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人从来离不开食物独活,一座城市或者小镇,菜市场往往总是最能体现本土人情的地方。

    街坊或是陌生人,在这里,都凭借着自己的舌头打交道,酸甜苦辣咸,每一个味蕾,交互关系前,先交互味蕾。这家的蔬菜更水灵,那家档口的肉更新鲜,抹掉麻烦的零头,送你一把提味的小葱……

    今日食谱是鸡汤,就到卖鸡肉的铺头,老板热情招呼,只肖诉他买来做什么,他自会挑来最合适的鸡肉。

    返家路过水果摊,再物色三只椰子,央老板帮忙斩开,取椰汁,刮椰肉。待返家中,出门前浸入水的竹荪已经泡发,捞出后掐头去尾,洗净泥沙。

    椰肉切丝,鸡肉焯水,铺进砂锅,倒入椰汁一齐没过,开火慢炖。

    估莫五十分钟后,揭开盖,加入竹荪,几颗枸杞,一刻钟后撒下适量的调料,又十分钟,熄火,此时切勿心急,不要马上出锅,安心再等它闷过最后一刻钟,余温代替明火,细细入微。

    鸡汤从老宅送来时,已经是中午,程安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清早烧退下来后,林承明还是隔一两个小时就去探她的体温,一个早上测了有五六趟。

    “笃笃”,敲门声轻响。

    他起身开门,兰姨端着汤盅站在房门口,“点啊,醒咗未啊?”,林承明摇头,交代兰姨帮忙看一下她,他去给医生打电话。

    医生听闻烧退也没有反复,让他放下心,察觉到他似乎没有休息,又叮嘱他“您一夜没睡吗?去眯一下吧,要注意身体。”

    “没事”

    电话后,家庭医生惊异,这位发烧的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令林生亲自通宵看顾。

    林承明挂掉医生电话后又拨去给助理,把出差的日子往后推延了几天,“这几天我不会去公司,几个要紧的代办事项,你明天查收一下邮件,去公司整理拿到我这边来。”

    “好的”,助理收线后也生出疑虑,中秋一过总裁怎么像是要休年假了。

    一切都交代妥当后,林承明去了趟程家。

    白加道36号此时如一锅乱粥。

    程家阿婶是最先发现程安不见踪影的,她以为是程安醒得早,出去散步了,毕竟自打丫头住过来这月余,几乎日日都出门,问她就说去散步,原想着她能动一动也好当作锻炼身体,就不曾多问。

    谁知今天一个早上都没有见她回来,手机也没有带,程父程母本来午饭后就要去机场,迟迟不见女儿身影于是起疑,到门口问明安保,今天早上有没有见到小姐出门。

    谁知安保也满脸疑容,“今天从换班后到现在,我没有看见小姐有出过门。”

    家长们顿时警铃大作,让安保查监控,一面招呼来今日还没有放假的员工在家里到处找人,阿婶说去外面看看,可一出家门她就愣在了原地,平日里程安出门只说是散步随便逛逛,也没有说过具体往哪个方向去了。

    半个小时后,家里翻遍每一个房间和花圃都无果,程家阿婶在外如一只无头苍蝇,四处逢缘也没有找到音讯。

    又半个钟头过去,倒是安保那边翻了两遍监控,看到程安凌晨溜出了家门,围墙外的监控只拍到她往山上路段去了,程母当机立断拨了999。

    在焦迫等待警署的消息和警察到前,林承明先一步到了程家。

    当程父程母收到消息说有客人来访时,全然没有心情接待访客。

    也不知这位林氏主理人何故来访,印象中自家的业务和他们并没有交集,虽说世界广阔,但是圈子里的人毕竟有限,每年大大小小的各地各样的宴会上,大家多多少少都是有过照面的,可不熟终归是不熟。

    人既然亲自来了,他那样的身份不好只让用人传话回绝他,思虑过后,最后林承明还是被请入了程家。

    程父印象中林家早前的那位似乎就他一个儿子,曾经听闻他接手林氏后最先砍了所有林父在位时滋生的鸡肋旁支,无论是尸位素餐的人还是回报率不高的投资,其实多数不是不能清理,只是前期的投入太多,再清理无疑是白白扔掉数十亿的资金和旧系资源。

    年轻人的手段更凶,不破不立,狠狠削除林氏一层旧骨肉后迅速理清主线,眼光独到立刻又抓住几个出了的苗头新风向。

    林氏的老船虽然旁支杂乱,可由老一辈的积累,规行矩步也是能稳稳当当航行在列队前方的,经他一手操改后,老船翻新,连航线都改道,如今的林氏,主业树大根深,旁支也早已稳固日益健壮,他手下的这艘船,已经甩掉追逐者遥遥领先了。

    后浪可畏,程父深感可惜,倘若自家女儿身体健康……他也报过希冀,安安或许也可以青出于蓝,他看顾女儿升起,等到他作为黄昏落幕后,女儿正好是午时骄阳。

    世事难料,自从十几年前,程安第一次从心外的手术室被推出来后,他就只剩下一个希望,希望自家女儿能活着,快乐的长长久久的活着。

    见到来人后,程父也没有寒暄,直截了当“抱歉林先生,家里现下有些要紧的事,实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或许,是找程安吗?”

