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所谓的无限月读和永远的和平，不过是一场骗局。
宇智波斑这一生，遭受苦难无数，最终却好似一个笑话。
罢了，他也早该退场了。
生命力从身体中悄然流走，渐渐地无法感知到躯体的存在，灵魂挣脱了□□的桎梏，飘然而起，无所凭依。
那条一直不打算蹚过去的河，终于可以没有牵挂地渡过了。
宇智波斑来到了三途川，两岸开满了彼岸花，妖娆美丽又布满了杀机的死亡之花。
船家已停靠在岸，不声不响地撑着橹杆，只知道是个老者，但面貌却是模糊一片。
ta在看他。
宇智波斑轻笑一声，这是特意来接他的。
只是不知道，如他这般满手杀孽的人，是否真的要被投入传闻中的十八层地狱呢。
提步上前，正要跨步上船，一只手却突如其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变成灵魂状态后，连感知都变弱了。
也是，因为鬼魂是没有感觉的。
但应该不至于连死后的世界，都还得争斗不休吧。
不会有人想害一只鬼吧。
这样想着，他转过了身。
眼前的人仍然保留着年轻时的模样，一双黑眸中，浅浅映着斑的脸。
“斑哥。”那人欣喜地喊道。
“泉奈？”斑心中了然，能够在死后的世界与泉奈重逢，倒是稍显安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已经走了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过河？”
泉奈眸光微动，咧嘴一笑，“当然是放心不下斑哥啦。”
“我一直，一直在等斑哥。”
哪怕心中明白泉奈不仅仅是在等他一个人，斑还是善意地没有戳穿弟弟的谎言。
“我们走吧。”斑拉着弟弟的手，走向渡船。
“等等。”泉奈并不愿走，他依然停留在原地，当斑奇怪地看向他时，泉奈的神情颇为犹豫，“斑哥，我们……再等等她吧。她一定很快就来了。”
“泉奈！”斑对弟弟的举动颇不赞同，“跟我走。”
宇智波泉奈缓慢而坚定地摇头，即便是一向令他敬爱的兄长，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对死去的人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我已经等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再多等一会儿吧。”
无论等多久，那个人可能都不会来。
从佐助那小子的话语中可以知晓，春早就为救他“死”去了。
要是有灵魂，也会比他更早来到三途川边吧。
但她没有来。
大概率，她并没有死。
大家不过是被她又一次的假死欺骗罢了。
虚伪又恶劣的家伙。
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眼前执拗的弟弟，关于春的真相。
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正恰当。
下定了决心，斑扳正了泉奈的肩膀，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同胞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仔细听我说，泉奈，她……”
话未说完，宇智波斑的身周却忽然绽放出强烈的红光，他不由得倒退一步，放开了泉奈。
“斑哥？”即便泉奈在岸边守候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他忍不住去抓斑的手，可在触碰到斑的一瞬间，红光乍然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是斑本人。
彼岸河水无声流淌，渡者依旧无言，哪怕凭空消失了一个灵魂，他们的回应也不过是沉默。
红光虽灼热，但并不伤人，被红光裹挟着的宇智波斑，不过时一眨眼的功夫，出现在他面前的，便不再是诡暗的彼岸场景了。
阳光白得刺眼，斑下意识地以手遮挡双眼，双耳则敏锐地捕捉周围的声音，有嘈杂的人声，还有什么呼啸而过的声音，以及类似哨响，又并不太像的声音，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他缓缓地放开手，适应光线，高得有些夸张的大楼，穿着各异的人群，会动的长着轮子的铁盒子，黑白交错的道路，不断跳跃着的颜色灯。
这已经不仅仅是有些陌生的程度了。
斑审慎又警惕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行走于道路之上，铁盒子们在他跟前纷纷停下，他不解，依然我行我素地行走着，随后，铁盒子上走下了人。
“现在是红灯吧，不要随随便便走到路中央啊！这里来来往往车辆那么多，一个不注意你就会被撞的。”
红灯？
啊，是那个会跳转颜色的灯。
车辆？
难道，他说的是这些铁盒子。
斑迅速地话语中的名词与现实事物对应了起来。
但他沉默思考的模样显然让周围的人误会了什么。
“喂，你没事吧。”那个第一个冲下来指责他的人有些犹疑，虽说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怪异的服装，但coser在如今的街头并不罕见，他便以为这家伙不过是个二次元。
只是，目前来看，他可能哪里出了问题也说不定。
“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吗？你的朋友呢？家人呢？”
即便路人只是出于关心打听斑的情况（被当作从医院跑出来的病人），但朋友与家人这种敏感悲伤的话题还是让宇智波斑感到刺痛，一瞬间闪过杀意。
他面露不悦，沉声说：“关你什么事。”
这下被刺痛的变成路人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路人嘟哝了一句，看斑的眼神有些不善，“不管怎样，都请你不要直接站在机动车道上，别给旁人带来麻烦好吗。”
说到这里，双方都有些火气，斑懒得与普通人争辩，他的目光望向附近最高的一幢楼，所谓登高望远，占据高位视野，方能初步了解现在的状况。
正当他将查克拉附着于脚底，蓄势待发，准备踏着楼层外壁向上飞驰之时，颇为熟悉的柔软手臂挽住了他，美可令天地失色的少女不知何时到了斑的身旁，颇有诚意地向周围的人们道歉。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朋友是在cos一名动漫人物，实在是入戏太深了，我这就带他走。”
“玩cos也不要给公众添麻烦好吧，这是常识啊。”
“散了散了，无事发生。”
“我说呢，刚才就觉得他cos的好像是宇智波斑。不得不说，这家伙cos得还挺像。”
斑耳朵一动，还没理解什么叫作动漫和cos，便从他人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于人群中找到发言者，看着那人，认真地说道：“我就是宇智波斑。”
路人甲：“……噗，果然入戏很深。”
路人乙：“现在的coser都好敬业啊。”
宇智波斑：“……”
百口莫辩了属于是。
在他发怒之前，少女压制住了他的怒意，驾驶着斑以为的铁盒子将人带回了家。
