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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泣露(1)

    京都总是很热闹,富贵人家比比皆是,人人都说云阳河里流着的不仅是水,还飘着一层富贵的油。莳花阁外终日飘着弦歌声,往东十里,是恢弘气派的皇宫,盘龙柱上雕刻着不起眼的符咒,是监妖司的少卿大人三年前搬着梯子,一笔一划亲自雕的,据说若有妖怪经过,便会惊动观月塔上的黄铜大钟。不过三年来没人听见过钟响,少卿大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谁也不知道。

    今日是大儒温谦老先生的七十寿诞,大半个京都的权贵齐聚一堂。温容作为长房嫡孙自然不能缺席,结果就是,他被灌了小半斤酒,直到快戌时才从宴会上脱身。后花园曲径通幽,是他躲清静的好去处。

    温容不禁感叹:“真清净啊,还好那个烦人精不在。”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假山后传来一个声音:“说谁是烦人精?”说罢,假山后转出一个人来,他穿了一身玄色,与夜色融为一体,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长眉入鬓,眉心处不偏不倚长了颗美人痣,一双丹凤眼眼尾翘起,长得非常俊俏。

    温容的侍从行礼道:“陆大人。”

    此人夜闯别家后院,说起来也算半个朝廷命官,正是监妖司少卿陆怀远。

    监妖司,是负责监察妖族,摒除妖灾的部门,多是擅法术之人任职。人族与妖族并立于世,妖族虽然人丁凋敝,但天生可以运用天地灵气,有通天达地之能。人族则不同,即便经过刻苦修炼,也只有少数人能运用灵气。朝廷建立监妖司也就这几年的事,未立之前,除妖主要倚仗赵、沈、谢三家,三家深受百姓爱戴,有些地方甚至建起了生祠。为了遏制这种不正之风的持续蔓延,朝廷建立监妖司,独立于六部之外,由皇帝直属,最高级官员少卿享正四品待遇,却不得上朝议事,所以算半个朝廷命官。

    除妖是个大规模杀伤性的活计,常常表现在掀瓦推墙、“煽风点火”等方面。陆怀远因为曾有救驾之功,皇帝从不骂他,只是苦了工部和户部。温容天天给监妖司善后,一来二去和陆怀远熟悉起来,便觉得此人怎么看怎么烦人——不仅总是花枝招展,还喜欢翻别人家后墙。

    陆怀远已经走到了温容身前,不依不饶地问:“烦人精说谁?”

    温容“啧”了一声:“说得就是你。”

    “在下京都第一美男子,怎么会烦人?”烦人精一把抢了温容的茶水饮了,又一口吐了,“呸,你这茶真难喝。”温容无语:“……陆登云,你要脸不要?”

    陆怀远认真地说:“我不要。”

    温容钦佩,只好说:“你怎么来了?”

    “你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你问我为什么来?”陆怀远奇道,“温叔玉,你是亲生的么?”

    温容“哈”了一声:“是,你是我爷爷亲生的。你家什么做客之道,大半夜翻主人家后花园?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废话要告诉我,快说。”

    陆怀远没理他这句挖苦,反而还颇为赞成,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了,一个好消息,而且对你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进宫面圣去了——上任这三年我一直都没休息过,这次去江州芦丁公干非常顺利,我就借着这个机会跟陛下要了个恩典。”

    “什么恩典?”

    “我这三年简直是顶着文官的官职做着武将的活,年头忙到年尾,没休过的假加起来得有半年。所以我让陛下恩准我休了今年的岁节和寒食节,二七十四天。”陆怀远把温容往下拉了一下,“是不是特别好?”

    “好。”温容说,“可是这是你的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怀远说:“不好吗?我这十四天可就跟着你过了,有我这么个贴身高手护着,你不开心?”

    “陆登云,你有病吗?”温容脸黑如锅底,“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你要在我家蹭吃蹭喝十四天,还天大的好消息哈?怎么着监妖司不给你发米吗,还是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陆怀远顺杆就爬,以手掩面:“是啊叔玉兄,我饿得快死了,如果你也弃我而去,那我明日就要曝尸荒野了。”

    温容:……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真的很想给他两拳。

    温容刚要出言挖苦,陆怀远却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温容问。

    “唔,素云给我传信,让我回家一趟。”陆怀远说。

    “那你回去吧,”温容说,“我送你到门口。”

    陆怀远:“这倒是不必,我走墙。”

    身行一晃,顺着来时的小路飞掠而出,再一眨眼,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从:“你觉得,姓陆的是不是有病?”