    程父听到林承明的话后,原本和善待客的表情变得肃然。

    “她在我那里。”

    像是听到什么骇人消息,程父张嘴,一时说不出半句话。

    程安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张开眼睛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迷茫。

    “哎呀,小安醒了啊,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

    这里到底是那里,阿婶怎么也在这里,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阿婶,“阿婶,我有点饿……”

    “好好好,兰姨说炖了汤,我去给你端来。”

    兰姨?哪儿来的兰姨?林家的那个兰姨?不对!

    程家阿婶正要起身,床上程安飞扑起身拉住她的手臂,起身过猛,眼前一片雪花点。

    “怎么了?小安?”

    程安断片的记忆迅速回笼,她昨天溜出去见林承明了呀,后来睡着了,怎么回来的,这回的是哪里啊?看陈设这似乎是……

    “我…我…这是睡在哪里?”她神色恍惚,睡在林家那阿婶怎么会在这里。

    “林先生家。”

    程安彻底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程家阿婶,“那,那我…爸爸妈妈?”

    阿婶拎起枕头垫在床靠,把她扶起身掖好被子,“嗯,他们知道了。”

    “知…知道了…知道了多少?”她还在结巴,怎么睡了一觉醒过来,彻底变了天。

    又突然想到什么“那我…”。

    到底是亲手带大的孩子,程家阿婶看她这样张皇无措的神情,有些心疼,程安还去上小学时,有一天学校打来电话说小安和同学打架,她陪同程母去学校见到她时,老师正向对方家长解释,谈及了她的先心问题时,她就是这样的表情。

    躲闪,慌神,报赫,虽然这些年她从来不说,认真的接受每一个治疗方案,逆来顺受,让家里的各个长辈放心,事实她从来知道她的异样,小时候和同学打架也是因为他们嘲笑自己的异样,现在的张皇也是因为自己的异样。

    她一直都为自己的异样而自卑,她以为她藏得天衣无缝,无人知觉她这点可怜的心思的。

    可是程母知道,阿婶也知道。

    所以当程父听完林承明的话之后,来和妻子道明情况商量时,程母告诫程父,“安安的病,他如果不知道,那就不应该从我们这里知道。”

    程父心照不宣点了点头。

    阿婶现在也是向程安摇头,“具体我不知,但是关于你的病,先生太太都认为你自有打算的。”

    “谢谢”

    “傻姑娘,说什么胡话呢”

    “那,林承明呢?”

    “听说林先生通宵又看了你一早上,中午来家里和先生太太谈了几个钟头,下午送走来看你的先生太太后去补觉了。”

    安抚完受惊的小兔子后,阿婶去了厨房。

    兔子本人还是觉得恍惚,她是不是在做梦啊,掐了自己一把,“啊呜!”,痛出了声。

    “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门口突然的声音又惊吓到了她,倏地回头,就看见林承明穿着一身居家服靠在门边,再回头才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

    昨天溜出门竟然没换睡衣!她的浅蓝色小兔印花睡衣。

    “呜”,她反应过来后瞬间滑翔回被子中,只露出个脑袋尖,“没睡醒没睡醒”被子中传出细小的音量,程安只觉得耳朵和脸都在发烫,她这月余来费尽心机营造的形象,一夜之内,一觉醒来,一件睡衣,全都毁于一旦。

    正当她闷在被子中,奋力问责罪魁祸首小兔睡衣时,林承明已经走到床边,手伸进被子沿边,掌心抚在了她的额头,有些温度,但似乎不是发烧的程度。

    程安感受着额头上传来他的温度,手掌偏移,她以为林承明要收回手了,没想到它转向反而把被子拉了下来,好了,这下自己全然没有掩饰物了。

    被子拉下,只露出她的脑袋,“别闷着”。

    她不满撅起嘴正要闹反,阿婶和兰姨端着汤盅进来了。

    “说程小姐醒了我过来看下”,见林承明也在,兰姨转向问他,“林生啱啱瞓宜家就醒咗?”

    “嗯”

    程安听懂了,兰姨说他没睡多久。

    她抬眼望向林承明,夕阳照在他身侧染明了半个轮廓,他察觉目光也看向她,程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住林承明的袖子。

    “虽然需要照顾我这个病人,但是,不舍昼夜可不行啊,林生。”

    他晓得,她确实恢复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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