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许银花赶紧收拾心情。她堂堂一店之长,若是当众在客栈里哭哭啼啼,可就闹笑话了。

    李怀舟双手撑在柜台上,瞅了瞅她强自克制而略显挣扎的表情,毫无同情心甚至有些没忍住乐道:“哎呀哎呀,我们的许掌柜要掉小珍珠了。可怜见的,是谁欺负你了?”

    许银花顿时气得顾不上伤心了,差点将手边的算盘拍在他脸上。

    她皮笑肉不笑:“这位客官,您只付了一晚的房钱,把早饭钱付过就可以离开了呢~”

    李怀舟摆摆手:“不急不急,我再住几天,到时候一起付。”

    他好整以暇地敲打着柜台,大厅中吃早膳的宗门弟子都时不时看他一眼,他也毫不畏缩,甚至还朝他们抛了个媚眼,惹得对方一阵恶寒。

    许银花挤着笑脸:“客官,我们这里都是先付账后服务的呢~”

    两人打了一会儿太极,那边的宗门弟子也准备启程,他们今日就要去参加万象舆定阶大试了。

    许银花在开客栈前,就打探到最近同行竞争十分激烈。有好些客栈掌柜为了吸引宗门弟子,专门让人做了吉祥结或者符灵挂坠,在客人去参加大试前送给他们,图个好彩头。

    她是没有闲钱准备这个,但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许银花便叫住了整装待发的宗门弟子们,后者皆回头看向柜台后的她。

    许银花吸了口气,微笑道:“祝你们大试顺利!”

    在大试面前,再多的个人情绪也得往后稍稍,就连昨日那名阴阳怪气的女弟子,此刻听了她的祝福,也虔诚地向她拱手作别。

    待他们离去,本来就少了许多桌椅摆设的大厅便更加空荡荡了。

    陀螺和烟囱都闲下来,坐在门口看街上一个个赶去上山的仙门弟子。

    近些日子,每天早上都是这样的景象,他俩日日看也不厌其烦。

    陀螺道:“烟囱叔,你说,咱们能不能、也去试、试试?”

    烟囱剥了颗花生填嘴里:“仙门收结巴吗?”

    陀螺问:“不、不收吗?”

    “你想想,一个超凡出世、白衣飘飘的仙人,一开口,居然是个结巴,这不叫人笑掉大牙嘛!”

    烟囱眉飞色舞地描绘这个情景,让陀螺笑出声,又诚恳发问:“那、烟囱叔你、你不去,是因为太、太胖吗?仙人也不能是胖、胖子?”

    烟囱拿花生壳砸了陀螺一下,乐道:“结巴都治不了你这贫嘴。”

    李怀舟走过来,拉了个长凳坐在他俩旁边道:“二位大哥,莫非也是散修?”

    “散修称不上,”烟囱道,“就是会点儿小仙法,用个符。”

    陀螺道:“人人都、会的那些,除了我、我们掌柜不、不会。”

    只是在柜台后面默默做针线,明明什么话都没说的许银花:“……”

    李怀舟赞道:“厉害啊!还是你们乾洲好,当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烟囱笑呵呵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兄弟为何今日没有上山去?”

    李怀舟道:“嗐,这头些天去参试的人实在是多,我性子毛躁,不愿在那殿外站着等,索性先游玩几天,等些时日再去,人便会少很多。”

    “别人都想早点去参试,否则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倒想得开。”烟囱道。

    李怀舟无所谓地摆摆手:“毕竟这灵根是老天爷给的,急也急不来。”他眼珠一转,又道,“既然提到灵根,不妨我们来赌一赌,今日那帮宗门弟子的大试都是什么结果?”

    陀螺举手道:“我、我猜,都是纯、纯灵根!”

    李怀舟没绷住,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烟囱拍了他脑袋一下:“蠢货,你当纯灵根是地里的白菜,遍地都是啊?纯灵根百年难遇,上一个出现的就是千渊道现在的掌门,据说目前已臻化境,都快要飞升了,下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不定下一个,”李怀舟一甩马尾,拇指指着自己笑道,“就是小爷我。”

    烟囱拍拍他的肩膀,认可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

    李怀舟起身走向柜台,对一直不吭声的许银花道:“掌柜的,你也猜猜,他们都是什么灵根?你猜对了,我就赔偿你店里所有的损失,我猜对了,你就免了我今晚的住宿费,如何?”

    许银花正跟手中打结的线头斗智斗勇,听到这话,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让一个废柴去猜这些修仙之人都是什么灵根,不就等同于让一个瞎子去猜谁长得好看么?

    许银花确信此人就是来捉弄她的。

    但有人愿意问她,让她觉得自己跟这些修仙之事不是毫无关系,她便忍不住想了想,道:“可能都是泛灵根吧,我没什么概念。”

    李怀舟一笑,两颗虎牙有些痞气:“那我就猜,他们之中只有一个混灵根,其余全是浊灵根。”

    浊灵根只比最差的朽根好一些,虽然勉强能修仙,却进益极慢,无异于蹉跎时间。就算能坚持下去,熬到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也修不出多少寿元,最终还是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该烧的烧,该埋的埋。

    “怎么可能?”许银花觉得他们个个天赋异禀,虽说技艺还不纯熟,但年纪轻轻已经比大多数年长的人要强得多了,以后定然会更加厉害。

    “别急,等到傍晚,结果自然见分晓。”李怀舟靠在柜台旁,指了指她破破烂烂的包裹道,“许掌柜,给我来两块花生糕。”

    许银花不大乐意,只给了一块。

    李怀舟咬了一口,蹙眉道:“怎么这么潮,你们厨房在哪?我去烤烤。”

    许银花犹豫了一下,起身带他去厨房。

    灶台的火已经被烟囱灭了,李怀舟熟练地重新生火。许银花在一旁看着,安安静静。

    李怀舟添了把柴,又将灶上的锅移开,换了铁架。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李怀舟问。

    许银花抠着手指,又憋了好半天,终于道:“你说的那个封印的事,真的不是骗我?”

