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金一赤的两道光束我再熟悉不过，当日在什密山顶上险些被这两束光闪瞎了眼。
“金銮，别来无恙。”金色的凤率先开口道。
二人神威熠熠，即便没有光晕围绕，我都情不自禁地觉得应当对二人俯首称臣。
我别过眼神，虽未做亏心事，但不知为何也不敢与二人直视，“从我出山，你们便跟着我。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赤凰开口道，“你们金銮一族与我凤凰乃是同族，你为何要出卖同族与焱神为伍？”
“等等。”我打断他，“我何时出卖同族？”
“焱神是我们凤凰族与神族的宿敌，那日你自愿跟着焱神离去，不是与他为伍又是什么？”
我嗤笑一声，“那日即便我不跟他走，就凭你们两个以及埋伏在山中的其他凤凰，能打得过琰月？”
他们突然双双沉默。
“再者。”我继续发问道，“我被囚于人间数年，都未曾见你们凤凰族前来相救。怎么焱神一来，你们便来了？当初你们是为了跟踪他还是为了寻我，不需要我再做猜测吧！”
金凤上前一步，笑道，“你有所误会。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行踪，但一直无果。那日我俩跟踪焱神，未曾想误打误撞寻到了你！我们刚看到山上的你，便马上传音给其他同族，准备合力救你出去呢！”
“喔？那当时为何不全力出击，把我从焱神中抢走？！”
赤凰仍是嘴硬，“你若愿意跟我们走，我们自然会与他拼个头破血流！而后他在千灵山也并未虐待你，因此我便认定你已被焱神驯服。”
“......”我觉得好笑又无语，“既然如此，今日又为何找我？”
二人四目相对，犹豫起来。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不愿再与他们浪费时间，“可是为了千灵山囚着的数百只凤凰？”
“你知道此事！？”二人一齐震惊。
“不算全知道。”我现下终于有些底气敢于他们二人对视，“我只是知道山中关了很多凤凰，至于为何以及你们的恩怨我不清楚。”
思衬了片刻，我又补充道，“想必是焱神为报复当年你们将他囚在窟魔山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那你可曾进去到关我们同族之地？”赤凰并不关心其他，着急问道。
我摇头，“我法力甚微，没办法进去。”
赤凰欣喜的脸顿时又暗了下去。
金凤却笑着宽慰赤凰道，“金銮可以自如出入千灵山，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办法。”
“对啊！”赤凰突然变得兴奋。
我自然明白他们所言何意，“我都无法接近，即便我在又能如何？”
金凤朝我走近，满脸笑意，“焱神灵力主青焱，金木水火土，青焱源自草木生灵，金克之，千灵山四季如春也是因为如此，既然是山脉，必定有金。你只需靠山脉找找，若是含金的山脉，便是他法力微弱之处。”
原来如此！我登时醍醐灌顶。看来瀑布后面那座山应该是有金矿所在，因此我靠近才能够听得见鸣啼声。若是在山中打个隧道，岂不是既不会惊动琰月，也能安全到达西山？
“你可是有线索？”金凤见我有些出神，急切问道。
“没......没有。”我摇头，眼神看向别处，佯装一无所知。
“若你能助我们救回同族，便是有恩于我们凤凰。日后他们定能摒弃前嫌，接纳你回去的。”金凤道。
“摒弃前嫌？”我摸不着头脑，，“我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我们金銮族以及凤凰族的事情，何来前嫌一说？”
“焱神与我族结怨已久，你至被救后一直居于千灵山。而后又多次救你于危难，难免会让我们产生误会。”
“你们怎知他救我多次？”我察觉异样，“莫非上次我回去娑曼国，你们也在？”
金凤点点头，“我们受命观察千灵山的一举一动，上次见你与焱神的侍从出去，便跟上去看了看。”
我顿时如跌进了冰窖一般。当时我深居火海之上，他们竟未出手相救，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我险些跌进火海。我们金銮素来以凤凰一族为尊，甘愿为臣。自认为与他们本是同类，可是当年我们遭遇大难，我被母亲带着离开时也未见他们出手相助。
如此看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们将他们当做同族，而在他们眼中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身子变得冰冷，转过身去避免被他们察觉到神情异样，“我们金銮早已灭族，我也从未想过要回去，现下也不需要你们的庇佑。在你们眼中我与焱神到底是何关系于我而言毫无所谓。凤凰族人被囚，我深感惋惜。但凤凰一族与焱神的恩怨，说到底与我毫无干系，我无法帮到你们。”
“你竟这般见死不救？！”赤凰朝我怒吼道。
“见死不救？”我轻笑一声，他倒振振有词，“好，那我问你。当年我们金銮一族被灭族，你们凤凰可出手相救？如今可替我们找到灭族仇人？又可曾寻到其他我们其他族人？”
两人沉默不言。
“我们金鸾族素来奉你们凤凰为尊，而我们被人屠杀的时候，你们又在何处？！”
又是一片沉默。
“不错！”林子的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浑厚且洪亮的声音。我正欲抬头追溯声音的来源，便听见身后有轻微的枯叶碾压声。
“尊上。”两只凤凰齐刷刷俯首喊道。
