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和素玉山被引士送回小院，院内寂静无声，树影溶于夜色。
楚秋瞥了一眼素玉山，终于还是开口：“素兄，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我该问什么？”素玉山侧身看她。
楚秋回避视线，感到一些心虚，道：“比如，我为何没睡觉会在那里……”
“你方才说是因为睡不着。”
“那是糊弄傅大灵师的，素兄怎么会信？”楚秋抿唇道。
“我虽不信，也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此事。既然如此，问与不问都一样。”
楚秋微怔，道：“你、你从最开始就跟着我到了后殿？你是故意引开傅大灵师？”
“是巧合。因我发觉你夜半出门，远远跟至后殿外，忽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担心……”素玉山停顿片刻，神色隐没在暗夜之中，听不出他的情绪，“没想到会碰上傅大灵师。”
“你果然一早便发现了……”楚秋叹了口气，“素兄，为何没拦住我？我半夜里忽然出门，应该很奇怪吧，其实我该跟你说一声的。”
“现在你也可以告诉我。”素玉山道。
楚秋抬眼看着他，眉眼一沉，道：“素兄，我去后殿，是为了破坏灵柱石。”
素玉山蹙起眉，道：“为何要破坏灵柱石？你可知那是灵阁重器。”
“我知道所以才想这么做。”楚秋负疚道，“我睡前想到明日便是选拔之日，必须要用灵柱石测验感灵之力。于是再一想，若是灵柱石坏了，那么便能拖延一些时间，找到其他办法帮助阿仙。”
楚秋所言不算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契约仙府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谁，她都没有做好准备让人知晓，即便素玉山救了她。
沉默片刻，素玉山道：“楚秋，你的想法过于莽撞，不一定能帮上阿仙姑娘，却会让你陷入危险。”
楚秋愧疚地垂下头，道：“抱歉，我没想太多。谁知那位神秘兮兮的傅大灵师突然出现，那种情况下，还好有素兄在，谢谢你挺身而出，我……”
“幸而未铸成大错。”素玉山沉吟道，“楚秋，既然说清楚了，我们明日去向傅大灵师请罪，你只是一时糊涂才擅闯后殿，想必他会谅解。”
楚秋心一沉，想起傅行舟那副严寒般的模样，赶忙道：“素兄，傅大灵师看上去很凶，他真能放过我吗？况且事关仙府选拔，他若是知道我去破坏灵柱石，岂不是罪加一等？那么我、我定然没法去仙府了。”
素玉山沉着眉头，“楚秋，你有何其他解决办法？”
楚秋眼睛一转，问道：“素兄，你能站在我这边吗？”
素玉山看她一眼，半晌后道：“你说。事出有因，我可以和你站在一起。”
“那便简单许多。”楚秋松弛一笑，道，“傅大灵师并不知晓我们的目的，所以今夜之事只是意外和他产生冲突，只要坚持这一点，同时表明我们未能认出大灵师才有误会，他也奈何不得。”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要向津回学习，有的时候没有证据，拒不承认也是一种办法。
“这……”素玉山面露为难之色。
楚秋眨眨眼睛，道：“无需素兄说什么，否认之事由我来说便好。”
素玉山摇摇头，道：“不，你的事可以隐下，但我动过手，便该傅大灵师认错，他也不好再责怪于你。”
“素兄你……”楚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叹息道，“好吧，怎么能只让素兄认错，我也会道歉，希望那位傅大灵师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二日天亮，楚秋从困倦中醒来，迷迷糊糊听见院内声音，脑海里闪过昨夜素玉山与傅行舟交手的画面，登时没了睡意，赶紧起身。
推开门，只见院门口站着几道身影，引士围在门外，正和门内的素玉山说些什么。
楚秋赶紧上前，只听得一位引士道：“这是傅大灵师的交代，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发生何事了？”楚秋问道。
素玉山见到楚秋，朝她摇了摇头，又对引士道：“可否让傅大灵师前来一趟？”
“前殿正在准备选拔测验事宜，傅大灵师恐怕无暇前来，只能等选拔结束。”引士道，看了一眼两人，“请二位便待在小院里，莫要为难我们了。”
说着，引士将院门关上，楚秋只感觉一股灵气忽地冲出，围在院墙四周。
“这是……”楚秋看向周围，虽然肉眼无法看见，但她分明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包围住了这个小院。
