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车子在一片宁静中驶入了主城区,拐入一栋写字楼的停车场后触发了白色法阵,瞬息之间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醒醒,有初。”

    林有初难得睡得这么安生,醒来时还有些懵懵懂懂,她下了车,下意识地看了眼玻璃,发现自己脸上干干净净。

    她扭头问白丞:“我脸上的脏东西呢,你擦的吗?”

    白丞没看她,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声。

    林有初发现不仅仅是脸上的污渍被擦拭干净,连她受伤的右手都被包扎好了,虎口处包扎得齐整服帖,可见包扎之人的用心。

    果然,修炼途中拥有一枚美人,绝对是事半功倍的!林有初的道心愈发的稳固了。

    “愣着干什么,跟上。还有你罗老头,别跟失了魂似的。”

    赵彬站在电梯内挡着门催促着众人,罗长佑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

    “别说了,我需要静静。”

    “你需要的不是静静,是检讨。”

    “都让你别说了!”

    罗长佑哭丧着脸,赵彬一边修改着自己的册子,一边等待电梯下降。

    林有初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从-1变成-18,然后稳稳停住,她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问赵彬:“你们猎鬼所就这么不讲究,修在地下18层?”

    赵彬推了推眼镜,收起册子先一步踏出电梯:“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一行人来到前厅,这里的装潢就如同普通的办公大楼,即没有佛家的庄严肃穆,也没有道家的仙风道骨,如若不是前台的桌子上写着“猎鬼所”三个字,林有初都以为自己真的是被骗来上班的。

    前台小姐姐一见到赵彬,就堆起职业微笑打招呼:“赵天师回来啦,需要帮您安排张总的汇报会议吗?”

    林有初落在人后,用胳膊肘推了一下白丞,小声问道:“你觉得那个前台小姐姐好看吗?”

    白丞见她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前台,有些不自在:“你连女孩子都不放过?”

    林有初见白丞似乎有些醋意,手痒地揉了揉他一头白发:“不要这么小气嘛,长得好看的东西就该被更多人欣赏。”

    白丞细软的发质极其好摸,林有初甚至有些上瘾,忍不住问他:“你的白发是天生的吗?”

    “嗯,生下来就这样,因为自打出生起身体就一直有各种毛病,除了我母亲,几乎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那你母亲呢?”

    “……”

    林有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起最初救下白丞时,他说是和家人一道去青山旅游的。

    “抱歉……”

    白丞理了理头发,浅浅朝她笑道:“没事的。”

    “别聊了,过来开会。”

    赵彬不知何时已经在走廊的尽头,他拖拽着生无可恋的罗长佑,催促着二人。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一脸正气,与同样一丝不苟的赵彬相比,他更有上位者的气势。

    “你们来啦,坐吧。”

    男子抬了抬下巴,接着又低头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尤其是罗长佑,一改往日散漫的态度,瑟缩得像一只鹌鹑。

    “这位是我们道家部门的领导,李承贤李总……这两位就是罗长佑近日招收的新人。”

    赵彬介绍完,就在李承贤的右手位坐了下来,林有初二人紧随其后,只有罗长佑站在他的左手位,迟迟没有落座。

    张承贤合上资料,眼镜上反射出的光芒让罗长佑吓得险些跪下。

    “我错了张总……”

    张承贤轻笑:“怕什么?我又没说怪你。”

    罗长佑眼睛亮了亮,旋即应声:“真的吗?!”

    “但是……一万字的检讨你是逃不掉的,节哀顺变。”

    果然,罗长佑又耷拉着脑袋,干脆瘫坐在椅子上直叹气。

    若是体罚他是丝毫不畏的,甚至增加他的kpi让他去猎鬼也不在话下,最让他头疼的莫过于写检讨,一万字的检讨对他来说相当于文字地狱了。

    张承贤并没有管他,接着说:“那我们说正事,这次的阳光小区事件想必诸位也了解一二了,这次开会的目的一方面是认识一下新人,另一方面是我刚从钱亮那里了解到,这次冯子宣母女二人的鬼化一事,恐怕事有蹊跷。”

    说着,他打开了身后的投影,投影上俨然是钱亮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画面中有人提问:“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钱亮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他像是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镜头回答道:“她是我小姨,我妈的妹妹。”

    “她怎么会出现在你家?”

    “自从表妹去世之后,她就一直在住在我家。哦对了,小姨因为工伤腿断了,家里支付不起高昂的治疗费,她只能常年瘫痪在床一直是表妹在照顾她。”

    “所以你表妹去世之后,你小姨就住进了你家由你母亲照顾是吗?”