    李怀舟挑眉道:“我现在要说其实是骗你的,会怎么样?”

    许银花眼眶晶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李怀舟勾起嘴角:“许掌柜,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些坏人,天生就爱看小姑娘哭,比如我。”

    许银花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表情略扭曲,却更让人觉得她生动好看。

    “逗你的,”李怀舟见好就收,翻烤着串好的花生糕,“帮你解封印可得废我一番功夫,还不能让我收点报酬了?”

    “你要多少钱?”许银花懵懵地问。

    李怀舟手上一顿,哑然失笑,只好道:“一块花生糕的钱。”

    “这么便宜,真的不是骗人吗?”许银花吸吸鼻子问了一句,却又摇摇头,“算了,不论真假,我都想试试,假如真的没用,我就……”

    “你就怎么?”李怀舟侧目。

    我就认命了。

    许银花没回答,只问:“什么时候可以解?”

    李怀舟将花生糕烤得焦脆,掰了一半给她。

    “随时。”

    傍晚时分,去往大试的弟子陆陆续续下山了,街上人满为患,表情或高兴或悲伤。

    所谓修仙之人,此刻与忧愁明日如何吃食的凡人也无甚区别。

    烟囱去后厨准备晚上的饭菜,许银花在门口翘首以盼,只见一行白衣飘飘的人向客栈走来。

    “他们回来了!”

    李怀舟回柴房前分析道:“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确实猜得不错,除了为首的那名弟子是混灵根,其余弟子全部都是浊灵根。其中最受不了打击的就是那名女弟子。

    她本是富家千金,从小就寻仙问道,也是族中唯一一个在修仙一途中有所建树的人,一直被寄予厚望。谁能想到,上下求索近十年,就得来这样一个结果。

    她在山上已经哭过一回,回到客栈的路上,不知周围有谁哪句话戳到她的痛处,又叫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师兄,那块破铜烂铁定是测错了!”她趴在桌上哭道,“我学得这么快,怎么可能是浊灵根?”

    “休得胡言!”大弟子道,“万象舆是上古神器,不可不敬,也万不可能出错。况且师妹你该知道,修行初期的进益快慢,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否则还要参加大试做甚?”

    他因测出是混灵根,也十分低落,说话便不是那么中听。

    女弟子秀眉拧起,质问道:“师兄此言,莫不是因为灵根比我们的都好,便以此羞辱我们?”

    大弟子也气急:“我何曾有此意?师妹你才是,灵根既已测出,何必在这里怨天尤人,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好啊!是我惹大家不高兴!”女弟子猛地站起身,“锵”一声抽出剑来,怒道,“反正我也修不了仙了,再不用守什么仙门的破规矩,干脆惹个痛快!”

    她挥剑而起,劈向面前的桌子。

    木桌应声裂成两半,茶具噼里啪啦摔碎一地。

    “你做什么?!”许银花大喊。

    这是店里唯二剩余的桌子和仅剩的一套茶具了啊!

    女弟子转身睨她,全无理智道:“我就要砍,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她又扬起剑,劈烂了墙上的木框,劈开了头顶的房梁,又要去劈柜台上的紫晶琉璃瓶。

    许银花简直要崩溃,对方砍到哪儿,她就追到哪儿,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别砍了!别砍了!”她近乎央求地哭喊道。

    正当女弟子的剑就要挥向琉璃瓶时,她头脑发胀,抢先上前,用背挡住剑。

    女弟子表情阴狠,依然毫不停顿地刺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许银花突然被人按着肩膀转了一圈,女弟子的剑也被打飞出去,旋转插落在地。

    “两次了。”李怀舟捏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调侃,“这瓶子真是比你的命都值钱。”

    许银花此时才感到后怕,躲在他身后说不出话。她蓦地感觉手心发烫,额间也涨得要命。

    宗门弟子见到李怀舟,由于今天受了打击,敌意比昨日更甚,纷纷拔了剑。

    其中一人道:“师妹说得不错,与其这样苦熬下去,不如彻底痛快一回!”

    许银花昏昏沉沉,听他们是要毁了她的客栈,踉跄地拦在他们面前:“你们只是不修仙了,不是不做人了!怎么能这样随意毁坏别人的东西?!”

    “就这么一家破客栈,我回去赔给你就是了。”女弟子不屑道,“各位师兄师弟,请便!所有损失我全包了!”

    “你回去岂会记得……”许银花摇摇欲坠,全靠李怀舟眼疾手快搀着她才没摔倒。

    她觉得身体里的血快要烧起来,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涨裂。

    “你敢质疑我?”

    女弟子还想给她个教训,却在看向她时定住了脚步。其他弟子沉浸在发泄的狂欢中,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只见不知从何时起,许银花浑身灵火四溢,原本漆黑的瞳仁此刻变得赤金如昼,只对视一眼就令她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你、你……”女弟子脸色惨白地后退,“你不要装神弄鬼!”

    许银花颤抖着,却大声喊:“是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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