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天气一定会很好，今晚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只可惜林祈学业重，所以两人只在公园呆了一会儿，唐扬便将她送了回去。
从林祈家里离开后，唐扬缓慢地走在路上。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唐扬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
ip所在地显示是在国外，备注——老妈。
唐扬无所察觉地头皮一紧，忽然觉得手中的袋子有千斤重，拽着他要往地缝里钻，还没有接电话唐扬也能猜到自家母亲的语气……
“喂，老妈。”
“儿子，在家吗？”
“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白天跟李延去洛渝进货，在农贸市场附近吃的。”说完这句话，唐扬忽然觉出不对劲，却也来不及改口。
果不其然——
电话那头的母亲曲明熙极为夸张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怎么能就在外面随便应付两口呢？我和你爸不在你身边，你就这么照顾自己啊？我真应该将你带出国……”
不行，再由曲明熙这么絮絮叨叨下去，他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于是，趁着她换气的当口，唐扬赶紧截下了话茬：“好了好了，老妈，我过得挺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两边的时差接近十二个小时，所以夫妻俩应该才刚起床不久，“我爸呢？怎么没听见他的声音？”
“他一大早就去公司了，不在家。”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你别想着岔开话题，你爸都催了我好几回了，你一直不愿意来国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
“就说是我不愿意走咯。”
曲明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道：“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搪塞我。所以我准备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事情忙完，争取下个月底回隅安镇一趟。”
“你要回国？”唐扬意外地挑了挑眉。
“嗯，也不全是为了你，还有一些国内的业务需要处理。反正到时候你来机场接我，挂了。”
“……哦。”
想起自家老妈的即将回国倒计时，唐扬就觉得头疼。刚放下手机，他便看到一条两分钟前的未读信息，来自林祈。
“后天下午我有家长会，给你占个便宜，行使一下做哥哥的特权，替我去开会。”
哟，多稀罕呐，在公园的时候让她喊都不愿意喊，现在竟然主动服软。
唐扬笑着打了一行字：“妹妹放心，哥哥一定穿得漂漂亮亮，绝不给你丢人。”
林祈：“……你到家了吗？”
唐扬：“嗯，快了。”
接着又补了一句：“你早点休息，妹妹还在长身体，小心以后长不高了。”
“？才不会。”
唐扬噗嗤一笑，抬头已经到家门口了。他从通讯录里翻出李延的电话：“明天有没有时间？”
“干什么？”
“陪我上早市买衣服。”
“啊？”
“你别管那么多了。”
他可是要去给妹妹镇场子的，妹妹学习这么好，哥哥怎么能给她丢人呢？
没办法啊，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但是……
唐扬经过一家早早打烊的精品店，望着橱窗玻璃里倒映出的人样，走得近了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是长得不赖啊。
*
家长会如期而至。根据明济高中的安排，家长先在教师办公楼的会议厅听校长和主任讲话之后，才到教学楼里孩子的班上，由班主任开小型家长会。
而学生则可以自主离校，或在校内的操场等场所自由活动。
唐扬托着腮坐在一众父母辈的家长里，年轻的面孔格外显眼。
“各位家长，你们好，我是明济高中的校长，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来我校参加家长会……”
“……”每年都是这个开场，唐扬听都听腻了。
怀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林祈发来的班级和座位的坐标。
高三1班，（6，3）。
这是站在1班的教室门口向内数，第六列第三排的意思。
唐扬：“知道啦，也不是第一次给你开会了。”这套流程他熟得很。
校长介绍了明济高中往届学生的成绩，三百余名应届生中能有数十名进入顶尖学府已经是不得了的成绩。
班主任闫茜先是对整个班的成绩进行概述，一班是高三年级的理科重点班，总体来说成绩还是可观的。
林祈的成绩本就出类拔萃，所以闫茜口中诸如“一次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此类的话，唐扬听听也就过去了。
