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春雨细蒙蒙,落在人脸上似毛毛骚痒。沿着主街道走一遍,也就衣服表层有些小水珠。街上行人来去匆匆,放眼望去打伞的寥寥无几。

    雨天出来的人不少反多,似乎因为雨天,大家都没劳务,但也都在家闲不住,纷纷跑出来找乐子。街道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安静下来,反而比平时白日还要热闹些。

    细雨自然也挡不住文尘的脚步,主仆二人穿戴上斗笠与蓑衣,便骑马往城外去了。朱岳道“主子,还是改日再走吧,万一越下越大怎么办?”

    “改日就时机不对了。”文修祺已经来了,说不准哪天,文修祺圣旨一喧,杨语就要跟着去王城,到时再想走,就得跟着大部队走了,这不符合皇帝的设定情节。

    但是这趟也不能白来,走之前,必须得见一面安南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从乡野村妇摇身一变成为安南王妃,还教出杨语这样的人才。

    文尘前脚出城,后脚杨语就得到消息,通报之人就是那城门口的车夫。此时哪还有一点市井嘴脸,军姿挺拔,一脸严肃,问道“还需要跟着吗?”

    “无需,回营吧。”

    “是。”

    ‘车夫’走后,李智辉问道“怎么不跟了?”

    “他除了回王城,还能去哪儿?”杨语抚过手中的剑,懒懒的眼神映在剑面,毫无波澜。再抬眼,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今晚回府。”

    深夜,安南王府外面的守卫依然寥寥无几。文尘一身夜行衣,身形如飘落竹叶,轻盈矫健,躲过重重守卫,摸索到后院。安南王妃院子的灯还亮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屋内传出交谈声。

    文尘脚尖先落地,毫无声息,走至廊下,蹲在窗下做起梁上君子。

    屋内,杨语盘腿坐在榻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坐在对面的西南王妃邵芷兰,端起茶壶替杨语续上水,“军中安排好了?”

    “嗯,有苍恩在,不必担心。”不等邵芷兰说话,杨语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而出,拔剑刺向蒙面的文尘。文尘身体反应极快,堪堪躲过,转身奔上房顶就跑。

    “这就跑了?”杨语这一嗓子把全府侍卫都嚎过来。文尘心中暗骂,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常人逻辑,就算知道有人偷听,不放点假消息也会过会儿再出手吧,他怎么瞬间就出来了?

    梁上君子没做成,还被一群兵蛋子追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那些兵蛋子不足为惧,不过是数量多,烦人而已,但这杨语就跟疯狗一样,穷追不舍,招招致命。文尘若是不急于逃跑,倒也不怕他,但此时府中弓箭手已经就位,再拖延下去就要被活捉了。

    一旦暴露会武的事实,会带来很多麻烦。文尘转身甩出暗器,杨语委身躲避,文尘使出吃奶的劲向府外奔去。杨语依然紧追不舍,喊道“既然来了,不如坐下聊聊。你想知道什么不如当面问我,本将一定知无不言。”

    说着,一个跨步,就要碰到文尘的肩膀。文尘一个错身躲开,抽出腰间软剑与杨语交手,文尘边与他交手边甩暗器,跑了没几步,就有飞箭射来。文尘挽了个剑花,打掉第一批箭,抓住一切碎片时间往外跑。

    “停止射箭,不必再追,留在府中保护母妃。”杨语喊了一声,独自去追,追了两条街文尘才停下与他交手。

    两人从屋顶到地上,从地上到树上,从树上到船上,兵刃相接几十个来回,也没分出胜负。文尘被缠的烦了,不想再浪费时间,正打算使阴招,杨语突然向后撤,立于桥梁上道“我已知你深浅,你走吧。”

    你知个屁你知,你是知道打不过我。文尘心里骂骂咧咧,脚下马不停蹄,往城门的反方向跑,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演戏演全套,虽然杨语有可能怀疑自己,但毕竟没证据。

    看着那人隐入黑暗,杨语提着剑转身回了王府。邵芷兰披着厚重的外袍,站在王府门口等他。杨语扶着她往屋内走,“怎么不在屋里等我?夜里风凉。”

    “我没事。”邵芷兰声音轻柔,神情淡漠,嘴唇常年苍白,带着病气。问道“是谁?”

    杨语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下道“不确定。”

    “不确定?”邵芷兰停下脚步,看向杨语,“不能对我说?”

