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楚谨之，姜丞相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吧，楚谨之有国公的爵位，又手握重权，摄政掌兵，这样人品相貌权势能力样样俱全的女婿，女儿嫁过去过的肯定不会差，错过了可就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另一方面想想，如今虽然皇权旁落，楚国公掌政，但皇帝到底是正统，天家血脉，还是有些臣子倾力追随的。
若是仅仅宁霜嫁给楚国公府世子，到还不能说明两家绑在了一起，大不了再为姜若芸择一个宗室子弟也就罢了。
可若是宁霜嫁给了楚国公本人，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姜家世代忠良纯臣，万一一个不慎被卷入两边的斗争，绝对是有害无利。
左右为难啊！
姜丞相微微颤抖的手揪着他的小胡子。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希望女儿们都能够得偿所愿，希望女儿们能觅得良人，一生无忧。
但他身为姜氏一族的组长，全族的安危和未来是他需要也必须考虑的。
微微垂目，楚谨之掩住了眼底细微的笑意。
姜丞相的犹疑他尽数看在眼里，不必想也知道，定是和姜宁霜的决定脱不了干系。
想不到他这位谨慎有余、胆魄不足的同僚，倒是教出了一位果敢决断的姑娘。
几盏茶下肚，姜丞相总算是壮了壮胆。
“大人，天色尚早，不知大人可有雅兴重游下官这府上的园子，旧苑新景，必不使大人失望。”
日光斜斜，微凉的春风拂过了海棠树，翠叶轻颤，娇红在风中舒展，如同美人春睡慵懒，又透着醉人的妩媚。
少女莹白的脸颊在阳光下更是白皙，眉眼含笑，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挽起，伸出纤细的手臂，攀折下一枝。
抬手间，衣袖微微滑落到手肘，光洁的小臂如无暇之玉，似传世至宝般让人不忍触碰。
宁霜侧耳细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轻稳健，不愧是书中的终极boss，单是这武功便已让她看不透。
来人正是楚谨之。
他本是和姜丞相一块儿来的，然而当姜丞相在半路上找了理由开溜时，他便明白宁霜怕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远远的立住脚步，他没有出声，平静地看着眼前娇俏的姑娘走近，娉娉袅袅，美人折腰下拜亦有醉玉颓山的风姿。
“臣女姜宁霜见过大人。”
楚谨之不动声色，抬手虚虚一扶。
“姜小姐的手段当真是不可小觑，昨日借本官的手退了你与衍儿的婚事，今日又借姜相的手将本官引到此处，明人不说暗话，本官倒是想问一句，姜小姐意欲何为？”
宁霜也不客气，轻笑一声启唇，“大人如此爽快，那臣女便不兜圈子了”。
她说着顿了一顿，仰头，一双灵秀透亮的眸子直视着楚谨之。
“臣女有一笔交易，不知大人可有兴趣？”
“是吗，”楚谨之慢悠悠地道，“你想要什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大人未娶，臣女未嫁，不知国公夫人的位置，大人可愿予我？”
眼前如春水洗过般的眼眸中波光流转，透着些志在必得，楚谨之看在了眼里。
真像一只小狐狸。
有着松软细腻的外表，任旁人怎么看都是柔弱无害的样子，却将柔软当做最坚硬的武器，让他人放下戒心，稍有不慎就会着了道儿。
“当然，既是交易，臣女自然也会回报给大人您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本官最需要的东西？”
楚谨之撇了她一眼，带了些轻描淡写的意思。
“本官虽非皇室宗亲，亦非外戚，但多少有三分薄面，想要的东西多少也有些法子得到，可不知有什么是本官得不到而姜小姐却能提供的。
宁霜心知，他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连奏章都送到国公府去了，换了旁人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没办法，谁让宁霜熟悉剧情啊！
“大人过谦了，大人权势滔天，若是平日里，那自然是没有，可西戎如今步步紧逼，大人想要西征，那便有了。”
楚谨之眼神瞬间一变，凌厉的目光如锋利的剑刃直直地指向她。
“想来姜丞相也不会和你说这些，姜小姐还真是敏锐。”
“大人过奖了。”
宁霜微微笑了笑，也不做过多回应，毕竟任谁也想不到她知道剧情。
“大人领兵西征，自然无暇顾及京中，对朝堂的掌控力必然大幅减小。”
朝堂大事，她却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新鲜的趣闻，“臣女可是听说，陛下锐意进取，最近可是动作不小呢。”
“若是陛下趁着大人离京之时发难，想来虽然不至于让大人伤筋动骨，但多少也会让大人十分头疼吧。”
虚虚实实，宁霜说的正是书中的剧情，但又不完全相同。
原剧情里，楚谨之离京西征之时，女主姜若芸已经和傀儡皇帝，也就是书中的男主好上了。
为了能帮助皇帝扳倒楚谨之，女主给皇帝出了个雷霆手段。
两人私下沟通敌国，又利用了楚世子对姜若芸的的感情，让楚谨之势力元气大伤，楚谨之本人也是险些有去无回。
