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档案馆内，0013解开自己的大腿外侧绑着的腿环，然后拿起那把挂在腿环上面的小刀。
“绫，这可能有点痛。”0013举起刀刃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和你道歉的。至于你接受与否，那就不关我的事啦。”
被0013压在身下的绫突然双腿发麻。虽然绫奋力扭动上半身，但是0013那远低于正常体温的大腿还是把绫稳稳地按在原地。
在纯白的刀光即将落下的同时，那些本在监视现场的无人机纷纷乱做一团，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飞。
“绫，躺好别动！”远处有人朝中庭内喊道。
话音刚落，一颗飞驰的子弹便从一扇虚掩的窗户里发射出来。
那子弹穿过无人机之间的缝隙，精确地射中0013手中的刀刃，随后洞穿了0013的一只臂膀，红色的液体飞溅到绫的脸上。
好似电影海报内的机械手探长收起他的老式□□，一肘子顶开窗户，翻身从一侧的天井处跳进中庭里面。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队身着特种作战服的武装警察。他们同样利索地翻过档案馆外墙，然后迅速封锁住了中庭通往外界的每一个出口。
一面面防爆盾牌的后面，数十把枪械瞄准了起身后连连后退的0013。
老雷用自己的异能再次锁定0013，分别朝0013的头部和心脏所在的部位又补上两枪。
0013浑身上下都变得血肉模糊，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她原来的外貌。
连中三枪的0013向后倒入水池当中。清澈的池水转眼间变成一片猩红。那些蠢蠢欲动的无人机一个接一个地砸在档案馆中庭内的各个地方。
确认目标彻底沉入水中以后，老雷才叫上两位持盾和一位持枪的武装警察一同来到绫的身边。他让那两位面对池塘举好防爆盾，剩下的一位替老雷自己盯住池塘里的红色血迹。
“绫，有受伤吗？”老雷探长蹲下来对绫问道。
绫单手撑起一侧身体，一晃一晃地站起来，说：“没事，除了腿有点麻，脑袋有点晕，其他的都没事。”
“你没事就好。”老雷如释重负地站在绫的身旁说道，“给我授权的人只告诉我说调查局里有人会负责引出逃犯，然后要我们先埋伏在中庭，最后协助武装警察动手。”
一提到这里，老雷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万万没想到，那帮人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会把这种不要命的任务交给属于调查局的你。”
“绫，你看上去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雷担忧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绫说道。
“我只知道要来这里调查嫌疑人的行迹。今天下午，她发了一封扬言要炸毁档案馆的邮件给城市调查局，所以我就来这里调查了。”绫向老雷一五一十地汇报说。
听完绫的说法，雷更加生气地说：“又是这个惯用的伎俩。不想分享情报却还想找人做事。真恶心。要不是他们不让我提前动手，我肯定提前过来找你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要让最上面的决策层插手了吗？”绫打断很快就要开口骂人的老雷问道。
“是的，但这不仅仅和我们目前调查的案件有关联。”老雷说道，“这还属于之前的一个遗留问题。”
“我的上个任务是帮助军方去跨境追捕一个盗窃尸体的嫌疑犯。当时，因为线索中断，相关的调查被迫终止。”雷说，“不过就在今天，我醒来没多久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与先前任务相关的后续指示，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就跟其他人提前埋伏在了档案馆里。”
“如军方的情报显示，那个消失了几年的犯人确实是出现在了这里。”雷把自己上一个案件的情报简明扼要地分享给自己身后的绫。
“等一下，为什么是这里？”察觉到问题的雷托起下巴开始思考。
“哦，对了，”雷抬头说，“关于我们那个案件的嫌疑人，你目前有新的线索了吗？”
“可是，”绫手指池塘说，“被你击毙的人正是我们要找的0013啊。”
“你确定？”老雷惊讶地问道。
“我确定。”绫认真地说，“我用异能读取过档案馆里的数据，0013的特征与我遇到的这个人完全吻合。”
“不，不。这绝对不可能，能擅自改变外貌的那位几个月前就病死了。”老雷十分确信地说。
“你之前调查过0013？”绫不记得老雷有和自己分享过这个情报。
“这个事我们之后再聊，我先去检查一下池塘里的尸体。”老雷着急地说。
绫本想进一步追问老雷，但是一阵头皮撕裂的痛感突然袭击了即将开口说话的绫。
“喂，你还要我说到什么时候？”
来自池塘底部的声音猛地进入绫的脑海。
“那不是普通的数据。”