    若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若说不确定,就该直接说出怀疑的人选,一句不确定,是什么意思?那么多年,两人之间还从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此事有些复杂,等我调查清楚,一五一十与母妃说清楚。”

    邵芷兰点点头,深深看他一眼,道“万事小心。”

    “我会的,母妃。”此时的杨语眉眼温和,说话也不似在外面那样狂傲嚣张,“那些人都在我股掌之中,不足为惧。筹谋多年,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说罢,到了院子,扶着邵芷兰进屋坐在床榻,杨语才开口道“我已经在母妃的教导下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为母妃分担了,母妃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走之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听医师的话,不要再思虑那么多。你还有我,还有乐尧,还有父王。”

    房间静了一会儿,只有煤炭偶尔发出响声。邵芷兰轻轻应了声“如今很多事你自有谋划,我在这方寸之地,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母妃。”杨语打断她,眉间微微皱起,“我能有今天的样子,都是母妃的谆谆教导。若没有母妃,我何来今日的心胸与潇洒?”

    “你当真觉得潇洒?”邵芷兰的眸中闪烁着水光。

    “为人在世,哪有真正的潇洒。但我如今能驰聘沙场,能保护弱小,这份责任让我心安,怎么不算潇洒?有能力为忠义之人翻案,为亲人洗刷冤屈,又怎么不算潇洒?”杨语握住邵芷兰的手,“母妃,我那么努力的变强大,也是为了让你不再多思。我听你的话,你也要听听我的话,嗯?”

    “好。”

    “试着放下,一切有我。”杨语起身,为邵芷兰铺床,“不早了,母妃好好休息。”

    看着邵芷兰屋内的烛光熄灭,才孤身往山院走。方才放那人走,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猜测那人是文尘,存了逗他的意味追着他打,若确认他不是文尘,则把人拿下。至于第二个原因,确实是发现再打下去就打不过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文尘,是不是太可怕了?杨语自认为对王城各位还算了解,倒是这个名不经传的文尘,蒙着一层面纱,神秘重重。一个被豢养在郊庄的庶子,何来这一身高强武艺?

    杨语抽出剑,抛开杂念,不管那人是谁,自己的武艺还是有待提高,否则有一天再遇上了,拿什么去扯人家的蒙面布。

    今夜通宵达旦的不止杨语一人,还有那梁上君子文尘,跑到一个小树林里睡起了觉。第二日要起个大早乔装出城与朱岳汇合,以防万一杨语那家伙起疑派人跟踪。

    与其同时,还有一人也在挑灯夜战。经过多日的仔细比对,这南境的账本当真是一丁点错处都找不到。该上缴的一分没少,不该用的地方一分没用。文修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舒出一口气。

    想要谋反,光有兵是不够的,这个普通人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必须要有钱,没钱兵就是散的。但是南境的财政牢牢的掌握在谢正成手上,而谢正成不可能跟安南王府勾结,这代表安南王府没有足够的钱支撑谋反。

    合上账本,文修祺双手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缓了会儿,才扶着腰往床边走。既然找不到线索,就把人带回去吧,就不相信他一个人在天子脚下,还能做出什么。

    第二日,文修祺将账本还给谢正成,询问道“南境的几位领头商户,与安南王府关系如何?”

    “没有交集,南境财政皆由知府全权管理。”谢正成回答得果断,“安南王常年在国防边境,安南王妃身子不好,几乎不出府。杨将军虽然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但都是去寻欢作乐,与商户没有交集。”

    听了这话,文修祺思绪万千,还没想通,谢正成继续说道“不过,下官刚到南境任职时,有一地方知县懒政,百姓无处申冤,直接跑到安南王府跪诉。安南王府总管亲自到府衙找我处理此事,后来就此事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安南王府除了军事之外什么都不管,却也什么都管,与知府的关系是真正的互相监督。”

    这是当今圣上制造的制衡之意,知府要负责监督亲王的一举一动,以防亲王有不臣之心。而亲王也要监督知府是否勤政廉洁,是否官商勾结,理论上来说,若是知府不好好干,亲王是有能力上奏换掉他的。

    南境的知府换的很勤,原因有二,一是有些知府为利而开后门,或是处理事务能力不足,安南王府直接上奏到王城,或被贬、或入狱、或杀头。

    这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怕知府与安南王府勾结,所以换的勤。这个原因,很多人都不知道,都以为是安南王深得皇上信任,所以安南王检举一个,就被换掉一个。这其中,被安南王检举的是哪些,被皇上换掉的又是哪些,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回到驿站,文修祺思虑良久,也想不到安南王府一丝不臣之处,既如此,就把人带回去,由皇帝考量。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