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祈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唐扬探究的目光便上下不断打量着她。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身上的校服和校裤。
没有穿错啊。
林祈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吗？”
“我就是想知道……”唐扬将尾音拖长，吊足了林祈的胃口，才笑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昨晚进了房间以后，还有没有哭鼻子。”
眼下瞧着林祈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虽然眼睛还有一点轻微红肿。
“你才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吧？”林祈白了他一眼，“去吃早饭吧。”
林祈并没有对昨天的事情避而不谈，唐扬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趁热吃。”
吃过早餐以后，林祈背上书包出了门：“对了，今天放学我就直接回家了，你自己记得把药擦了。”
唐扬摸了摸自己嘴角未散的淤青，摆了摆手：“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嗯。”
还在走廊上的时候，林祈就听见班级里闹哄哄的，跟平时早晨的氛围全然不同。
她讶异地踏进教室的门，便看到有七八个同学围在第二排的某个位置旁，将位置原来的主人围得严严实实。
那里坐的是谁来着？林祈不太记得了，一边安静地往自己的位置走，一边将肩上的书包卸了下来。
“高琦，别难过了，只是一次质检而已啊，没考好也没有什么！”
高琦？好像是他们班班长的名字。林祈心里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上个月中旬的时候，隅安镇全体高三的学生都跟着毗邻的洛渝市参与了第二次市质检。
大概是高琦提前从班主任那边拿到了成绩吧，并不尽人意，所以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林祈看了看钟，现在距离早读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于是掏出MP3将音量调大了一些，低头刷了一份英语听力。
嗯，全对，就是新闻里有几句话有点含糊。林祈又重复听了几遍，才将耳机摘了下来。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围在高琦的人在同一时间四散开来。林祈看到自己的同桌乔幸落在最后，又拍了拍高琦的肩膀，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英语课代表站在讲台上带着大家一起朗读单词，班主任闫茜迈着紧凑的脚步走进教室，径直走向高琦的座位。
她大概是刚来学校便听人说了这件事，都还没有先到办公室将包放下，就先来了教室。
高琦没有和大家一起朗读，她还趴在桌上小声抽泣，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闫茜弯曲着手指，用食指的骨节在高琦的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高琦，来我办公室。”
高琦将头埋得很低，跟在闫茜的身后朝门外走。同学们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两人的身影，嘴里念单词的声音小了一些。
闫茜走到教室门口时像是又想到什么，扭头对着学委的方向道：“安安，来我办公室拿答题卡，一会儿早读课结束了找几位同学一起发一下。”
随后，审视的目光又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大家继续朗读，再过……十五分钟听写。”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低低的哀嚎。
闫茜实际上是教数学的，却又时不时帮英语老师听写单词，时不时替语文老师抽背古诗词和文言文，路数令人捉摸不透。
讲台上的英语课代表提高了音量，带着大家继续念单词。将这个单元的单词念完之后，她才合上书道：“好了，各背各的吧，大声点就行了。”
林祈背完单词之后看了眼墙上的钟，只剩三分钟不到就要下课了。
“茜姐又骗我们！”后排的男生苦哈哈地趴到桌上，哀嚎的声音不大不小，随后便获得了一干同学的附和。
高琦就是伴着早读课的下课铃声走进教室的，她的脸色要好看了很多。刚一走进教室，就有三两要好的姐妹送上了关切的问候。
安安抱着答题卡请第一排的同学帮助分发，乔幸来回翻看着自己的答题卡：“安安，我们要怎么知道自己的成绩啊？”
“茜姐那边有成绩单和小题明细，裁剪好之后就会分发给大家。”
第一节课就是闫茜的课，她走进班级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浅笑：“我刚刚没来听写，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啊？”
撇去严谨负责的教学态度，闫茜的年纪还不到30，很容易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虽然经常被罚抄和突击小测，却没有人不喜欢她，也愿意和她说心里话。
