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钟对他苏洺,自然印象深刻极了。

    这可是让他女儿想要私奔的人。

    想起这么个人,他都恨不得亲手撕他!

    可惜这人年纪轻轻,却滑不溜秋得很,当时看出态势不对就趁势跑了,而那时虽在城外,也有人往来,为了侯府和女儿的名声,他暂且忍耐。

    后来那日云葵提议去查苏洺,他便让人去查了,也想过找苏洺来问话,只是苏洺这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也有些市井本事,轻易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恰好羲儿偷溜出府,京城又逢暴雨不停,他亦有诸多公务要处理,才没急着把他带来,没想到他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是你?来的正好,本侯有话问你,若不老实交代,就去牢房里好好反省!”云钟沉着脸说。

    苏洺给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跑。

    只是脑海里浮现出云葵可怕的模样,才堪堪忍住了拔腿就跑。

    也是这一点时间,云钟的随从已经拦住了去路,让他想再跑,却跑不了。

    苏洺苦哈哈地挤着笑,“侯爷,我来找您,是真的有要紧事,您看您这样,我怎么说事啊。”

    云钟冷哼,“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苏洺撇嘴,腹诽道:要不是勾搭上了公主,你又算得了什么。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苏洺被“请”上了云钟的马车,局促地坐在角落。

    未免吃苦头,苏洺主动交代了他陷害云葵的事。

    自然,他知晓这位是不信鬼神的,也不知道这位晓不晓得云葵表妹的事,他谨慎地用“神秘人”代替了“瓷妖”。

    且为了最大程度地撇清自己,他着重强调了那位神秘人如何地威逼自己,包括但不限于要毁掉表妹,以及在自家惹出的祸事。

    一边说着,苏洺一边打量着云钟的神情,不准痕迹地尽量往车门靠,只要云钟露出半分愤怒,他就跳车逃命。

    ——哼,要不是看在表妹救了自己的份上,他才不会不怕死地来澄清。

    自然,他是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被表妹威胁到了,不得不来澄清。

    出乎苏洺意料的是,云钟听了前因后果,竟没有第一时间发怒,而是流露出一瞬的后悔。

    他后悔什么?

    云钟自然是后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断定云葵当真与人私奔,就把人关起来,以致府中流言传的甚广,差点毁了云葵。

    他后来也了解了,云葵被关起来的那两天,身边的丫鬟都被调走另用,而且竟当真没有丫鬟婆子给她送饭送水。

    他更是后怕,要不是云葵命大,可能会真的被活活饿死。

    诚然,他的确不喜欢云葵这个女儿,这孩子被刘氏教养得刁蛮跋扈,目无尊长,任哪个做父母的都不会喜欢这样只会惹祸的孩子。

    可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儿。

    而且苏氏……

    他自幼聪敏,为父亲所喜,嫡母担心他表现出的聪慧会影响兄长的世子之位,不但时刻提防打压陷害,还设计要他的命,若非他命大被救,都活不到今天。这种情况下,苏氏被嫡母安排嫁给他,他自然不喜,还要防备着她是否是嫡母的耳目。

    可苏氏生性柔静,温婉可人,即使知道她可能别有居心,还年少的他也难免生出几分温情。

    只是这点温情在他的野心面前,不值一文。

    后来他机缘巧合遇见了安平,更知道安平就是当初救过他的人,他自然生出谋算想要迎娶公主,也只能委屈苏氏做妾了。

    那时他想,安平性情温婉,是个能容人的,只要苏氏不生事,他会用一辈子来补偿她的。

    可偏偏这苏氏,平日娴静温柔,知道他想另娶时,竟不顾腹中孩儿,执意要与他和离,还骂他忘恩负义,他这样欺辱恩人,会遭天打雷劈的。

    被苏氏这般恶毒诅咒,云钟气坏了,若非顾念她腹中孩子,当时就要休了她!

