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半年前。

    夏静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看着忙前忙后的女儿,她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哀痛。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个女儿了。

    丈夫乔平康的不着调让刚结婚的夏静极其疲惫,她不理解婚前甜言蜜语的丈夫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开始幻想,是不是有个孩子,这个没长大的男人就会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了。

    于是孩子出生了。

    男人没有任何改变,彩票、赌博一样不落,天天就想着赚大钱,可是一点实事不干,家里的存款流水般消失,更别说又多了一个孩子的开销。

    孩子成为了男人威胁的工具,成为了困住女人的枷锁。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等平康收了心就好了,再忍忍吧。

    周围人都是这样说的。

    忍忍?她忍了,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乔平康的变本加厉,是小锦沾满鲜血的双手。

    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女儿,夏静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恍惚地看着自己女儿手中的菜刀,看着血一滴滴落下,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地上像个可怜虫般嚎叫。

    不过十岁的女儿从房间里拿出麻绳和医药箱,小小的一个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顾男人的哀嚎,将其捆绑在了椅子上,熟练地给男人包扎。

    一切好像早就预谋。

    夏静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注意到夏静的魂不守舍,夏安锦没有理会,手都没有抖一下,这种事情她很熟悉,上辈子在军校摸爬滚打,又在前线与虫族斗了几年,她下手都是很有分寸的。

    两刀,没有伤到任何要害,甚至刀口都不深。十年够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了,一个欺软怕硬,只会回家打老婆的怂货,不过是轻轻两刀,就吓得喊妈妈了。

    手中包扎的动作重了重,男人的嚎叫又大了几分,夏安锦用多余的纱布拍了拍男人的脸。

    “乔平康,你想离婚吗?”

    男人的眼神有些涣散,还没有从痛苦惊吓中走出来,对夏安锦的问话没有一点反应。

    夏安锦啧了一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水果刀,冰凉的刀刃贴近乔平康的脸,将他的意识拉回了些。

    “我再问一遍,乔平康,你想离婚吗?”

    “离婚!我要离婚!”

    大腿和手臂的疼痛让乔平康整个人不停地抖动,余光里那把水果刀闪着寒光,但什么也比不过眼前这个十岁的女儿,稚嫩的童音似乎也变成了怨鬼索命。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继续赌下去,我们家很快什么都没了。”

    水果刀又贴近了几分,乔平康毫不怀疑这把刀会插进他的喉咙里。

    “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夏安锦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用水果刀拍了拍这鳖孙的脸:“你应该谢谢我,毕竟到时候讨债的上门了,他们也会这样,或许更厉害。”

    “直接砍断你的手,你的脚,挑几个有用的器官卖了。”

    “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可是为了你好。”

    “我救了你的命,你要说谢谢吗?”

    天真的语气让乔平康冷汗直流,嘴唇颤抖:“谢谢,谢谢。”

    夏安锦笑了笑:“不用谢,爸爸,这是女儿该做的。现在你该向妈妈赔礼道歉了。”

    “对不起,老婆。”

    夏静沉默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先前被翻乱的抽屉还大敞着,被抢夺的存折掉落在沙发旁,叫嚣的男人换了副面容,正对着不过十岁的女儿瑟瑟发抖,地上的血几乎要把眼睛刺痛。

    那一瞬间,夏静突然明白了,在这段婚姻里,孩子不是枷锁,困住她的,是她自己。

    “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呢?”

    “妈妈,离婚吧,我跟你,法院不会把孩子判给一个赌鬼的。”

    “离婚吧,妈妈。”

    “妈妈,这不是家暴,这是故意伤害!”

    “妈妈,不要再忍着了!”

    她恍惚地看到了五岁、六岁一直到十岁的小锦,她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们挡住乔平康,挡住殴打的,瘦小的身体,她们不厌其烦地劝告,她们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

    离婚吧,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夏静。

    夏静笑着哭出了声,太可笑了,她打着对孩子好的旗号,却从来没有问过孩子真的想要吗?

    暴力的父亲与懦弱的母亲。

    没有人会想要的。

    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不想外人提起她,就是“哦,那个离婚的夏静呀,连个男人都管不住”,所以她忍着维持住一个家庭表面上的和谐。

    明明当初是自己想要用孩子困住丈夫,到头来却怪罪孩子成为了自己的枷锁。

    甚至让孩子挡在自己的面前,让自己的女儿手上沾满了鲜血!