我转过身，见一俊逸且威严的男子挺立于眼前，他眉眼俊朗，白衣飘飘，周身有七彩的光晕围绕，一看便知是凤凰族内身份尊贵之人。
“果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金羽鸣雀。”他睥睨着打量了我一眼，“成色确实不错。”
“金羽鸣雀？”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们从来便是金銮鸣雀，何来金羽鸣雀这一称呼？
“可惜了。”他嘴上说着，面色却并无半分惋惜，对我仍是居高临下的神色，“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心里失笑了一声，问道，“阁下是？”
赤凰斥道，“这是上古七神之一的赭羽神尊。”
幸得幼时睡前爱听母亲讲故事，隐隐约约还有些印象。上古七神都是上古洪荒时吸收天地灵气而生的瑞兽，我们凤凰族便有两位，赭羽与青霓。但这二人并非是随意可见的，因此我从不知道他们是何样貌。
我忙稽首，“原来是神尊，小神失礼了。”
赭羽只瞟了我一眼，“你们的对话我全听见了。我们进不去千灵山，解救山中的凤凰，只有你能做到。”
我心下有几分纳闷。他与琰月既是上古时生的瑞兽，怎的他再加上一众凤凰竟都拿琰月没办法？
赭羽轻笑一声，“我知你心中疑惑。我与琰月的神力本是势均力敌，只是当年神界与焱神一战，我们耗尽全部神力将他封印在窟魔山。而我们还未恢复全部修为时，他便已经逃出来了。因此现下不是他的对手。神界因为与他的大战也损伤惨重，如今旁人也都不愿再出手相助了。”
本是势均力敌，竟要结合神界其他神族才能将琰月封印在窟魔山？我不禁心生疑问，看来他所言也并非全部属实啊。倒是琰月，此时对他油然而生了不少敬畏，这么多人才跟他打了一个平手，由此可窥他有多厉害！
片刻间突然想起游稽先前讲的神族大战，琰月不仅凭一人之力对抗赭羽与其他神族，还有凤凰族与神族一众将士。
“原来如此。”我佯装附和道。
“本尊已亲自来了，若是你愿助我族一臂之力，有什么条件便可尽提。”
我淡淡一笑，“条件倒是未有，只是有一事想向尊上请教。”
“但说无妨。”
“不知神尊可知当年我金鸾一族为何在帝羽山被灭了族？”
帝羽山既是凤凰族的栖息地，便也是赭羽管辖的范围。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他岂会一点儿不知情？
赭羽犹豫了片刻，“此事错综复杂，并非一时半刻可以讲得清楚。当年你金鸾被灭族时我正在闭关，虽说后来知道了是何人所为。但是神族大战时我的灵力损耗太大，因此没办法帮你们寻仇。”
虽说母亲临终前劝诫我不得寻仇，但我们金銮族上百人，死也应该要死得瞑目。
“尊上不必犹豫，请将实情相告。我身为金鸾一族的遗孤，复不复仇自会思量。”
他沉寂须臾，“你既想知道真相，此刻即便是我告诉你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不如自己想办法去琰月囚禁我们族人之地看看吧，你会得到答案的。”
“你的意思是此事是他所为？”
赭羽笑道，“你如今与琰月相交甚密，我们说什么都是徒劳。既有心疑虑，何不自己去证实？”
我并未被他带入进去，“我倒对他并未有疑虑，尊上这般说来倒是像在告诉我是他所为。又或者说，是想激我替你们找到进入西山的办法。”
赭羽笑了起来，“你也并非愚钝之人。即若是我们能轻易打开千灵山的结界，又何需再此与你多费唇舌？即便你进去了，我们可是想进便能进的？你我本是同族，若能出手援救，我们定是感激不尽。即便不愿，我也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我并未回答他，只是陷入了沉思。
“这世间能随意进入我帝羽山且悄无声息的人没有几个。当年你们被悄无声息地灭族，如今我们族人又悄无声息地被掳走囚禁。我想不需我再多说什么了吧。”他伸手，将一个白玉药瓶递给我，“再过七日便是仲秋，中秋那几日是虚阴之气最盛的几日。届时琰月灵力受虚阴之气的影响会大幅减弱，你若将此药提前给他服下，他那几日便会沉睡。即便是察觉到异样，也无法做什么。那时你想办法进去西山去瞧瞧，我所言是真是假便一目了然。”
我并未立刻接过他手中的药瓶，而是凝视着他，打量起来。
他轻笑，“这药用与不用皆由你自己做主。我们上古神族，不死不灭。真身若毁，元灵不散。若是能轻易便毁我们真身，那岂能安稳活到今日！”
我这才缓缓接过药。虽然此刻内心很挣扎，但想着即便不对琰月使用，日后可以用在别处，以备不时之需。
赭羽虽并未明言当年灭我族之人是琰月，可他的话语间皆是指向他。而游稽说过，琰月被囚在窟魔山里是两百年前之事。与我们族被灭中间相隔了一百多年，他那时正被关在窟魔山。若真是他，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而他，又为何要灭我金鸾族？即便是当年与神族大战，心中有怨，为何不像今日这般，将我们掳来囚禁，而是要痛下杀手？
赭羽见我在沉思，神情满意，“言尽于此，至于该怎么做。你自行斟酌吧。”
说罢，他们三人便要离去。
“等等。”我喊住他们，“尊上方才所言的金羽鸣雀是何意思？难道我们金鸾鸣雀在这世上还有其他同族？”
赭羽轻笑，神色轻佻，“不过是我太久未见到你们金鸾族了，一时叫错了。这世上已再无金鸾鸣雀了。”
我还未来得及继续发问，他们便已经消失在了空中。
“你有我们凤凰族的通灵蝶，若是想要找我，你知道如何做！”
他的话在林子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