    那时正是要迎娶公主的关键时候,他不能让苏氏惹出时段坏了他的计划,便将人关了起来。

    此后种种……

    纵然苏氏亦有错处,可人死如灯灭。

    人都没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而且这一年年的过去,苏氏种种不好都几乎被淡忘,回忆里剩下的,是新婚夜揭起盖头后,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是他病时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是她一声声娇柔地唤他夫君。

    他对苏氏,有愧,有悔,有憾,亦有情。

    看到他们唯一的孩儿被养成那般,他感到痛心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她越走越错。

    当葵儿走到最错的那一步时,他真是恨极了。

    而现在,事实告诉他,诚如葵儿质问他的那般,他不分青红皂白,问都不问一句,只听凭别人一言,就断定她与人私奔,甚至差点害死她!

    他对不起葵儿。

    更对不起苏氏!

    云钟知道真相,沉浸在悔恨中,一时没注意,苏洺已经溜了出去,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再也逮不着。

    云钟“……”

    这个苏洺,哪怕他解释得再冠冕堂皇,他说陷害表妹就陷害,简直像个无赖,有这样一个表兄,对葵儿来说,简直就像个潜伏的毒瘤,说不得哪天就发作了。

    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他才是!

    回府的路上,云钟还在思索苏洺的话。

    一个已经消失的神秘人,可以模仿葵儿的字迹,可以偷走葵儿的贴身物品,还可以不留痕迹地作弄苏家,这么有手段的人,葵儿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得罪他?

    一个念头又隐隐冒了出来。

    不不不,公主最是温软善良,对葵儿的好哪怕是装的,装了这十几年,也变成真的了。

    她怎么可能这样陷害葵儿。

    再说,公主是嫡母。要收拾葵儿还不容易,哪用得着这样废心思。

    到底是谁呢?

    还有那个在府上散播流言,调走葵儿的婢女,不让下人给葵儿送饭送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会不会是刘氏留下来的人?

    通过这一出,引得他怀疑公主,好闹个家宅不宁?

    云钟意外地想到了那日所见的云葵。

    虽还是以往那般目无尊长,可言语间条理分明,淡定从容,好像是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也,更有脑子了。

    或许她有什么想法也不一定。

    这念头才起,云钟就否定了。

    虽说他现在极是后悔误会了葵儿,可她那性子,知道自己果然被污蔑之后,定是趾高气昂地,谁也不放在眼里,还会对他冷嘲热讽,他一个做父亲的,可不想再被女儿讽刺挖苦。

    传出去,他还如何做人!

    回到侯府,云钟去了正院。

    安平因为女儿偷偷出府至今未归而愁容满面,看到云钟却还是挤出了笑容,贤惠地上前替他解下披风。

    云钟握住她的手,走到一旁坐下,“秦王那边已经传来信,只要天气好转,路能走了,即刻就送羲儿回来,你就别担心了。”

    安平苦笑,“话是如此,可羲儿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待了这么长日子,到底名声有损。”

    云钟安慰道,“放心,秦王保证过,此事不会有外人知道。”

    安平仍是苦着脸,“外人是不会知道,可兄长定会知道。若是兄长知道了,未必会同意让羲儿嫁给小景瀚。”

    宋景瀚是摄政王唯一的儿子,不但生得英俊非凡,更是文武双全,而且洁身自好,他就比羲儿年长两岁,是安平眼中最好的佳婿。

    云钟对此不置一词。

    以那位秦王的手段,他说不会有外人知道,恐怕摄政王还真未必能查探到。

    只是公主对摄政王有着魔一样的信任与崇拜,他也不便多言,又安抚道,“若是王爷知道此事,也会知道羲儿是个不畏强权、仗义直言的好姑娘,他素来最欣赏这样的女子。”

    他不欲多提云羲的婚事,转而说起了云葵被苏洺诬陷的事。

    安平听后,果然震惊无比,也没再纠缠云羲的婚事,满是懊悔地说,“这孩子受大委屈了。”

    她想了想,起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云钟连忙阻止,“她一向不敬重你,又查出真相,你去看她,她定言语不敬。还是我去吧。”

    安平摇摇头,目光柔软而坚定,“我是你的妻子,是她的母亲,教养她本就是我的责任,怎能因为孩子犯一点小小的错,就与她疏远呢。何况这次的事,本就是她受了委屈,也是我无能,治家不严才出了这种乱子,该是我跟她道歉的。而且那日看她的态度,比从前软和了许多,我想,也是该我们母女解开心结了。”

    云钟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感叹道,“公主贤良大度,让我敬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安平霎时就红了脸,羞涩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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