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有家规的,比如早上九点,温舒月就听见程蔼卿的声音,不过只有一声,就被人制止住。
她醒过来,全身都酸痛无比,但周司程不在床上,她正抱着被子抬起一点身体,就看见周司程蹲在门口,程蔼卿想要进来,周司程无情拒绝。
“你妈妈当年头一次过来,也是睡到了自然醒。”
“可是这都已经九点了。”
“九点怎么了,我们睡到十二点都行。”
“爷爷说不可以睡那么晚才起床。”
“那是你爷爷管教你,他可没这么管教我。”
一大一小拌着嘴,说快了声音也就变大了,周司程又提醒她声音小点。
程蔼卿在周司程面前向来无赖,她就是要进去,“那我要陪姐姐睡。”
“说了不准叫姐姐,你应该喊她婶婶。”
“不行,她就是姐姐,我见过的姐姐都是这样漂亮的。”
温舒月一早醒来就被夸,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于是一偏头和门口的可爱鬼对上眼神,程蔼卿才不管周司程的阻拦,直接撒腿跑进去,跳到床上去抱温舒月。
“姐姐,你不饿吗?我们都吃完饭好久了。”
温舒月说不饿,身体别处的酸痛早就盖过了胃的感觉。
周司程来时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毕竟程蔼卿这小丫头鬼灵精怪得很,自我意识超强,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小年纪就习得一副任性大小姐的样。
“姐姐昨晚睡得不好吗?”
温舒月下意识反应过来昨晚的事,下意识去摸脖子,以为上面有留下什么痕迹,但她忘了,五岁的小朋友根本看不懂这些。
“姐姐看起来好累的样子,是不是周司程欺负你了呀,他可坏了,我最讨厌他了。”
温舒月转头看向周司程,他就那么站在程蔼卿的身后,盯着她,但程蔼卿不怕呀,她就是故意说的。
“他哪里坏了?”
程蔼卿想了想,“上次他钓起来好漂亮一条鱼,我说我要养它,结果他直接把它杀了做了一份糖醋鱼。”
温舒月不想笑的,但真的很忍不住,她相信这是周司程能干出来的事,但也觉得既然程蔼卿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周司程大概率不会再将它做成一道菜。
“所以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不要跟他谈恋爱呀,我爸爸身边有好多好多帅哥,我让我爸爸把他们都统统喊来,你挑一个。”
温舒月这次可不看周司程了,直接问道:“真的吗?好多好多帅哥?”
程蔼卿那认真地模样,甚至开始用手指头掰着数,“对呀,我认识的有李叔叔,季叔叔,还有应叔叔,应叔叔好像是他们中最年轻的,和姐姐你刚好合适。”
有人已经黑脸,温舒月还顶风作案,“你都见过吗?”
“见过的,应叔叔人也很好,超级温柔,我最喜欢他了。”
周司程直接上手将程蔼卿抱下床,还顺带浇泼冷水,“你最爱的应叔叔有女朋友了,下次请打听好了再来。”
程蔼卿在周司程手里挣扎,她不听,“你放我下来,周司程!”
“没大没小,天天囔囔我名字,有本事下次在你爷爷面前,也喊我名字试试。”
门没关,周司程朝着门口喊程姨,然后将程蔼卿抱到门口。
程蔼卿朝温舒月伸手,“姐姐,救我。”
不等温舒月说话,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她都自身难保,还救你?”
很好,坐在床上的温舒月下意识也捂紧了自己的屁股。
“你打我,我要给爸爸告状。”
“告吧告吧,你也不少找你爸告我的状了。”
程姨终于来了,看见眼睛都红了程卿卿,就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司程啊,怎么每回你都不让着她呀。”
程蔼卿立即挣脱朝程姨要抱抱。
“你们都让着她,那世界又不是围着她转的,总有一个人不让着他吧。”
程蔼卿在程姨怀里,转过头朝周司程做鬼脸。
“啧。”,周司程也还回去一个。
程蔼卿冷哼一声,“快带她回去吧,在我这儿受了委屈,不得去找妈妈?”
“我爸今天就回来了。”
周司程学着她的口气,“我哥今天就回来了。”
哇地一声,程蔼卿就哭出来,简直是山崩地裂,吓得温舒月都要下床来看看到底又怎么了。
程姨一面哄程蔼卿,一面瞪一眼周司程,示意他回回少说两句,都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
周司程自知逗过了头,去看程蔼卿的脸,小哭包偏不给他看,躲在程姨怀里,不理他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程卿卿,等会儿我带姐姐去找你玩儿行了吧。”
程卿卿还打着嗝,连句话也说不清,但还是露出一只眼睛来,问他:“真的吗?”
周司程瞬间变脸,“假的。”
程卿卿立刻又哭声满天,程姨累了,每次都这样,只好先把程蔼卿带走。
世界又恢复一片宁静,而进屋关门的周司程,看见床上的某人已经全部缩到了被子里,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温舒月自知大祸临头,已经在脑子里想好等会儿要怎么道歉,最好是也哭一哭,可她现在完全哭不出来呀,要不掐一下大腿吧。
人生几何,混到这个地步,她摸摸自己的大腿,先给自己的肉道歉。
结果就是,她都还没来得及掐,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倒数。
“三秒钟,自己出来。三、二、一......”
温舒月哪里还管自己身上的酸痛,直接跳出来抱住周司程,“我错了我错了,周少爷,周学长,真的,我刚刚只是和程蔼卿小朋友开玩笑,她才五岁是不是,小孩子开心我们不能扼杀,我真没那么想。”
有人不打自招说一通,周司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喜欢帅哥?”
