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严如玉把两张纸往地上一扔。

    “你们这证据来路不明,又处处疑点,你要靠这东西定罪?”

    郭汜垂着头不敢答话。

    严如玉想着昨晚忙了半天,怎么也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给用上。于是翻开手里的书册,找到折起书角的那一页,说道:“据《大靖律法》第三百六十七条,诸诈为官文书者,杖一百,主司自有所避,违式造立,杖罪以下,杖一百。”

    她抬起头看着郭汜道:“还用我接着往下读吗?”

    郭汜已是浑身颤抖,只想快速结束这场酷刑,连惊堂木都忘了拍,说道:“此案颇有疑点,择日再……”

    “慢!”

    这次是两个声音。

    严如玉和她一同发声的施俊义对视了一眼,玩味一笑,说道:“施统领先请。”

    她叫停是想让御史台今天就把人放了,这瘪茄子又想折腾什么?

    施俊义脸色铁青,说道:“郭中丞,别忘了,还有人证。”

    郭汜很想结束这场荒唐的审讯,二位神仙斗法,他哪个都惹不起。但看见台下章封的下场,想到施俊义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实在不敢反抗,只能抽出签令扔了出去。

    “宣人证。”

    严如玉冷笑一声,这是黔驴技穷了。

    郭汜道:“台下何人?”

    人证立刻跪拜道:“回大人,小人蒋川,是将军府上管家的儿子,一直在章府里做事。”

    严如玉侧过头看了章寺瑾一眼,只见他紧盯着蒋川,一看表情就知道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坏水。她轻咳一下,章寺瑾看向她,神色顿时如常,冲她摇了摇头。

    假的。

    严如玉回过头,看蒋川继续表演。

    “那天晚上,我刚好起夜,刚好碰到将军把我爹叫去,书房里没点灯,他俩就在书房门口,鬼鬼祟祟地交谈。我怕被我爹骂,就一直躲在墙角。不小心听到了将军对我爹说的话,我记得有些什么\'秘密送到\'、\'北宛三皇子\'、\'掩人耳目\'之类的,随后我爹便走了,半个月后才回来。”

    这次不等郭汜询问,施俊义便抢先道:“这必是章封想办法给北宛国传信通敌,此贼叛国求荣,罪不容诛!”

    严如玉敲了敲桌子道:“章统领,主审大人还没审呢,你就给定罪了?”

    她把那本《大靖律法》往桌子上一拍,对郭汜道:“郭中丞,审人证是什么流程,该不用我教你吧。”

    郭汜结巴道:“不用,不用。”

    “蒋川,你是何时看到章封与你父亲密谋的?”

    “就是半年前,具体的日子,我也不记得了,大约是十五前后,当时是满月。”

    “是什么时辰?”

    “应该……应该是子时,我只是起夜,没看时辰。”

    “原来如此,那他二人说的话,你可全都听到了?”

    “没有,小人就断断续续听到那几句,刚才都说出来了。”

    郭汜点点头,对严如玉道:“殿下,应当没什么疑点。”

    “没什么疑点?”严如玉一声冷笑:“郭汜,这御史中丞的帽子你戴着也不嫌累?”

    郭汜闻言立刻跪下磕头:“殿下恕罪。”

    严如玉直接起身走到主审的位置上,对伏在地上的郭汜道:“滚下去待着。”

    郭汜连滚带爬地跑下殿,严如玉抽过一旁大理寺卿面前的纸,问道:“这是刚才的证词?”

    大理寺卿立刻道:“正是。”

    严如玉把证词拍到桌上,开口问道:“你说你看到了章将军半夜跟你爹密谋?”

    严如玉气场太强,蒋川顿时便矮了一截,低声道:“是……是的。”

    “真是大孝子,你怎么就能断定,那人是你爹呢?”

    “我……我看见,那人就是我爹。”

    “你是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和章封密谋那人的脸,那人就是你爹,对吗?”

    “对,就是这样。”

    严如玉指指大理寺卿道:“记。”

    她又问道:“你看见那人从何而来?”

    蒋川左右看看,说道:“我没看见他从哪来,我解完手,他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严如玉微微一笑,见大理寺卿已经把口供记完,看向章寺瑾。

    章寺瑾一怔,但转头一想,立刻明白了严如玉的意思,上前道:“说谎!”

    蒋川转头一看是章寺瑾,目光立刻躲闪起来。

    章寺瑾继续道:“你方才说,是半年前的十五前后,也就是去年的九月中旬,是吗?”

    蒋川道:“是……是。”

    章寺瑾向台上做了一揖,解释道:“殿下,二位大人,每月中旬,月亮都为满月,且夜半子时,应当挂在正南方。不巧,章府的书房乃是坐南朝北,若真是在那一晚,证人应该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因为月光完全被挡住了!”

    “这……这……”蒋川顿时方寸大乱,匆忙找借口道:“我……我是借着屋子的灯光看到的。”

    “说谎!”严如玉一拍桌案,拿起刚才的供词道:“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刚才说的书房里没点灯,他俩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若是点了灯,他俩又为什么鬼鬼祟祟?”

