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想练习剑术了,我的手腕好痛,都没有办法提笔写字了。”小沈思莫把剑一丢,一屁股坐在校场的空地上。

    “胡闹!说了多少遍,剑就是你的命!作为将士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弃你的佩剑!”一声呵斥,平南王疾步走过来。

    “姑母,我可不可以不练骑射了啊?青青好累。”小陆南舒趴在陆皇后膝头撒娇,陆皇后帮她整理衣襟,挑出几根被风吹进嘴里的发丝。

    “虽说你是女儿家,但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更何你出身将门,让你刻苦习武也是为了延续家族荣光,还能护你周全。”陆皇后慈爱地拍了拍小家伙毛茸茸的头。

    “思莫!!!!!”

    雪停了,一切都安静了,安静到陆南舒想立刻死去。

    铛,铛,铛...........

    “咳咳咳!!!”

    “本官再问你一遍,陆氏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不知.......”陆南舒努力睁开眼睛,好冷,真的好冷。

    “继续。”

    “啊啊啊!!!”

    又一片指甲落地,陆南舒想蜷起手指。

    “王远道,杀了.....杀了李贤....我认,但是对于帝都的事情......我与王爷当时都在雪岭....对于陆氏清瑶的事情一无所知。”

    “真是嘴硬!”

    吱呀一声,暗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身形臃肿太监样的人走了进来,路过陆南舒身旁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误会啧了一声。

    “吴公公。”王远道朝来人行了一理。

    “杂家是来传达皇上旨意的,还请把沈氏一同带上来吧。”吴公公朝陆南舒努努嘴,一副嫌弃样。

    不一会儿,沈思莫被人架了上来,血水泥水让他的面貌难以分辨。肩部的伤口不断往外流出脓水,发出阵阵恶臭。

    “王卿听旨,陆氏刺杀案就此了结。沈氏陆氏罪人本应按法处决,朕念在陆氏清瑶过往夫妻情谊与沈陆二家百余年来为大周尽心效力,功罪相抵。沈氏除沈氏思莫外一律充入奴籍发配边疆,沈氏思莫褫夺爵位与官职,保留原籍。陆氏清瑶与世子已死暂不问罪,陆氏除陆氏南舒外一律就地抄斩,陆氏南舒杀害朝廷重臣罪无可赦,充入奴籍,发配南蛮。”

    “了结?!”王远道差点惊掉下巴。

    吴公公斜眼一瞥,问:“王卿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吗?这案子千真万确就此了结。您无需知道太多,皇上说什么您照做就是。”

    “是。”

    “快把二人带入牢房吧,再待在这儿真是污了人眼。”

    “思莫,思莫,快起来喝点汤。不要睡,思莫。”陆南舒抱着奄奄一息的沈思莫坐在草堆上,这草堆不知送走了多少人,发出一阵阵排泄物的闷臭。

    “青.....青,我困.......”沈思莫张开干裂的嘴唇唤她,他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人像在云端轻飘飘的。他毕竟还是老平南王的嫡子,虽然被褫夺爵位但仍是上籍,狱卒奉命请大夫给他瞧瞧。简单处理过身上的几个窟窿,沈思莫开始高烧,一会儿冷得牙齿打颤,一会儿直流虚汗。

    陆南舒不敢合眼,一直紧紧抱住沈思莫,她知道二人现在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半夜的时候,沈思莫的逐渐清醒了过来,茫然四顾。黑暗的,空旷的牢房像是暗夜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他昏迷前的记忆就是吴公公来传达圣旨的时候。

    陆南舒在给他的伤口换药,又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给他缠上。她的手指间血肉模糊,每触碰一下都是锥心刺骨。

    借着一个小小铁窗透进来的月光,沈思莫看清了陆南舒的模样,看着看着,留下两行泪来。

    他的陆南舒,一双手除了握剑之外是从未沾染阳春水,如今的这双手处处皴裂,血肉模糊。

    “思莫,是不是太疼了,我已经很轻了。”

    沈思莫仰头,想要长叹,发出的却是包含巨大悲伤的呜咽。陆南舒拖着身子上前环抱住他,不做言语,沈思莫恸哭,哭声回荡在雪岭的一个小小的铁窗里,久久不能停息。

    帝都

    平南王府上下哀嚎不绝,没有入籍的下人们都被打发出府卖到了其它府上,入了籍的下人和姨娘们的财物均被封箱充公,连一块帕子都没有留下。张妈妈的帕子是陆南舒还在闺中时随着生辰礼赠予她的,上面是陆南舒亲手绣的团花纹,张妈妈将这块帕子视若珍宝,一直将它放在自己首饰盒的顶层舍不得用,夏日里怕被虫蛀或受潮了还专门去北街找木匠打了一个小红木盒子来存放这块帕子。

    “官爷,您行行好,其它什么我都可以给各位爷,只是这块帕子能不能还给我?一块帕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张妈妈被推搡摔在地上,抓着官兵的裤脚哀求。

    “去去去,别来打扰我们办差。”

    女眷们被带出了各个院子,一个个鬼哭狼嚎。

    “这沈思莫可真会享受,这么多漂亮娘子,啧啧啧看这身段。”

    “那可不,平南王一族可是三王中的首位,和皇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去年和陆家联了姻又有了皇后作为依仗,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平南王一族如今能登上皇位都不足为奇。”

    “你不要命了说这些!”