最后闫茜又说：“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知道很多孩子难免焦虑，努力学习了没看到成效容易着急。”
“做家长的，一定要好好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及时进行疏导开解。”闫茜低头将讲台上散放的纸张拢到面前，“家长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单独问，也可以去和科任老师聊一聊，老师们都在办公楼。”
最后这句话其实只是客套话，这套说辞家长们早就听腻了，闫茜开始整理讲台桌的时候，底下的骚动便一阵接着一阵。
等她说完这句话，不少家长已经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忽地有黑影挡住闫茜的视线，她手中整理纸张的动作顿了顿，抬头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位……家长，有什么事情吗？”
不怪她迟疑，实在是唐扬的年纪太过年轻，与班上高三的孩子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岁，怎么也不可能是哪个学生的爸爸。
唐扬笑眯眯道：“闫老师你好，我是林祈的哥哥。关于林祈的情况，我有些问题想和您聊聊。”
“林祈？”闫茜的脑海中浮现出安静地坐在角落默默做题的小姑娘的模样，摸不清唐扬的意图，“林祈的成绩一向很好也很稳定，上一次的市质检里，她即便是和洛渝市的同龄人相比，也是非常出色的。”
唐扬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林祈的成绩。”
“那你想知道的是？”
“她性格内向，也不怎么爱说话，我怕她心里就算觉得压力大或者是焦虑了，也不愿意跟别人说。在家里，我能帮忙看着点，可在学校……我希望老师能帮我留意一下她。”
“好，林祈哥哥，关心每个孩子的心理健康，这本来就是我作为班主任的分内事。尤其是高三的孩子，现在正是他们的关键期，我会比之前更注意的。”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闫茜目送着唐扬离开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林祈的这个哥哥，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林祈并没有着急离开学校，唐扬去开家长会时，她就独自坐在走廊另一侧的小房间里做题。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四面都是墙，墙上还遗留着不知道哪一届留下的笔渍和涂鸦的痕迹。
房间内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两张硬木制的板凳，闫茜偶尔会找学生到这间屋子谈话，学生们私底下喊它小黑屋。
总之，这并不是一个能让大家喜欢的地方，自然而然地便成了林祈独处的小基地。
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大，家长说笑攀谈的声音弥漫开来，从底部的门缝里能够看到走来走去的黑影。
她提前给唐扬发过信息，说自己在这里等他。可唐扬既没有来找她，也没有给她发信息。
林祈打开手机的收件箱又确认了一遍。
的确没有。
林祈困惑地将书本收进包里，拎起书包的肩带预备背到肩上，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紧接着，门外的人轻轻将门推开，男生颀长的身形逆光立在门口，走廊里的喧闹声被隔绝得远了些。
屋内的光线很暗，林祈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忽然愣在原地。
“等很久了吧？”他的声音微沉，却极为温柔，修长的手指触上门边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白色的灯光驱散了满屋的暗色，“怎么没开灯？小心眼睛。”
林祈回过神来，将书包背好：“忘记了。”
经过唐扬身边时，肩上忽然一轻，唐扬抬手提着她的书包：“我拿。”
“你好像出来得比别人晚。”林祈自认是个省心的，闫茜没道理将唐扬留下来多说什么。
“就是老师在说高考政策之类的，我有点没听懂，多问了两句。”
“哪里没听懂？”
“忘记了。”
“……”那你问了个寂寞。
路过操场时，还有三两男孩脱了校服外套，将短袖的袖子撸到肩上，拍着篮球在球场上酣畅淋漓。
林祈瞄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见状，唐扬也朝球场上看了一眼，正巧有男孩做了一个极漂亮的投篮姿势。
走过操场，学校的大门逐渐浮现在两人视线中。
唐扬忽地问道：“你们学校有篮球赛吗？”
“嗯，高一高二的时候有过。”
“你去看了吗？”
“看了一点，没看完。”
“我也看过一些。”他偶尔无聊，也会凑凑这种热闹，“但是他们没我厉害。”
林祈没应话，唐扬喊她：“林祈，你下次可以去看我打球。”
后者不明所以，却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