憾，还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手上的力道渐松，再眨眼，眼前之人又变回虞安。
“咳咳，不愿信我便罢了，何必冠冕堂皇…前两天衙门刚收押几个山匪，一问便知，岂能有假！不过是你今日救了我，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罢了。”
“再说，王权富贵谁不想要！我不过不想再如浮萍般，任风吹拂，这又有何错。”
“你从小锦衣玉食，自是不懂拥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于我而言何等不易，若我有钱，甚至是权，我爹便不会死于无钱买药。”
泪滴在季望舒手上，烫的他松了手。
脖子上的钳制消失，虞欢才得以喘息。
她松开抓紧的衣袖，顺了一口气，掩下眼底的暗色，继续指控：“你若不喜，我自会离开，原以为你明是非，才会为我申冤，不想竟还要受这不白之冤。”说罢便作势要出门。
一旁的季望舒刚同小厮确认消息的真伪，便见她如此，三两步便堵住她的去路。“是我冤枉了你，我的错。”
见虞欢不听他的话，一心想要出门，他心有些异样，总觉得这个女子与他之前所见之人有所不同，不由放低姿态。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母亲将你托付于我，我更应该好好照顾你，我在此向你赔罪，你想要什么我都陪你，可好？”
先前的试探有了答案，她眸子暗淡了一瞬，半晌才出声，“少爷所言为真？”
“若有半句虚言，定叫我天大雷劈。”季望舒急急道。
还真是这样，只是阿娘…为何？
虞欢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决绝，指甲陷进肉里都未察觉，“少爷我信你，只是我今日有些累了，我还需再想想，明日再相见，可好？”
季望舒心痒难耐，可又怕唐突了美人，只好作罢，“好好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