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清晨，伴随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的阳光，生物钟在六点时将唐扬唤醒。
在挣扎着又打了几个小盹之后，他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困意全无。
时间还早，他干脆出门去买早餐，往林祈家的方向走。林祈几乎不赖床，出门的时间往往只在半分钟的误差内波动，所以动向很好估计。
果不其然，当唐扬拎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到她所居住的胡同时，一声轻轻的关门声过后，背着双肩包，束着高马尾的女生进入他的视野。
“你怎么来了？”林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也许是刚起床还没说过话，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托你的福，我现在六点总得醒一次。”
这话也不全是瞎说。
自打和林祈交往密切以来，唐扬觉着连带着自己的生活都变得规律起来。
不仅养成了早睡早起、按时吃一日三餐的习惯，还主动或被动着跟着妹妹背点古诗词、吸收几道数学题。
林祈在草稿纸上演算时，唐扬就默默从她的笔盒里拿了一支笔在她散乱摆放着的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唐扬上前将早餐递给她：“喏，包子鸡蛋豆浆。”
林祈轻轻摇头道：“我吃过了。”
“那课间当点心吃。”
“哦。”林祈将书包卸下一边，把早餐放进去，顺便从包里掏了个小本子。她刚翻开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旁边忽然伸出的手抽走了，“你干嘛？”
“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路上别看书，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这个本子还不及他的巴掌大，唐扬摆弄了一下，顺势收进自己的兜里，“好好走，到学校了再还给你。”
“哦。”两只手空了出来，林祈走着走着便插进口袋，“你一会儿准备干嘛？”
“回家补觉吧。”到林祈的学校门口，唐扬将本子还给她，目送她进了校门才走。
可别说，学校真是有股神奇的魔力。
唐扬即便不用上学，也觉得越靠近学校越发困倦了。
抖了抖蜷成一团的被子，唐扬躺到床上酝酿着睡意，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你最好有事。”
电话那头是唐扬小学时候的跟班，李延：“哎呀还睡着呢？我爸昨晚接了个大单，你快点起来跟我一起去城里进货。”
隅安镇统共就没多大，平日需要帮忙时喊一声，串门打诨，拉帮结派，怎么都散不了。
李延家里是做水泥生意的，他上中学以后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回去继承家业，帮他爸管家里的水泥厂，平时就是帮着进货和看店。
“你赶紧起来，我现在就骑车去你家门口。”
“知道了。”补觉计划破裂，唐扬认命地掀开被子。
按照李延近于飙车的速度，唐扬估摸着他换身衣服就能直接坐上他的后座进城了。
这么想着，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背心短裤，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像样的T恤和长裤。
换上，穿鞋，开门。
唐扬抬眼望去，张扬的大红色摩托车刚刚熄了火，车尾还冒着尾气。
座上的人正弓着身还没来得及摁铃，听到动静朝这边一瞥，嘴角勾起极深的弧度。
“动作挺麻利啊，上车吧。”
唐扬接住前者抛来的头盔，一边扣紧，一边抬起脚迈过后座：“好了。”
“走咯。”
“记得进完货回来的时候，在农贸市场停一下。”
“干嘛？”李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下一秒又立刻反应过来，“哦～是要给林祈买东西啊。”
“少啰嗦。”唐扬笑骂一声。
农贸市场里除了蔬菜瓜果，便是老式糕点。唐扬和李延都不好甜糯，林祈却很喜欢。
唐扬第一次只是顺手给她带回去，她没说喜不喜欢，但安静地吃了很多。
她很少离开隅安镇，尤其上了高三以后几乎是连家门都不出，所以唐扬每次去洛渝都会带回来给她。
摩托车先是行驶到李延常常进货的那家工厂，黄老板热情地迎出来：“又替你爸来进货啊？”
“是啊！”李延笑着和他握手，“黄老板最近工作顺利吗？”
“顺利顺利。”他答得笑呵呵的，“还是老规矩吗？”他指的是价钱。
“嗯……我这次进得多，能不能多让半成……”