“是封闭结界。”素玉山道，“傅大灵师是有心将我们关在此处。”
楚秋眉头皱起，测验很快便要开始，他们若是无法出去，答应了阿仙的事，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素兄，你可有办法突破这个结界？”
素玉山沉默，回避了她的问题，道：“楚秋，人各有命，你已尽力，阿仙姑娘的事只能听从造化。”
楚秋用力抿起唇，低声道：“素兄，你能应对结界的，只是不愿意再惹恼傅大灵师，对不对？”
许久，素玉山点了点头，“楚秋，即便突破结界，可如何帮阿仙姑娘？”
楚秋哑口无言，她既没有钱，也没有压制灵阁的权力，的确找不到办法让阿仙也能参加选拔。
远处灵阁外传来欢闹的气氛，天色大亮，大门外人群汇聚，民众即便不能参与此等盛会，却也可以前来凑个热闹。
“素兄，”楚秋望着他，神情郑重道，“我不想让阿仙失望。我知道在能力不足的时候还想帮别人是很天真的想法，可测验还没开始，事情未成定局，我怎么能算是尽力？阿仙或许已经在灵阁门口，正在等我的消息，至少……让我出去见她一面。”
素玉山脸色变得沉重，他从未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冰峰上盖住漫漫雪花。
“楚秋，你想清楚了？”他的声音仿佛也带上寒气，“走出这里，得罪大灵师，可能还会影响你的前程。”
楚秋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仙府派来的大灵师都无法谅解我为何帮助阿仙，或许我该想一想是否要继续追寻车队，前往仙府。”
素玉山心下颤动，神色凝滞，半晌道：“楚秋，为你这番话，我可以尝试突破结界。”
楚秋愣住，嘴唇微动，道：“素兄，你……”
“不必多说，这是我的决定。”素玉山道。
楚秋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如何，谢谢你。”
素玉山站到院子中央，他抬头望着院子周围无形的结界，感知其中流转的灵气。
楚秋只看到素玉山一动不动站了一段时间，缓缓闭上眼睛，双手置于身前，手掌并拢，十指变化，一股灵气喷薄而出，衣摆猎猎作响。
素玉山豁然睁开眼睛，深色的瞳眸隐隐泛起点点蓝光，仿佛星空倒映冰湖，掌间灵气暴涨，空气震动，灵气凝聚于指尖，他并指一挥，如同倒流的瀑布直冲高空。
“怎么回事？”
“他们想突破封闭结界！”
楚秋听见院门外传来引士慌乱的声音，她紧紧攥住拳头，眼睛盯着素玉山。
素玉山余光朝楚秋看去，眼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他喝声道：“楚秋，西侧结界符箓已破，走！”
楚秋一颔首，赶紧攀上院墙，穿过破损的结界快速溜走。
素玉山见状撤回灵气，松了口气。
院子周围的结界并非由傅行舟亲手布置，而是使用符箓术法结成，否则他也没把握突破大灵师的术法。
与此同时，院门被引士冲开，闯入的蓝衣引士齐齐望着院内那抹青色身影，停在门口踟蹰不敢上前。
“请告知傅大灵师，素玉山不得已才破坏结界，并非想要逃跑。”素玉山淡淡道，又恢复了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模样。
几位引士相互看看，低哼了一声，有人转身离去，要去禀报傅行舟。
突然之间，一道蓝影猝不及防从院外飞入，登时砸在其他几个正要离开的引士身上，力量压迫而来，几乎在一瞬间，所有引士全都摔到地面，扬起一片尘土，嚎叫声四起。
定睛望去，最上方的人正是才离去的那个引士，他被一股不明不白的力量打中胸膛，嘴边流血，已是昏迷过去。
被压倒的几个引士反应过来均是心惊胆颤，连忙看向身后，小院内外，除了素玉山还站在原地，并无任何其他身影。
“是、是你……”有人指着素玉山声音发颤。
素玉山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几个人已经吓得抛下昏迷的引士，从院子里灰头土脸地跑走。
“你们……”他不禁皱起眉头，“灵阁之内，测验之日，是什么人？”
素玉山将昏迷的引士扶到院墙之下，探了探他的脉搏，他身上的伤不轻，伤处还留着一丝灵气，绝非一般人所为。
灵阁外的哄闹声更响了，如同潮水般汹涌奔腾，大门已经开启，感灵之士在各自的亲人陪伴中，不断涌入灵阁，迎接对于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的日子。
素玉山仰头望向大殿，沉声道：“糟糕！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