    没等侍从回答,又自己下了结论:“有病。”

    翻过墙的陆怀远稳稳落地,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土,一回头,一张大白脸放大地呈现在他眼前,只有嘴上沾了点红,张嘴道:“公子。”

    陆怀远毫无防备,被吓得连连后退倒在墙上,夸张地捂着心口:“素云?你你你,你脸上这是什么?快擦了。”

    素云拿衣袖将脸一抹,露出一张很清秀的女人脸来,说:“红月给我的脂粉,擦着不好看么?”

    陆怀远:“红月给你擦肯定好看。”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从这儿出?”

    素云道:“根据以往的情况来说,您每次来找温侍郎,都要从温府后花园出,我就在这儿等了。而且我觉得,温侍郎应该都没有您熟悉温府后花园。”

    陆怀远:“……你给我传音,有什么事?”

    “青雨回来了。”

    陆怀远家住安乐坊,是一个很小的三进小院,修着悬山顶,与周围民房融为一体,看起来很低调,甚至还显得很朴素。可是仔细看,又充满了别样的讲究,正门口挂着的八角风灯不点蜡烛,是用符咒催动的,每日准点亮起,风雨不灭。跟陆怀远本人穿衣要骚不骚的气质完美贴合。街门匾额上是御上亲笔的“陆府”,彰显这个小破院子的主人身份之尊贵。

    经过前院,一个身着黛青色圆领袍的男子站在抄手游廊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雨。”陆怀远唤了一声。青雨抬起头来,他的面相看起来十分冷酷,眼睛好像带着点绿,透着说不出的疏离感,说起话来也是平淡又无起伏,发生好像天大的事都能面不改色:“公子,您回来了。”

    连陆怀远都正经了不少:“嗯,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我按照公子的吩咐,在芦丁县监妖司司监的家里搜了几天,果然在东跨院书房的密室里找到了点东西。”青雨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信。

    陆怀远接过来一看,信封都写着“玉泽亲启”。抖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上面画着奇怪的花纹,像什么远古凶兽,多看一眼就让人不舒服。

    “唔……这是什么,”陆怀远把纸转了几圈,下了定论,“画得真丑。”

    “是九尾狐玄泽的图腾。”素云和青雨异口同声。

    “哦,妖王大人又搞新花样了?他不是自诩‘顺应天意,统领群妖’吗?怎么,想了二十年,终于发现自己不是真龙天子了?”陆怀远嗤笑一声,“不过沈文昭给赵玉泽寄这个做什么?玄泽的图腾,跟沈家有什么关系?莫非他沈家也跟九尾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素云道:“极有可能。”

    “我没在问你,我在反问,”陆怀远把两张纸折在一起放进怀里,抽出折扇一展,摇着扇子飘过垂花门,“没事多读点书,现在本公子要睡觉了。”

    素云留在原地兀自纠结:“什么是反问?”

    青雨一脸冷漠:“我也不知。”

    陆怀远累坏了,他这段时间不眠不休,今日未时才回到京都,先进宫面圣,软磨硬泡要了十四天假,又去温府跟温容玩了一通,早就累得不行了。

    陆怀远在梦里醒来,鼻尖萦绕着一点花香,抬眸,看见一女子背对着他梳妆,口中还哼着小曲。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许多年以来,他总是梦见这个场景。

    梦中的陆怀远轻声开口,叫了一声:“娘。”

    女子回过头来,她是未出阁少女的样子,生着一双与陆怀远如出一辙的丹凤眼,见了他,轻轻微笑起来。一阵风吹来,女子散成一把轻烟,风把陆怀远一推再推,推出了梦境。

    陆怀远睁开眼,窗外天光已大亮,似乎已经是卯时了。素云在外面敲他的门,陆怀远轻咳一声,披衣而起拉开了房门,问:“什么事?”

    素云回到:“公子,圣上召见。”

    陆怀远眼皮一跳,觉得自己的长假可能要泡汤。

    太阳转到了天幕正中,京都久不下雨,天气炎热得很,皇宫宫道上走着一行人,为首的两位正是陆怀远和温容。陆怀远一脸不爽,温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可仔细看,他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陆怀远幽怨地开口:“你想笑就笑吧。”

    温容抬起头来,看起来一脸凝重,嘴角却可疑地抽搐着,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他的肩:“你真的好惨。岁节,寒食节……唉,可惜啊陆兄,没机会放假了。”

    陆怀远叹了口气:“我得找个算命的看看,是不是我注定就是当牛做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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