    蒋川已是冷汗连连,下意识看向施俊义求救。施俊义目光一瞪,他吓得快哭出来,也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话,挣扎着起身道:“小人,是小人记错了。小人没有看清楚是谁,我是,是听到声音才认出来那是我爹的。”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供词,连一旁记录的大理寺卿都不住扶额。

    严如玉道:“我看你是疯了。”

    “看看你的证词说了什么?\'秘密送到\',\'北宛三皇子\',\'掩人耳目\',这几句话,哪一句是你爹说的?”

    “我……我……”蒋川瘫坐在地上,再无招架之力。

    施俊义暗骂一声废物,上前道:“殿下,此人虽不能证明密谋的人是他的父亲,但不管是谁,章封都有秘传书信的叛国行径!该当论罪!”

    严如玉见他终于坐不住了,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了。

    她站起身,拿着供词走到台下,站到施俊义对面,说道:“施统领,请您读一下这份供词上,章将军所说的话。”

    施俊义不知她要玩什么把戏,接过来读道:“秘密送到,北宛三皇子,掩人耳目。”

    “很好,”严如玉道:“诸位,我想请问一下大家,若你们想要密谋反叛,会把密谋的关键语句大声说出来吗?”

    “这个蒋川别的都听不清,只在叛逃的重点上听得尤为清楚。敢问诸位,章将军是在密谋的时候,故意大声强调北宛三皇子,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吗?”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此时也不敢再包庇,齐齐摇头道:“这确实不合逻辑。”

    严如玉指着地上的蒋川道:“此人谎话连篇,反复翻供,根本不记得当日的真实情况,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用作口供!”

    严如玉把直接把口供撕碎,扔在了地上。

    “郭中丞。”

    郭汜本在一旁低着头装鹌鹑,一听严如玉叫他,急忙躬身道:“下官在。”

    严如玉道:“拿着你旁边桌上那本《大靖律法》,告诉我,高堂伪证,该当何罪?”

    蒋川一听,这是要论他的罪,顾不上其他,急忙爬向施俊义,拉着他的衣角道:“大人,大人救我,我都是按照您教的说的,大人您要救救我啊!”

    “滚开!”施俊义哪里还想跟他扯上关系,一脚踹开他,向严如玉道:“殿下,此人已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本官刚才也险些被他蒙蔽,望殿下明察。”

    严如玉知道今日之事查不到施俊义头上,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不想犹豫了一瞬,章寺瑾却上前解围。

    “殿下,蒋川本是我府上管家的儿子,因偷了我府上的东西变卖,被家母发现。本应报官论罪,念在管家多年服侍的情分上,饶了他一命,赶出章府。不成想他不仅不念旧恩,反倒怀恨在心,污蔑家父。此等逆贼,罪不容诛,请殿下治罪。”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蒋川,把施俊义摘了出去。

    严如玉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递台阶,便借破下驴道:“蒋川为仆不忠,恩将仇报,当堂翻供,协作伪证,杖毙示众。”

    蒋川顿时哭嚎起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大人,大人救我啊大人!”

    禁军迅速上殿把他拉了下去,很快就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声。

    严如玉又对施俊义道:“施统领,你虽被蒙蔽,也有不察之过,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查清伪造书信的源头是谁,交给大理寺处理。”

    施俊义垂下头,掩下脸上的不甘之色,回道:“是!”

    轰轰烈烈的反叛大案,就这么被轻拿轻放地一笔揭过。

    严如玉又看向郭汜,说道:“郭中丞。”

    郭汜颤颤巍巍出列:“下官在。”

    “可以定案了吧,章封有罪吗?”

    郭汜立刻道:“章将军无罪,是下官不察,被奸人蒙蔽。”

    严如玉懒得跟他寒暄,说道:“那还不赶紧放人?”

    郭汜急忙应道:“是,是,快,赶紧放章将军下来。”

    章寺瑾第一个冲上去,扛起章封的一只胳膊,关切地问道:“父亲……”

    章封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施俊义走到二人身边,讽刺一笑,低声道:“章小将军不减乃父风姿,能入长公主帐中,可当真是能屈能伸。”

    章寺瑾丝毫没有恼意,嘴角噙着笑,说道:“施统领谬赞,长公主喜好不定,人人皆可入殿下青眼,不过以统领的姿色,恐怕……”

    施俊义相貌丑陋,最恨别人说他丑,闻言咬紧牙关放狠话:“以色侍人,看你能撑到几时,我等你被赶出公主府的那一天。”

    章寺瑾没再理他,架着父亲走了出去。

    公主府早已备好马车,章寺瑾把父亲送上车,急忙出来找严如玉道谢:“殿下,今日之恩,寺瑾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严如玉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拜了。若真想道谢,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章寺瑾道:“殿下请讲。”

    严如玉抱着手臂,眉头一挑:“你家的书房里,真的没有暗格?”

    章寺瑾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犹豫了一瞬,垂下眼低声道:“有的。”

    严如玉一笑,又道:“那花瓶呢?”

    章寺瑾微微一笑,像只狡黠的狐狸,对她道:“家母西南南诏人士,故乡四季如春,最爱侍花。”

    严如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道:“行了,走吧。放你一天假,后天记得来上班。”

    章寺瑾躬身道:“定不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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