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回到落水的那个晚上,文尘下水之后,趁众人没反应过来,迅速游到船尾爬上了船,藏在船舱里等待时机。

    第二日早晨,崔付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些府里的侍卫。这些人觉得不可能把人找回来了,于是干脆躲起来偷懒,给了文尘逃走的机会。

    上了岸之后,沿着湖岸往下游走,再渡船出城。由于身体素质过强,身体连一点发烧的迹象都没有,文尘不得不跳进水里泡泡,夜里就穿着湿衣,生生捂干,终于有发热的迹象了。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在离驿站不远处等着杨语路经此地,来个意外“偶遇”。

    离王城越近,杨语越自得,笑意渐深。而杨语越自得,文修祺就越心优。此次召他回王城,除了几个贴身随行的侍卫,没有带一兵一卒进王城。所以,杨语身后空无一人。若真有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有人能救他。

    不论是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笑了,只怕坐立不安、食之无味。然而偏偏杨语,赶路的同时也没耽误观花逗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他越这样,文修祺越觉得有诈。

    单枪匹马的到王城,还能这么怡然自得,要么是看破红尘,生死置之度外,要么是早已有所准备。杨语必然是后者,既然是后者,他的准备是什么?

    “将军,那好像有人。”罗刚突然出声,看向不远处岸边树下的人影,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前移动。

    走近了一看,竟是文尘!只见他脸色微红,嘴唇发白,双眼紧闭。身上的衣物半干不干,身体蜷缩在一起,微微发抖。

    “将军,是文家二公子!”

    闻言,还皱着眉思索的文修祺,瞬间铺平眉头,望向罗刚。刚才要是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文家二公子?不会是本家吧……

    杨语几个跨步,就到了跟前,蹲在文尘面前,细细端详两眼,啧啧称叹。“美人就是美人,生病了也是个病美人。”说罢,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拂过文尘脸颊。

    本来准备继续装晕,但是这狗东西居然趁人之危,弄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浑身汗毛直立,也就没必要装了。微微歪头避开杨语的手,睁开眼,慢慢聚焦。

    杨语的手还停在原处,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直到文修祺走过来,才缓缓道“别来无恙啊,二公子。”

    瞎了吗,看不见我一脸病容吗?还无恙。但面上还是装出惊讶的表情,“将军怎么在这?”

    杨语勾起嘴角,仿佛有似有若无的笑意,左手细细摩挲右手手背,“这话,似乎该我问你。”

    文尘准备打量四周,结果一抬眼就与文修祺探究的眼神对上,瞳孔猛的收缩一下。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杨语伸手,文尘收回视线看向杨语伸出的手,一时没有动静。

    “还不起来,怎么,等我抱你?”

    不愧是杨语,打破沉默的方法亦是如此炸裂,让凝住的空气更加尴尬。文尘双手撑地,准备自己站起来,杨语伸手拽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人拽起来。

    起的太猛,头一阵眩晕,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杨语直接伸手搂腰,“牵马。”

    “哦、哦哦。”李智辉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跑去牵马。

    “在马上,有力气抱紧我?”杨语此话刚出口,文修祺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范,转身大步跑在李智辉前面,把自己的马牵过来,道“家弟就不劳烦将军了。”

    说着,骑上马,伸手拉文尘,竟然没拉动。虽说身体素质不错,但比起杨语这样的武将还是差远了,文修祺生怕文尘被染指,只能蓄力拉一把,把文尘拉的一个踉跄。

    要不是杨语搭在文尘腰上的手,只怕此时已经摔个狗啃泥了。杨语转头,对文尘道“自己爬,我扶你上去。”

    文尘浑身酸痛无力,刚抬起腿,就被杨语握住大腿,直接用蛮力把他推上马。双手不自觉的搭上文修祺肩膀,文修祺身体一僵。

    而文尘则是猛的转过头,表情又惊又恐,但头转的太猛,亦是头昏眼花。恍惚中好像看见杨语笑了,这次的笑和以往不一样,眼睛里也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杨语平日总是猖狂拽上天,即使勾着嘴角在笑,但眼中毫无笑意。他的脸分两半,上半视你如蝼蚁,下半待你如亲友。没等他看仔细,文修祺已经夹着马肚子飞驰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一路无言,杨语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紧赶慢赶的在天黑前赶到城门。先找了客栈让文尘睡下,才去请医师把脉开药方。这一路颠簸,文尘体温度越来越高,嘴唇干裂起皮,迷迷糊糊中睡得很不安慰。

