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利搭上大巴，青山小城坐大巴的人不多，二人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静静坐着。
车子摇摇晃晃地上路，司机身后坐着一个满脸沟壑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肤常年被阳光直射，显得黝黑，手中紧紧抓着一个蛇皮袋，不知道立面装的什么，但沉甸甸的，他时不时去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完好。
“司机师傅，多久到北燕呀。”
男人操着浓重的口音开口询问，司机打着哈欠随口回道：“早咧，起码四个小时。”
“这么久呐。”他又担忧地看向自己的蛇皮袋。
司机从后视镜随意瞄了他一眼：“嫌慢怎么不去坐高铁。”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高铁太贵哩，大巴便宜。”
这也是大多数乘客选择大巴的原因，司机没有再开口，大巴在漆黑朦胧的国道上慢悠悠地开着，晃得人睡意袭来。
乘客不多久便都昏沉沉地睡去，只有司机后座的男人似乎不放心自己的蛇皮袋，始终没有睡着。
他思索了半天，从蛇皮袋中翻找出一个水瓜，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司机。
“司机师傅，辛苦哩，吃个水瓜吧，自家种的今早才摘，可新鲜的哩。我家娃子就爱吃这个，我特地去北燕城给他送去的。”
司机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开车呢，你自己吃吧。”
忽然，一道凄厉的急刹响起，林有初的头险些撞上前座，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咋地啦师傅。”
抱着娃的女人急切询问，她怀中的婴孩吓得啼哭不止。
司机却久久没有动静，大巴横在了国道上，不再前行。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抓着蛇皮袋急忙起身探看前窗，可眼前的一幕叫他瞬间松了手，蛇皮袋里的瓜果蔬菜在大巴内滚地到处都是。
浓重的血腥味从大巴的窗户缝里渗了进来。
大巴前是一眼望不头的血泊，尸体的碎块七七八八地漂浮在血泊中，看不出原貌，几只身材矮小的恶鬼正埋在血泊中啃食着尸块。
他们似乎是感受到了有活人的气息，齐刷刷地看向大巴，口中发出桀桀怪叫。
其中一只恶鬼猛地扑向大巴前窗，巨大的响声惊得众人心头一震，恶鬼的肚子大得骇人，顶在窗前压出诡异的印记，细小的四肢拼命砸着车玻璃，想要破窗而入。
司机满头大汗，立马解下安全带向着车尾跑去。乘客见状也回过了神，纷纷惊叫着向后逃命，甚至有人踩到瓜果，摔得满脸是血，血腥味更加刺激了窗外的恶鬼。
车里乱做了一团，白丞紧抓着林有初的衣摆，指骨捏得泛白。
“有初，这是……”
“饿死鬼吧，看起来起码有十几只。”
林有初神色说不上淡定，饿死鬼不算难对付，只是车里人不少，她很难在保证众人安全的前提下解决恶鬼。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如果能拖到天亮，恶鬼自然就跑了。”
“怕是拖不到了。”
白丞话音刚落，窗前的玻璃应声而碎，恶鬼像是蝗虫一般前赴后继，拼了命地向车里涌来。
“呆着，别乱跑！”
林有初拔出柴刀，越过众人站在车中央，她的背影虽略显单薄却给足了白丞安全感。
只见红光闪过，她左手捏诀打入恶鬼的肚子，恶鬼被打翻在地抱着肚子嚎叫，叫声凄厉刺耳，柴刀扬起，一刀将它拦腰斩断！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乘客像是见证了天神下凡，不再恐惧尖叫，而是抱在一起定定看着眼前貌美的少女果断狠绝，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涌进的恶鬼尽数斩于刀下，她眼中似乎有血色翻涌，杀意越来越重。
“姐姐！”
林有初的动作一顿，回过神来一看，她的刀下竟是一个小男孩，他躲在自己的座椅下始终没敢出来，直到看到恶鬼不再涌入才趁着空隙想要跑去后排，却不料林有初杀红了眼，险些将他一同斩于刀下。
林有初眼里的血色不再蔓延，她咬牙对着男孩呵道：“去后面！”
男孩闻声，连滚带爬地奔向后座，满脸泪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眼前的恶鬼不减反增，远远不止十几只，天际线有淡淡的白光升起，只是要等到彻底天亮……还很久。
林有初握着柴刀的手有些颤抖，师父为了压制她的体内的杀性，只允许她每日斩杀五只恶鬼，杀多了，她会失控。
如今死在她刀下的饿死鬼已有数十只，早过了她的极限，不能再杀了……