有男生将一只手放在嘴边作扩音状：“没有没有，怎么会失望呢？”
“那现在合上书，我们随堂测试！”
“啊！”
“少废话！”闫茜恶趣味地看着他们皱巴巴的表情，拿起一摞小测卷，随意抓了几张让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后边不够的自己传一传，十分钟后收。”
大家做题的时候，闫茜双手叉腰，在座位间的过道上巡视：“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自己的质检成绩哦，今天中午就会把成绩单发给大家。我说过了，分数不是那么重要，不要因为考得差就觉得自己高考也没希望了。”
“相反，现在题目做错了，相当于你的问题暴露出来了。只要你在高考前发现了并且将它解决掉，这就是你的进步和提高。”
“现在离高考还有将近两个月啊，只要你们肯花时间肯钻研，每个人都还有提升的空间。”
十分钟一到，闫茜准时让第一排的同学起来将大家的卷子收上来。
“现在大家把昨天做的卷子拿出来，有哪几道题要讲？”
“第三题……”
隅安镇和洛渝相比的确要闭塞和落后很多，学生所拥有的眼界和资源也极为受限，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和洛渝的同龄人也存在较大的差距。
林祈的成绩放在整个隅安镇也是名列前茅，在明济高中常年稳居年段前五，这一次是班级第二，年段第四。可是这样的成绩如果换算成洛渝市的市排名，却要排到七千名开外。
林祈对照着小题明细和答题卡分析自己的错题，将正确的解题步骤和错因分析都写在一边。不知不觉，一个午休就过去了。
乔幸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林祈才发现马上就要上课了。
咦，她的同桌一个中午都不在班上，怎么回来了眼睛还红红的。
趁着上课铃声还没响，乔幸将头埋在手肘间，叫谁也看不清她的情绪。
*
晚自习课接近尾声。
往往在放学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教室里就会有噼里啪啦的合上文具盒的声音以及交头接耳的骚动声。
早点冲出教室才不会被堵在走廊上，连带着放学回家所花费的时间也会更少一些。
林祈是例外，她向来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道理同上，最后离开也不会被堵在走廊上。
回去的路上，经过胡同时还看见几个晚归的男男女女，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
女生靠在墙上，仰头看着立在自己面前双手插兜的男生。
皎洁的月光攀上少年的校服上大片的白色与稚气未脱的脸庞，温柔又唯美。
听见脚步声，两人往这边看来，女生和林祈的视线对上以后迅速移开，羞涩地钻进男生的怀里，后者笑着环住女生的腰。
林祈的目光缓缓移开，继而目不转睛地直行走过。
嗯，大晚上不回家，他们只是在晒月亮。
穿过街巷，家门逐渐进入林祈的视野，她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一边继续走着。
屋子里的灯没亮。
“咔嚓”，门开了。浓郁的酒气从漆黑的屋内散了出来。
林祈皱着眉头快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开，又推开玻璃窗，让清新的空气和夜晚稀薄的光亮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她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要是林志峰在家的话一定会听见。
他的确已经去工地了。
林祈松了口气，将书包放下，先是替自己解决了晚饭，紧接着又将客厅满地的狼藉收拾好。
空空的玻璃酒瓶散乱地倒在地上，还有一大滩淡黄色的液体——是洒了的酒。
将垃圾全部丢到外面，锁上家门，然后便是洗澡、洗漱，最后提着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学校布置的作业都是根据全班同学的平均水平布置的，林祈除了会挑选几道基础题保持手感之外，会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怪题和难题上。
晚自习结束后，她往往需要再多花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将当天的学习任务全部完成。
今天的正确率很高。
林祈满意地站起身，一边活动肩颈，一边滑动着手机。
两个小时前，一条未知的信息来自唐扬，大概的内容就是在问她“到家了吗？家里有没有其他人？饭吃了没有？”以及“别学太晚，记得早点休息”的叮嘱。
平平的唇线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有愉悦的情绪从狭长的眼尾跑了出来。
“到家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吃饭了。现在就要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记得涂药。”
林祈刚放下手坐到床上，连被子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掀开，手机屏幕又亮了亮。
那头回得很快：“好，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