    “是,也不全是。”钱亮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妈主动要求的,我知道,她图的是小姨的残疾补贴。就算我这几年努力工作,去做我并不擅长的程序员,每天加班甚至通宵去赚很多钱,但是我妈好像还是不知足。她总说,钱哪有够花的时候,当然越多越好,我赚的那点钱都不够她做美容。”

    说到这里,钱亮的语气带着埋怨与无奈,显然有些跑题。

    “那你知道在你小姨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或者说,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钱亮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自从表妹去世之后小姨一直都不说话,就算我妈几天没去给她擦身体,她也不会抱怨。有的时候我妈还会忘记给她送饭,是我晚上加班回去再给她送的……她好像,没什么生存的意志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关于你表妹冯子宣的死,我还想多了解一些,她生前都接触了什么人你清楚吗?”

    “之前好像有警察也问过我这些,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就读白云中学,中午会回家一趟给小姨送饭,晚上就在一家零售超市打夜工。”

    “哦,对了,她在出事前总跟我抱怨,店里头那阵子老有些奇怪的人来推销,一两次就算了,那些人每天都锲而不舍地来,她多留心了一点还给我发了照片,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可能是她多心了。”

    “好的我明白了,谈话就到这里吧。”

    荧幕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似乎在征询旁人的意见,然后一道白光乍亮,设备短暂的白屏后,显露出钱亮的睡颜。

    张承贤关掉了荧幕,双手交叠,面容严肃:“我们已经给钱亮的记忆做了处理,这些片段是处理前的问话。你们当时在小区现场,想必也清楚,钱亮的小姨也就是孙晓红,当时只是弄晕了钱亮并没有下死手,我们到达现场时,他后脑勺有遭受过钝击的痕迹。

    但是钱亮的母亲程建芬就没这么好运,她现在还在icu躺着,最后的情况说不好。从我们调查的结果来看,现场发生过争吵,但是钱亮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恐怕是在他受伤之后发生的。”

    张承贤从资料夹里取出几张纸来分发给众人。

    “之前冯子宣鬼化的原因还在调查,现在又来一个孙晓红,二人是母女关系,并且鬼化之后都是烧死鬼,均保留理智,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有初食指摸搓着纸张的边角,有些心不在焉,她好像有点理解当年张一道人为什么选择隐居深山,放弃猎鬼人的身份了。

    开会也太无聊了吧!

    她抓到张承贤说话的空隙,连忙问道:“所以,这次把我们喊来是要做什么?”

    却听身后“哐当”一声,会议的玻璃门被推开,气势汹汹进来一行人,他们闪亮的脑袋让整个会议室都亮堂了几分。

    “佛子,我们道家开会,你们光明正大地闯进来是想干吗?”

    张承贤语气平淡,但肉眼可见他眼底的敌视。

    “哦豁,有戏看。”

    林有初一扫困意,看着这行人发亮的脑门,猜测他们大概是猎鬼所佛家那派人,这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为首那人年纪不小,虽未着袈裟,但他手里的金钵盂着实扎眼,一眼就能瞧出是个和尚。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张承贤开口道:“张天师,上次冯子宣的事情我们就和上面汇报过,下次遇到这类恶鬼不可以直接灭杀!你们这次在干什么?!怎么一言不合又杀了!”

    张承贤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林有初,林有初脖子一缩,哦豁,完蛋,吃瓜吃自己头上了。

    他起身,不紧不慢地抚平西装上的皱褶,走向门口:“你们提出的申请好像并没有得到上面的批准,起码我这里没有收到。阳光小区本就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佛子,你们管太宽了。”

    佛子的白胡子气得更翘了两分,恨不得拿手里的金钵盂扣在张承贤的脑袋上。

    “你你你,我前天才提的申请,哪能这么快!冯子宣这种特殊的情况又再发生了一次,你用你脚后跟想都应该知道有多重要吧,我们说不定能从她们身上研究出来更多东西,怎么能说杀就杀!”

    佛子看了眼会议室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林有初,一下子就盯上了她:“听说这次灭鬼的是个新人,是不是就是她!”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林有初,一旁的罗长佑立马起身拦住:“老秃驴,我们张总敬你一声喊你佛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她是我内定的徒弟,你动她一下试试?!”

    “怎么又是你!”待佛子看清拦住他的人是罗长佑,他愈发气结,“上次冯子宣那事儿就是你干的好事!这次轮到你徒弟了是吧,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们这群祸害在,猎鬼所迟早完蛋!”

    张承贤黑了脸,若不是所里的特殊禁制,所有人都无法动用修为……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脸上挤出一个凶狠的笑容,箭步上前拉着佛子就往外推。

    “我们道家在开会,麻烦佛子先去外面等着,有什么事等我们开完会再议。”

    还未等佛子反应过来,他一个转身险些被关上的玻璃门砸到鼻子。

    屋内,张承贤叹了口气,不去管门外佛子的大呼小叫,对着罗长佑嘱咐道:“这次会议主要是安排下一步的工作,关于冯子宣一事有了点突破,回头我还是手机上发你吧。你先带他们回去,陈秃子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

    罗长佑从怀里掏出罗盘,抵在会议室一角,那里是所里安排的紧急避险装置。众人脚下法阵启动,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会议室里。

    门外,陈刍还在拼命敲打着玻璃门。

    张承贤摸了摸青筋暴起的额角,这工作真累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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