“那是被封存起来的记忆！”
0013的声音让绫头痛欲裂。绫手扶脑袋，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现实当中，浮上水面的那具身体大声对桥上的机械手探长喊道：“雷，你来得正好。”
这时候，就在众人面前，一池塘的水流逆向飘往档案馆上方的天空。
机械手探长继续双手握着□□，向站在水面上的那具身体大声问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老实回答，不然我们随时可能对你开火。”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伤口正在愈合的0013悬浮在空中说，“我的异能可不只是能复制他人的外貌而已。”
“我能驱动的远不止于此，他们身上这无数个异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自以为是的家伙们，这是否有能唤起你们过往的恐惧呢？”0013边说边抬手发射出数百条黑色射线。
射线击中的每一个地方都融化出一个个缺口，就连石板铺设而成的桥面也被高温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切口。
老雷探长见情况不妙，他拉上头昏目眩的绫，在两块防爆盾牌的掩护下开始后撤。其余的武装警察也各自转移到了黑色射线无法直达的掩体后面。
他们还没走多远，0013身上的黑色线条就绕过盾牌，擦过那两位武装警察的头盔，一把缠住老雷的那条机械手臂。
0013的食指稍稍一抬，机械臂手中的老式□□便被那黑色的线条直接抽走。
“我记得，你手里的这把□□就是杀死秋的那一把。”0013接过自己用黑色线条抢来的□□说。
0013双手握住□□，在半空中用枪口瞄准老雷，说：“我还记得，当年给我带上记忆遗忘装置的人就是你吧。”
此时的老雷已经带着绫撤离至中庭门口。那些躲在掩体后的枪线接踵而至。
统一规格的子弹全部飞往0013的方向。
面对数十发高速行进的子弹，0013从容地张开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横向架在左眼眼眶上。
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鲜红的光幕从她左眼虹膜向外扩展。
凡是被光幕扫过的子弹都无一例外地改变了飞行方向，同时越飞越慢，最后无一命中0013。
同时开启好几种异能的0013毫发无伤地降落下来。她看向完全不准备停火的那些人，无奈地说：“在属于异能的时代里，你们居然还如此执着于这种无聊的机械结构。”
面对着一颗即将命中自己额头的子弹，0013从容不迫地说：“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勇气可嘉呢？还是说……”
“你们果然是和这座城市一样无可救药。”0013边说边用右手指尖向上弹飞了这颗比声音还快的金属子弹。
发现普通的射击不起效果以后，各单位的耳机里很快就收到了来自远程指挥中心的停火指令。
可是，好几秒过去，新的作战指令并没有如期到来。
中庭内，晚间的微风轻轻撩起了0013一侧的黑色长发。这一束散乱的发丝恰好遮住了她那只还在流血的左眼。
0013闭上左眼，睁开右眼，一个人站在石板桥上对一排排的作战单位挑衅道：“怎么？被我劫走指令以后就不会行动了？”
绫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想要用自己的异能把作战指示从0013那边反抢回来。
可是0013的特殊加密方式干净利落地将刚刚进入通讯系统的绫拒之门外。
绫强行破解出来的数据只有一条0013留下的注释。
“放弃吧，绫，我早知道你会有这种无用尝试。”
注释的修改时间正是绫凭借异能潜入附近通讯系统的时间。
“你们看好了啊，”0013挥手放出一道电光说，“这才是属于异能者的战斗方式。”
那些倒流的水滴漂浮在空中，0013手中的电光不断地穿过一颗又一颗大小不一的圆形水珠。
绫打开右手上的异能，想要搞清楚下一秒的0013究竟有何企图。在异能导入视觉系统的那一刻，绫的眼中赫然显现出一条机械大蛇的拼装蓝图，成百上千的弹药碎片和无人机残骸正在有条不紊地组成蓝图内的不同部件。
短短的一秒很快过去，一条由0013的各类异能所共同驱动的空心机械大蛇四平八稳地从空中下落。
大蛇落地时，庞大的身躯砸烂了好几条蜿蜒曲折的石板桥，不知哪里来的大量炸药捆绑在蛇的尾巴上。
巨蛇朝0013低下头。0013轻巧地一跳便跳出远超自己身高的高度。她打开双臂，平稳地落在机械巨蛇的头部。
“雷，小绫，你们马上解除异能，随后出列。”0013坐在机械巨蟒的头上说道，“否则我直接引爆这座档案馆。”
绫收起自身的异能。她的头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绫转头看向老雷，习惯性地想要从老探长那里得到一点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提示。