“大人给世子与臣女定下婚约，难道不也是在拉拢我姜家，好让臣女父亲能在您离京的时日里，为您稳住京中局势吗？”
楚谨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罢了，姜小姐当真聪慧，只可惜本官那傻儿子眼拙，错过了一个好妻子不说，还得罪了令尊，打乱了本官的计划。”
“大人何必可惜，世子爷虽然没了婚约，但若大人允了臣女，臣女嫁进国公府，以后也一样是一家人，臣女也必定尽心‘教导’世子爷，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倒是真敢说，”楚谨之哑然失笑，神情间也淡去了不少威严。
“姜小姐出身相府，便是如今退了亲事，但以姜丞相的清名，想来嫁入高门勋贵或是清流名门之家亦非难事，为何非要顶着流言蜚语嫁给本官？”
“流言蜚语？”宁霜唇角挂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日我若低嫁，便是今日退婚之事亦能化作利剑刺向我。”
“可若是我得偿所愿，任何人在对我不怀好意之前，总还是要先掂量掂量大人您的份量，毕竟……笑话我，那可不就是在打大人您的脸吗？”
“仅是如此？”
成了！
宁霜在回话时可以将她自己带入了国公夫人的身份，就是想看看楚谨之的反应。
而这一点，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却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唔，当然也不全是。”
早春还有些微微寒凉，宁霜穿的轻薄，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冷，无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她白玉般的脸颊只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桃腮微红，精致的眉眼却染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臣女心眼小，特别记仇，世子爷当众下了我姜家的面子，臣女自然想要有个身份能好好教导教导世子爷，大人您觉得呢？”
好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真实原因是，她，真的特别需要迅速找个靠山抱大腿保住小命。
毕竟作为悲惨女配，她未来要面对的可是男女主和一大堆男配，人家有主角光环她可没有啊。
好在似乎大腿算是抱上了？
楚谨之微微颔首，深若寒潭的眼眸也似乎是因为听了她的回答，带了些好笑的意思。
他确确实实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宁霜的身上给了他一种复杂的感觉。
在向他抛出筹码换取这桩婚事的的时候，她精明又敏锐，有着超出年龄的眼光和见解。
可又在许多瞬间，尤其是她看笑话或是嘴上说着要报复的时候，又显现出了少女独有的稚嫩与俏皮。
这样一位小妻子，当真会十分有趣。
他如今已经年近而立，经历过大变，又手握重权，除了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已经鲜少能有什么事情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但此刻，楚谨之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宁霜抛出的条件，还是她本人，他都很感兴趣。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解下了外衣，缓缓披在了宁霜身上，替她拢了拢领口，算是认可了作为他未来妻子的身份。
残余的温度通过外袍传递到了宁霜身上，缎子的料子手感极好，也是十分舒适，宁霜瞬间觉得她的决定十分正确。
看看这反派，多么体贴，多么暖心，这不比那个狗世子好太多了。
“天色不早了，本官公务在身不便再叨扰。”
楚谨之顿了顿，怕她没能会意，觉得还是该嘱咐一声。
“三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姜小姐也尽快回屋吧，若是病了怕是会耽误婚期。”
“那咱们可就说定啦，大人可不许反悔。”
宁霜眉眼含着笑意，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顺手牵起楚谨之的手，将手帕放入他的掌心。
她的手指纤细滑腻，白玉般的指尖触碰到他因常年习武布满厚茧的手掌，宁霜忽然感觉到这位积威深重，声名威严的国公大人，竟然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一缩。
不会吧不会吧！
宁霜的三观刷新了。
反派这么纯情的吗？
真的好想再逗逗他试试！
不过她好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也算是她有求于人，也不敢太过火。
当然啦，反正都要成为夫妻了，来点小情趣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