    夏静擦干净眼泪,看向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不能让他出去乱说,不能让他毁了你。”

    乔平康被夏静的话吓着了,在他眼中,逆来顺受的妻子似乎变得和旁边的小恶魔一样了,她会杀了自己!

    可怕的念头一冒出,乔平康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

    说到后面,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了,夏安锦有些被吵着了,将厨房的抹布团成团,塞进他嘴里,吓得男人眼泪鼻涕直流。

    夏安锦眼神有些奇怪:“爸爸,你傻了吧?我们可是守法公民,不会杀人的。”

    拜托,她没点数的吗,就算送去医院,都会判轻伤的好嘛。

    “而且,这不是爸爸因为赌博才被人砍了吗?”

    “就算去医院,爸爸也不会乱说的对吧。”

    乔平康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女儿吓死,说话就说话,拿刀架自己脖子上算怎么回事,他能不点头吗?

    “而且爸爸,我才十岁,就算杀了你,我都不用坐牢。”夏安锦笑眯眯的,“我都杀人了,还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夏安锦将抹布抽出来:“现在爸爸,你知道去医院后该怎么说了吗?”

    乔平康疯狂点头:“是我赌博,是我自己在外面被人砍了的。”

    皆大欢喜。

    夏静拿着离婚证和夏安锦回了老家,乔平康瘸着腿逃离了这个城市。

    想到这些往事,夏静有些惆怅,离婚后,小锦就改和自己姓了,被蒙在鼓里的老家父母知道乔平康的事情后,哭着骂,骂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为什么不早早离婚。

    一家人也过了几年好时光,可是老天好像看不得他们变好。

    三年后,她的父母相继患病去世,而现在她又得了癌症,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又烧在了医院。

    她的女儿才十六岁呀。

    要是我能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等我走了,还能有个人照看小锦,夏静默默想着,可惜她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前夫。

    夏静想到了那个王八蛋,邻居之前故意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说他成了大老板,那汽车别提有多气派了,那手上的表都是金的,明里暗里说夏静没这个福气当老板娘。

    夏静没有搭话,心里有些不屑,就那种人也能成为老板,别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但是现在夏静也顾不了什么了,她开始瞒着夏安锦,打听乔平康的近况,还真让她打听到了些事。

    “切,什么大老板,就是个小白脸,傍上富婆了,所以手里头有钱了。”

    一个和乔平康一起去京市投机取巧的男人,一脸的不屑,说出的话确是酸溜溜的,心里也是嫉妒,怎么就他乔平康命好,能被人看上,直接一发冲天,现在连前妻都来打听消息。

    夏静笑了,小白脸呀,小白脸好呀,乔平康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这是夏静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她一死,小锦就是孤儿了,她自己没文化没文凭,就在厂里当女工,家里没存多少钱,这下都花在医院里了。

    可是她的小锦还得上高中,上大学,这里面哪一点用不到钱。她的女儿是个有本事的,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地方。

    既然这个当爸爸的发达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不能不管。

    夏静联系上了乔平康。

    乔平康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小疯子又要做什么妖。

    如果说只是因为被砍了两刀,乔平康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但是他到现在还记得。

    当初他和夏静离婚后,手里的钱几天就没了,不死心的他趁着夏安锦上学的时候,又找过夏静一次,威胁要了五千块。

    可是就在那个晚上,他哼着歌从赌场里走出来,就被麻袋套了头。

    他原先以为是哪个在赌场的仇家,可当他从麻袋里挣脱出来,就看到昏暗的灯光下,脸上没有一点情绪的夏安锦。

    小小一个,拎着几乎快有她高的棍子,疼痛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

    偏僻的小巷子没有经过一个人,不管怎么呼救都没有人应。乔平康想过反抗,但他连夏安锦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一次。

    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夏安锦扔掉了手中的棍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他慌张的往后退,垃圾桶翻倒,烘臭的垃圾落在身上,却怎么也挡不住刺下来的寒光。

    晕倒之际,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不乖,爸爸。”

    “再不听话,我真的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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