    府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一名男子下马快步走进府内。

    “差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拜见严卿。”

    男子挥了挥手,开始巡视。他上次来平南王府还是去年平南王成婚的时候,如今竟是这样物是人非。

    “大人!这府上的一个泼妇不配合搜查,在门前大喊大闹,是否要直接打晕了塞进运人的牛车?”

    “这点小事也要汇报给我吗?”男人又想想,“罢了,我去看看。”

    “是何人干扰官府执行公务?”

    张妈妈闻声回过头,手里还攥着那块帕子的一角,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叩首。

    “大人,奴家是府上的管事陆张氏,出身季礼部。”

    男子一听,便明白这陆张氏是何人了,季礼部为培养每一任太子的乳娘而设立,又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季礼部培养出来的每一位女子的地位都非比寻常,当年皇上皇后对于陆氏的器重可见一斑。

    “大人,奴家识得您是大理寺的严卿,如今王府败落,奴家愿遵从皇上的处决。但奴家有一事相求于严卿。”

    “何事?”

    “奴请愿,发配祁州。”

    “祁州?本官记得祁州......”

    张妈妈再次叩首,回道:“祁州是奴的母家所在,奴如今身份低贱,但总是抱着落叶归根的想法。”

    严如陵盯着面前的老夫人许久,叹气道:“罢了,不过一点小事,本官允了。”

    “奴还有一事相求。”

    “无礼!

    ”一旁的官兵呵斥。严如陵摆了摆手,让张妈妈继续说。

    “奴的主家陆氏南舒曾赠予奴一个帕子,不知可否......可否......”

    “一个帕子罢了,拿去吧。”

    回程的路上,并行的少卿好奇地问他为何对一个妇人宽容至此,严如陵一段话点破。

    “季礼部的尚书张泉安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这陆张氏也姓张又是被安排在陆家嫡女身边的人物,刚刚她说自己的母家在祁州,本官更确信她是祁北王一族出身。虽说如今沈陆二家败落,但能少得罪一个就少得罪一个。”

    雪岭牢房过了两日,沈思莫神智好了个大概,他两眼涣散,暗淡无光。

    狱卒送进来的吃的,他总是象征性的吃一口,吃下去不多久却总是吐出来,只能喝些清水。他明日就要被送回平州,那是平南王一族的故乡。

    “您就吃一点吧,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皇上只是暂时拿去了您的爵位和官职,还把您送到平洲,平洲如此富庶之地又是您的故乡,这不是享福吗?到时候再续弦,过个几年等皇上气消了想起平南王的好来,不愁回不去帝都。”

    沈思莫并没有理会王远道,他只是觉得可笑。家国家国,平南王于陆氏自大周建立以来为大周抵御了多少次外邦入侵,多少陆氏军和平南军血洒战场,朝堂之上更是为每一任皇帝尽心尽力排忧解难。

    如今妻子踏上生死未卜的南蛮之途,陆氏军与平南军毁于一旦,国保住了,可是为什么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呢?

    那日,陆南舒是被强行拖走的,血迹斑斑,那是他们的孩子。

    沈思莫想到这儿痛不欲生,陆南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鲜血汩汩,沈思莫双手颤抖,几度抱不住陆南舒。

    “快叫大夫啊!”

    “大吼大叫什么?大夫早就歇息去了。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天一亮陆氏罪人就要上路了。”

    那一夜,陆南舒与沈思莫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下半夜,大夫终于来了,喂了陆南舒一剂汤药便走了。

    没多久,王远道带人进来。

    “陆氏南舒,上路吧。”

    “等....等....”

    陆南舒挣扎,她的下身依旧断断续续有血渗出。

    新上任的小狱卒不忍,手上的劲松开些。陆南舒爬到沈思莫面前,沈思莫一下接住她,轻轻咬住她的唇。

    “咳咳!”

    王远道背过身去。陆南舒轻轻说:“王大人,我们如今生死别离,我还有几句话想对夫君说,可以吗?”王远道没有说话,一甩衣袖带着狱卒走了出去。

    “去祁州。”

    “回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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