“喜欢呀,你就是帅哥嘛。”
“那比我还帅的呢?”
周司程的手附上来,温舒月惊得全身一颤,她可不想被打屁股。
“没有的,全世界都找不出比你还帅的。”
听起来不太真心,周司程装模作样地捏一捏,温舒月呜呜两声,“你别打。”
“你不是说我最帅吗?那你还怕什么,除非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温舒月连忙点头,“真的真的,比砖石还真。”
她紧紧抱着他,其实是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感觉,也许是经过昨晚,两人更加亲近了,她只会比以往更加贪恋他的怀抱。
周司程感受到她的贴近,轻声问她,“还有不舒服吗?”
说到这个,温舒月又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地回:“没有。”
手指隔着布料来探她,温舒月又惊炸一声,周司程说幸好这里人少,且隔音,要换成居民楼,肯定是要被人听见的。
温舒月去捂他的嘴,叫他别说了。
手指还在探寻,她很快脱了力,只能攀着他的肩,周司程跟她说刚刚与程卿卿的话是真的让他伤心,明明前一晚还跟他爱意满头,第二天醒来,就要看别的男人了。
温舒月受不住了,去捉他的手,却被他反扣住,与之一起。
“别,周司程,我刚刚,错了,我跟你道歉了。”
可是你不知道,程卿卿那个小坏蛋,会出去大声囔囔的,要跟她爸爸说要带你去见那位应叔叔。
什么应叔叔,温舒月早就不记得了。
周司程笑她这一刻的聪明,寻到她的唇,将她的叹息都吃进去。
于是这一闹,又再歇息一会儿,起床洗漱收拾,已然是一个小时后了。
周司程跟她讲程家的规矩,早上八点吃早饭,所以程蔼卿才起得那样早,但也不是一定的,只是说像他们这种晚起的,最好是不要让人知道,且饿了就自己做饭去吧,跟不上大部队就得自力更生。
“那你能八点起吗?”
“我能啊。”
合着就她一个人不行啊,小时候在家里,周末节假日她都是想睡多久睡多久的,妈妈从不喊她。
“你现在也可以,没人约束你。”
周司程做好两碗面端到桌子上,温舒月倒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起晚了自力更生。
下午周司程带她去了妈妈的牌位前,因为爸爸的坚持,妈妈葬在北京。
温舒月插上香,再磕头祭拜。
周司程说自己小时候其实不太喜欢妈妈,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且因为妈妈去世的原因,爸爸并不怎么管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等慢慢长大后,他又突然释怀了,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里,如果不是要回去读书,他想一直住在这里。
期初,她并不明白周司程为什么这里,等他们再出了祠堂,周司程先带她逛东园。
这里很大,又正好是两个方位,所以比起喊每个楼的名字,直接说东园西园更加方便一点,他们就住在东园这边。
且有人就只是嘴上说说,等走着走着温舒月看见正在池边玩水的程蔼卿时,才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明明答应的事都会做到呀,所以那条鱼肯定不是他当时钓上来的那条对不对?
周司程不屑一顾地切一声,“那条才多大,还不够塞牙缝。”
真的是幼稚,跟一个小孩子斗嘴。
“所以说,就算做到老板的男人,也还是免不了童心的一面。”
周司程偏要嘴硬,“程卿卿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总得有人治治她。”
看透一切的温舒月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小时候,你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所以现在程卿卿成了当时的你,你就反过来捉弄她。”
被说中心事的人,也不恼,看着撒欢的程卿卿,故意泼得自己一身水,方青未在旁边善意提醒她,“你爸等会儿回来看你这样,定要揍你。”
程卿卿这才想起来今晚爸爸要回来,立刻跑回妈妈身边说要回去洗澡换衣服。
周司程就是故意的,这个时候跳出来,还欠欠地说:“等会儿我就跟你爸告状。”
程卿卿气死了,拎着自己的小肉拳就来打,还不够给他挠痒痒的。
温舒月在一旁跟方青未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蹲下身跟程蔼卿说话:“卿卿,我们不理他,我们先回去换衣服。”
程蔼卿要温舒月抱,周司程不允许,说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羞不羞。
程蔼卿才不管羞不羞,她就要抱。
“你一身水,抱了你衣服都脏了。”
周司程话刚说完,温舒月就将程蔼卿抱起来,“姐姐,衣服脏了我赔你一件呀,我妈妈要好多好看的衣服。”
温舒月觉得程蔼卿简直是可爱死了,于是三个人再次忽略周司程,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晚上家里一下多了好多人,温舒月被周司程带着一一喊人,且他们都打笑着说是程卿卿昨晚发消息,司程带了个好漂亮的姐姐回来。
被小孩子夸,和在一众人面前被夸,而且这些人里还有好多长辈,温舒月真的脸红到脖子根了。
温舒月偷偷跟周司程说:“好热闹,我居然有一种在过年的感觉。”
是的,以前就算过年,家里也没这么热闹过,总是有人抱怨过年时家里人好多好烦,吵吵闹闹的,但温舒月从来没体验过。
也许是因为有不喜欢的人吧,但如果大家都很好呢,就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久违的家一样的感觉。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周司程为什么喜欢这里了,这里好像能满足人所有的需求,需要独处时,每一个地方都是安静舒适的,需要热闹时,又永远有家人可以坐在一起。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对他说:“谢谢你。”
周司程握紧了她的手,在这样世俗吵闹之下,他们都是最平凡的,最渴望陪伴与爱的那个人,他说,“我爱你。”
温舒月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回道:“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