    喂完药,文修祺第四次出口赶人,“将军,家弟有我照顾就行,天色已经很晚了,还请你快些回去休息。”

    杨语就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看着文修祺忙前忙后为文尘换湿巾、喂药、擦拭身体。这才幽幽开口“我听闻你们兄弟不和,万一你把人照顾傻了,岂不可惜了这美人皮。”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能说的吗?谁家好人会在明面上说这话?这是文修祺第一次品出咬牙切齿的滋味,“将军多虑。”

    “行,李智辉照顾人很有一套,今晚本将军就割爱,把他留下照顾二公子。”

    第二日,文尘的烧退了差不多,就是身子还不利索,气力还没恢复。文修祺当即道“将军,家弟已无大碍,留下养好再自行回去。回王城的日子早已定好,不得有误,需即刻启程。”

    “那怎么行,多年前你家庄子被屠,你忘了?将他一个人留在这,若是旧事重演,当如何?岂不可惜这美人骨了。”

    “!”文修祺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所有人都认为那年的事情,是舅舅袁路所为。但文修祺曾认真的问过他,舅舅明确表示不是他做的,他还不屑于动用雷霆手段去辱一个青楼女子。

    袁路从未对此事解释过,因为此事毫无证据指向他,对他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无需解释。就算解释,也没有人会信,就连袁路自己也觉得,这事该他做。

    但此时,杨语胆敢当面明指这件事是袁路所为,还暗指他会旧事重来,对文尘下手。文修祺忍无可忍,“将军慎言,凡事眼见为实,莫要听信谣言,做那不能自主思考的昏庸之流。”

    “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吗?”

    文修祺阴沉着脸,忽而想到什么,紧绷的下颚线松弛下来,道“如此说来,将军的传言,也不是真的了。”

    杨语挑了挑眉,“是不是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变成真的即可。”说罢,意有所指的看向文尘房间,“文侍郎不如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皇上召我入城,为我安排好一切,我也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呐。”

    “知道崔家为什么能多年盛宠不衰吗?因为崔家人,远比你会揣度圣意。你以为你父亲是靠圣贤心稳居御使大夫宝座吗?你以为你不惧危险和辛苦四处抓贪官,皇上就真的欣赏你的才智吗?”

    从南境到王城脚下,数月时间,他有心套话,杨语都是爱答不理。如今不问自说,说的还是如此敏感、大逆不道的话。

    “本将军虽身在南境边境,但着朝中局势,我看的比你透。皇上从来就不在乎你文家是不是开国功臣,也不在乎崔家是不是贪赃枉法,不过是制衡之术,文、武之间总要有一个中立派。”

    短短几句话,把文修祺定在原地,掀起内心的巨浪。

    “如今文臣势大,武将势弱,皇上此时召我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安南王府的兵权,还有一点。”杨语撑着下巴,无波无澜的看向文修祺的眼睛,轻声道“若我知趣,像崔家一样,做一条懂圣心的狗,便让我为武将在朝堂博出一片立足之地,以此打压太过团结的文臣。”

    说完,杨语端起茶杯,将剩下的话一饮而尽。杨暄在想什么,杨语能猜个大概,他不是想打压文臣,他要打压的是崔家。

    崔家的主人垂垂老矣,新一代掌家人,正是青壮年时期,这个年纪,野心膨胀,想必是做了什么事,触犯到杨暄的底线了。要不然杨暄这一把年纪,也不会再来搞这制衡之术。

    “我今日与你坦言相待,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来我们是一家人,我也要提醒你。忠君自然没错,但你也不能全凭赤子之心,不然,若不是御使大夫在上庇佑,此时的朝廷哪有你这号人,只怕早已查无此人。”

    “想要长伴君侧,不懂圣心是不行的。”说罢,拍了拍文修祺的肩膀,“这次回去,与你父亲好好聊聊。”

    文尘站在门后,眼看杨语走来,连忙回到床上躺着。下一秒,杨语推门而入,走到床边,投下一片阴影。

    站着看了会,在床边落座,然后开始脱鞋。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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