她浑身浴血，此刻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她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眼中不带一丝情感。
如果继续杀鬼，身后的普通人可能也会被她发疯所杀，可如果不杀鬼，他们依旧活不下去……
恶鬼披着人皮，也带着一丝人的敏锐，它们先前害怕林有初而不敢再上前，可如今发觉她似乎有所动摇，不再出手，便又不顾一切发起进攻。
一个身高两米的饿死鬼，较之普通恶鬼都显得异常高大，它跳上车顶，徒手掀开大巴的车顶，张开血盆大口，黏腻的口水顺着车厢缓缓滴落，腥臭味险些将人熏晕过去。
他手中还提拎着人的半截下身，双目青黑，身体发紫，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大巴上。
“你……死……”
他口吐人言，显然比之普通的恶鬼还要强横上一两分，他昂起脖子，一口将半截尸身吞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下嘴，朝着林有初嘿嘿一笑。
旋即抡起臂膀向她冲来，车壁都被锤得稀烂。
林有初不敢怠慢，红色法诀打出，恶鬼倒退了两步，却不痛不痒地挠了挠肚子，有些生气，嚎叫着又猛冲过来。
她不断打出法诀，挥舞柴刀，身姿灵巧地在大巴内翻飞，却始终碰不到他的命门。
恶鬼仿佛被戏弄一般，他本就动作迟缓，如今发了很地向林有初攻去，大巴只剩下后半截还算完好。
“姐姐，不能再杀了！”
林有初的柴刀抵在恶鬼的脖颈处，顿了顿，一个后空翻收回了刀。
“她在干嘛！杀了他了呀！”
“刚刚明明能杀掉他的，你干么不动手，你不会跟这些怪物是一伙儿的吧！”
“啊啊，倒大霉了，今天不会死在这吧！”
乘客们像是丧失了理智，哀嚎四起，指责林有初。
白丞微弱的反驳声淹没在了人海中，恶鬼瞬间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眼看无法拿下林有初，转头便向着人群奔去。
“不好！”
“姐姐，别！”
林有初不再顾忌，反正他们都要死的，怎么死得再说吧！她提起刀便冲着恶鬼砍去！
刹时，一道惊雷响起，直直地劈在了恶鬼身上。
恶鬼身形一顿，还未等他反应，又是一道业火从他脚底燃起。
大巴外不知何时赶来两人，他们身着黑衣，一个已是暮年却神采奕奕，一个也不过中年模样。
他们手中拿着各自的法器，不稍片刻，恶鬼就在惊雷与业火中化成了灰烬。
林有初抬头望去，大巴四周皆是雷火烧灼的痕迹，饿死鬼也已经没了踪迹。
她的刀尖滴着漆黑的血迹，闭上双眼，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幸好赶来了，不然就得出大事！”
暮年老者舒了口气，收起了手里的罗盘。
“罗老头，要不是你疏忽，咱们能拖到现在？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被叫做罗老头的老者气得吹了吹胡子：“赵家小子，这能叫疏忽？饿死鬼突然暴动，这谁能想到！”
赵彬从衣服的内侧又摸出一打符文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向大巴：“都让你加封印了，谁让你自己贪喝酒误了事。”
罗长佑不服气地追上他，企图说个明白：“要我说直接灭了就得了，非得捉起来等那帮老顽固来净化，净化有什么用？人都死透了……欸？有活人！”
罗长佑走近车厢才发现，车里后排挤满了人，车中央有个少女手持柴刀屹立在血泊中。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吧，才发现？”
罗长佑气得吹胡子瞪眼：“就你年轻，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你是不是都没发现，那个女孩子有法力，这些饿死鬼都是她杀的，不然你以为他们能活着等到我们过来？”
罗长佑定睛一瞧，看出了林有初周身萦绕的红色血气，有法力的波动缠绕其中。而她的四周，还有一些没有彻底消散的恶鬼尸体，均是被拦腰斩断。
“嚯，还真是。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这是个人才，你别跟我抢！”
说着罗长佑提着长袍的衣摆，一溜烟跑去了大巴中。
赵彬摇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自收拾起现场。
白丞拨开人群，似是不在意脚底的污秽，小跑着到了林有初的身旁，见她紧闭双眼，有些担忧地问道：“有初，你没事吧？”
林有初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她努力遏制着心中的杀意，在白丞触碰到她时，眸中血色如潮水般褪去。
从未有过的情况，她感受着胸腔中消失殆尽的杀意，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