“绫，我先走，你和我保持一段距离。”老雷小声告诉绫说，“一旦情况无可挽回，你立刻往回跑，然后用自己的异能拉下中庭和走廊间的所有防爆门。”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雷补充说。
“那你……”绫随即明白了雷的想法。
“我是探长，听我的。”老雷说完后便走到防爆盾的前方。他没有给绫任何回应这个决定的时间。
绫没有办法，只好按照老雷的说法，隔了好几秒才从防爆盾后走出来。她出来时，老雷探长已经和她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雷，我体内有用于测谎的异能，所以，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机械巨蟒上的0013俯身说道，“若有隐瞒，我当场引爆整座档案馆。”
“好，我明白。”老雷举起双手开始了这场有些不利于己方的交涉。
巨蛇头上的0013打出一个响指，隔绝内外声音的屏障盖住了0013、绫和老雷。
而后，0013对雷探长提问道：“说，那些抹除记忆的装置是谁给你的？删掉档案馆里数据的人又是谁？”
“抱歉，我不了解你在说什么。”老雷不露神色地说。
0013面露怀疑地盯住老雷的双眼，可她体内那个测谎的异能没有检测出疑似谎言的回馈。
“看来直接你是问得不到答案的。”0013遗憾地说。她认为雷探长那些事关过去的记忆也被一同抹除了。
“接下来，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对应的回答为是或否。”0013命令道。
“你认识秋。”0013尝试从头去定位雷探长记忆消失的时间。
老雷点了点头。
0013眉头一皱，继续说：“当年，是你开车送我离开的。”
让旁边的绫倍感惊讶的是，老雷又一次选择了点头。
“那就是你对我使用的记忆删除装置。”0013怒气冲冲地说。
“0013，如果你说的装置是指秋给你戴过的头盔，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个东西是为数据芯片录入记忆的设备，”老雷想起了什么后说，“秋和我说过，那个头盔并没有任何删除记忆的功能。”
“你有测谎用的异能，你知道我说的话不是假话。”老雷快速补充道。
“但是啊，我也不能排除这是否是别人想让你记住的‘真相’。”0013掏出从老雷那里抢来的□□说，“雷，你告诉我，当时指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
“孩子，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老雷举着空无一物的双手说，“给你戴头盔的那个人是秋。用异能顺走我□□的人是秋。”
“举枪自尽的人还是那位和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秋小姐。”老雷一口气说出了这些从未被正式记录下来过的内情。
“我的记忆里，这些都是秋小姐的安排。”老雷说完了他能记起来的全部事情。
0013体内那个测谎用的异能从头至尾没有发出过一次疑似谎言的反应。
现场的绫和0013都因为老雷的这一段说法而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短暂的震惊过后，0013用枪口指着雷说：“好了，我已复制你的异能。现在起，你没用了，请你带着别人给你灌输的谎言去死吧。”
“你的存在就和档案馆封存的那堆乱码一样毫无价值！”
0013的眼中，三个具有瞄准功能的红点齐聚雷的头顶。
自知被红点锁定的雷无处可逃。他奋力对身后的绫喊道：“跑。别管我。”
绫的本能并不想让她就此丢下老雷，可根据自己一贯接受的训练，遇到这种情况的探员是必须要服从探长指令的。
老式□□里的子弹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因为0013复制了老雷那个百发百中的异能，这发射出去的子弹一击卸下老雷的那条机械手臂。
“什么百发百中，吹得和真的似的。”0013射偏后忍不住嫌弃起老雷那个被电影描绘得天幻乱坠的异能。
“你还真以为我的准心全部来自于自身的异能吗？”老雷还在帮琳争取离开的时间。他甚至想通过激怒0013来吸引0013的注意力。
可绫刚刚狠下心，回头跑了还没两步，0013就从蛇首一跃而下，那条机械巨蛇赶在绫之前拦住了通往中庭外的出口。
“没办法。我只能动手了。”绫抱着和老雷一样的觉悟说道。她在说话的同时也用异能放下了隔绝中庭和档案馆外侧的防爆门。
当中庭内的两人退无可退之际，一架失控的无人机出于意料地闯入档案馆中庭。
由于0013和绫都决定用异能争夺这架无人机的控制权，一秒内收到多个不同指令的无人机旋转着坠入到满是碎屑的水中。
不受电子信号控制的无人机储物仓极限地打开舱盖。
一条封存有数据芯片的项链从中弹射而出。绫还认得，这与那个自己存放在调查局内的数据芯片极其相似，而那条项链的原主人正是那位与秋小姐长得极其相似的咖啡店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