她如今住在单人公寓，十七楼，拉着高大的穿着甲胄的宇智波斑，在一楼等电梯，倒是把不少下来遛弯的老人家吓了一跳。
啊，毕竟斑的脸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实在是让人安心不了。
两人颇有默契地沉默着，直到回到公寓内。
拆了双新的男士拖鞋给斑，少女便趿拉着拖鞋缓慢移步到沙发，整个人瘫软着陷了进去，脸上露出片刻舒适的笑容。
一见到斑的脸，她便又只能叹气，从柔软的沙发中拼命把自己挖了出来。
“没想到艾利把你扔了过来。”
尽管用“扔”这样的字眼显得很不尊重人，但斑显然对少女口中的“艾利”更感兴趣。
“艾利是谁。”
“是个太过任性的家伙，你并不认识。”她蹙眉，有些烦躁地回答了斑的问题，“你不能出现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尽管容貌一致，但眼前少女的气质却有所别于春。
……
斑踩了拖鞋，片刻间移步到少女眼前，眨眼间开启了一双赤红的写轮眼，身体，的确是春本人，只是……
他的眉心紧紧拢起，起手间一把苦无便迅速地抵上少女的柔颈，“你是谁？”
她慵懒抬眸，手指点上苦无的刃尖，轻轻地推开了这看似对她造成威胁的凶器，脆弱的指腹被利器割破，迅速的渗透出血液，伤口却很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斑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但面前的场景，算是意料之中。
白皙光滑的左腿微曲，抬起后舒展，不痛不痒地踩上斑胸前的护甲，肉粉色指甲盖儿泛着莹润的光，看来着实可爱。
“我是她，亦不是她。”
少女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胸前的发丝，脚掌亦不忘记轻蹬着斑。
“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斑一手握住她娇嫩的玉足，神色中却并无痴迷，冷声说道：“是对「她」的爱，你是什么东西，快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无礼之人。”少女的神情乍冷，瞧着斑的双瞳中弥漫出淡淡的红色，过了会儿，发现自己的术并没能起作用，气得破口大骂，“臭艾利！居然封锁了通道！”
她愠怒地一脚将斑踹退了几步，从沙发上起身，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周身气质陡然一变。
长期处于半睡半醒间的意识，骤然间掌控这具身体，显得陌生与力不从心，待到视野中的色彩变得清晰，不知多久前见过的人脸出现在她眼前。
“斑……哥？”
少女的脸上浮现懵懂之色，环顾四周，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她歉意地低下头，“对不起，「她」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春？”
她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就是春本人了。
“请用茶。”
春在厨房捣弄了片刻，为斑沏了杯热茶，月白的茶杯质地温润，虽然盛着热茶，但触手微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斑一口闷下。
“那个人是谁？”他问。
春却说出了和「她」一样的话，“她是我，亦不是我。”
斑不语，似在咀嚼两者话中的含义。
“我们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明白的。”春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斑，“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斑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许久不见，能不能不要把话题聊死啊。
这个大直男。
“大战的结果如何？”她便耐着性子寻找话题，没办法，老职业病了。
“我失败了。”斑回答说，但神情中并无不虞，仿佛陈述的并非自己的失败。
“好吧。”春顿了一下，又接着问，“其他人呢，怎么样了。”
斑摇头，“死不了。”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春在那个世界的死亡原因，虽然她的的确确是蒙骗了所有人，好好地活在某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小子。”
“因为我爱他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
春又接着说道：“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这么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低头，轻轻翘起脚尖，嘴边泛起愉快从容的笑，“我的旅途已经结束了。”
所以，不需要再骗取他人的情感了。
“想听真心话吗，斑哥？”
她忽然问，眼中闪着细碎温柔的光。
斑闷闷地“嗯”了一声。
春扬起大大的笑容，起身扑到斑的怀里，叫人猝不及防，娇嫩的脸蛋磨蹭着挂甲，“其实，我一直挺喜欢斑哥的。”
虽然只是喜欢，不是爱，但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哦。
斑内心的柔软好似被一下击中，又酸又痛，从这种酸痛感中，又慢慢地品味出一丝甜来，但他的脸上却从来不会展现内心的恻隐与偏爱。
“这里看起来不错。”他说。
“是啊，是个和平的世界。”
虽然争斗仍不可避免，但大规模的战争与死亡已经远离人们很久了。
“你好好留在这里。”斑轻柔地抚摸着春的发丝，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内心最深处的冲动，拥紧了怀中的少女。
她的旅途已经结束了，他的也是。
自斑的身体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春从他怀中猛然抬头，踮脚啃上了斑的下巴，只在一瞬间，人便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墙上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红叶，「她」很生气。”春低低叹气，“我可不会帮你说话的。”
……
红光乍现后，斑又回到了三途川，他去了将近一天，泉奈便一直在原地守着。
他可爱又可怜至极的弟弟。
“斑哥！”
见到哥哥的身影，宇智波泉奈迅速地飞奔至他眼前，“你方才怎么了？”
“去了个有趣的地方。”斑说着，黝黑深邃的眼眸望向泉奈，“我们该走了，泉奈。”
哥哥这次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真的，真的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