李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等黄老板接过以后又熟练地替他点上。两人勾肩搭背，边抽边谈，气氛十分和谐融洽。
唐扬默默走到外面，他刚刚在路上便注意到，黄老板的工厂附近新开了一家书店。
林祈有一本想要很久的教辅材料，之前放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去镇上的书店找过，可惜没有货。
推开书店的门，门框上悬挂的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先是直奔教辅专区，掀开表面的几本，拿了林祈找了很久的那本，又在热销的课外书中选了几本风格轻松温暖的。
唐扬付完钱在等店员包装时，接到了李延的电话：“人呢？我跟黄老板已经谈好了，咱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你等等，我现在过来。”
李延的那辆摩托车要想用来运货不太现实，因此两人回隅安镇的时候，借的是黄老板厂里的车。
“明知道自己是来进货的，为什么不开你爸厂里那辆进货的车啊？”
“你不觉得我那辆摩托车比较帅吗？”
“……”
李延那辆摩托车是攒着给他爸看了好几个月的店的工钱，好容易才全款拿下的。
他这才骑了不到一周，还在兴头上，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
唐扬想起前段时间，只是到隔了两个出租位的烧烤摊聚餐，他都要坐上摩托车来个一骑绝尘。
在烧烤摊上，他特意挑选了最靠近马路的位置。
当时那个桌子附近只围了六张椅子，他们却有七个人。
有男生正准备去隔壁桌搬一张过来，李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坐。”自己则向后退了两步，腾地坐到摩托车上。
用他自己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哦——
「还是这辆车的座椅最贴合我的屁股。」
两人说话间，身下的车子急急停下，由于惯性，唐扬的身体不可控地向前倾倒，紧紧靠上李延的身体。
“……你怎么开这种拉货车都能整得跟摩托车似的？”
李延嘿嘿笑了两声：“农贸市场到了，你要买什么就去买吧。”
“好。”
农贸市场里卖老式糕点的摊位很多，但是相同的糕点也会因为老板的手艺而有所差异。
唐扬先在其中一家买了几块芋泥饼和南瓜饼，又在隔几个摊位的地方买了桂花糕和蜂蜜小面包。
旁边那家的蔬菜看起来很新鲜，唐扬想了想也买了点。
李延坐在车上玩游戏，唐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个年代智能手机还没有流行，隅安镇的居民大多用的都还是滑盖手机或按键手机。
“等等。”李延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细长的蛇，手指紧凑地摁着按键，“对了，一会儿咱们把货拉到我爸厂里，你就先走吧。我自己来还车就行。”
这人大袋小袋提了这么多东西，李延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一会儿一定要去找林祈。
这么想着，李延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屏幕上那条蜿蜒的蛇就撞上了墙。
“靠！”
“能走了吗？”
“知道了，走了。”
两人在李延家的工厂门口分开时，夜幕已经悄悄爬上了天空。
林祈晚上要上自习课，没这么早结束。
他先将买的蔬菜提回家，到了差不多时间直接到明济高中门口等林祈。
“今天的作业多吗？”
“还好。学校布置的已经做完了。”
“那先不着急回家，我们找地方逛逛。”唐扬一边说着，一边将林祈的书包提在手中。
“好。”
*
镇上的公园很安静，每间隔三十米便会设置一个路灯，但光线整体更偏昏暗。
尤其是到了这个时间点，公园里很少有人。
唐扬先将糕点递给她：“尝尝。”
“你今天去洛渝了啊。”林祈将塑料袋上打好的结打开，先拿起一个芋泥饼咬了一口。
软糯厚重的芋泥和咸香的饼干融合得极好，林祈咀嚼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浅浅的弧度。
两人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唐扬见林祈已经重新将塑料袋打好结放在一边，于是他将另一个袋子放在林祈的腿上。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买的那本教辅？我应该没有买错吧。”
“嗯。”林祈点了点头，看向袋子里的另外两本书，“这是什么？”
“上次听你说你二检的成绩出来了，考得蛮不赖的。所以就想，买两本书当作给你的奖励吧，你休息的时候可以看。”
“……谢谢。”
“怎么老整这些虚的，说谢谢不如喊两声‘哥哥’让我高兴。”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