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医院,玫瑰几乎是冲出来拉着我奔向产房。
麦菲忽然大量出血,医生检查发现宝宝头朝上脚朝下,出来艰难。
恐怕要开刀。
“那现在怎么办?”我怔住。
“签字。要人签字负责,否则医生不会下刀。没人负责。”玫瑰看我。
“那我可否签字?”我转脸问她。
“要直系家属或丈夫。”
“一时之间哪里找到她父母?我从未见过她父母。”我没了主意。
“医生没法手术,没有相关程序。”玫瑰说。
“我签,我来负责。”我咬咬牙。
玫瑰看我。
方景夫着急走来:“你们两人是否商议完毕?可有结果?医生在等签字。”
我迅速在纸上签字,方景夫问我:“你可愿进去剪脐带?”
“啊……”我一时回应不过来,“我不是婴儿的父亲……”
“你代她父亲剪脐带,今后若遇到她父亲,可将亲身经历转告。”方景夫说。
稍微迟疑一下,我就随他们换了件白大褂进了产房。
麦菲被剖腹开刀,我在一旁握住产妇的手。
她用力抓住我。
婴儿带血出来,我拿起剪刀在医生的协助下颤抖将脐带剪断。
捧住婴儿,我递到麦菲眼前。
是个女婴,哇哇地哭。
小小的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软软的头毛。
什么都小,小屁股,小腿,小手,小肚子……
无比可爱。
麦菲看了一眼,昏睡过去。
看着在我手中的婴儿,我忽然想掉泪。
庄臣说:“络络,我们要生个女儿,象你一样美丽聪明。”
现在这个婴儿是庄臣的女儿,但不是我生的。
玫瑰在一旁欢喜不已:“我要抱抱。”
走了一圈,玫瑰怎么看都不够,好似婴儿是她所生。
我说:“玫瑰,每日你都看到这样的婴儿至少三个,今日为何独独喜爱这个?”
玫瑰说:“麦菲我亦有照顾,亲眼见这个婴儿在肚子里从小变大然后出世。”
麦菲怀孕时玫瑰和我轮流照顾,她生产前几天入住医院玫瑰全程跟住。
有自己的劳动参在其中,玫瑰自然对这个婴儿和别的婴儿感情不一般。
方景夫过来,看着玫瑰:“玫瑰,你以后会是一个最漂亮的妈妈。”
玫瑰抬头望他,温柔无限:“是,我一定会是一个最漂亮的妈妈。”
咦,她忘记自己不生产的誓言。
无需我出言相劝,这个倔强的女子终于投降在小小的生命面前。
医生过来:“宝宝的母亲已经醒来。”
我们三人抱着宝宝回到病房。
麦菲伸手要宝宝,玫瑰递了过去。
“她很可爱。”麦菲凝视着婴儿说。
“是。”我答她。
“可惜她父亲看不到。”麦菲又说。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无人能答话。
“庄臣会喜欢,他一直想有个女儿。”我打破僵局。
麦菲抬头看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宝宝。
“施小姐,你可给她起个名字?”她又抬头望我。
我犹豫。
我没有给小孩子起名字的经验。曾经见到一位妈妈,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小名的时候,决定出来的若是男孩子,就叫小馒头,如果出来的是女孩子,就叫小花卷。
多么有生活情趣。
但是现在这个婴儿不是庄臣和我的孩子,于我而言,和生活情趣毫无关联。
不过既然已经一路照顾麦菲走到现在,给宝宝起名字也应该抛弃从前,把它当成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就当生命重新来过。
我想了良久,还是想不出来。
“真抱歉。”我对麦菲说。
我没有灵感。
此刻的我不知道应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婴儿终于安全出生,健康可爱,悲的是她不是我的女儿,尽管我一路不计前嫌照顾至今。
要说我没有芥蒂,亦不可能。
工作多年,得到的工作经验就是即便是有多不痛快,都会抑制。
恐怕这是成年人的悲哀。
但我知道我喜欢这个婴儿。
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在我的手中。
我忽然明白方景夫用意。
我看看方景夫,他朝我微笑。
他多聪明。
他将来定是一个好父亲。
玫瑰多么幸福。
麦菲对我说:“我们叫她庄念施可好?”
“啊…….”我们三人说不出话来。
我忽然鼻子发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
麦菲始终觉得对我不起。
她这样来弥补过错。
她和庄臣的女儿叫庄念施,我是庄臣的施姓前妻。
我们因她而分开,我以为我们就此再无关系。
不想转来转去,又回到原点。
我们还是脱不了关系。
但是这样的结果,要好过三人翻脸成仇家。
我走过去,抱过宝宝,微笑说:“好。”
然后眼泪掉下来。
一个寓言故事说,有一天太阳和狂风比赛谁可将路人身上的棉大衣脱掉,狂风使足了劲去吹,路人将棉大衣越裹越紧,太阳只是稍微将光线加强,温暖一点,路人就将棉大衣脱掉。
我从未将自己当太阳一般看待。
那个是救世的主,我不是。
麦菲又昏睡过去。
生个孩子不容易,费尽妈妈的力气。
我亲亲宝宝的脸蛋,对她说:“你知你妈妈多辛苦?以后记得要对妈妈好。”
宝宝只知哇哇地哭。
第三日去看麦菲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说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问为什么。
医生说:“她整日不说话。刚做妈妈的人大部分都开心,她不一样。”
我到麦菲病房,她躺在床上,微笑看我进门。
我说:“麦菲,今日宝宝可乖?”
麦菲不答,笑笑朝宝宝方向看看。
我又说:“麦菲,我做了鱼汤,味道鲜美,你现在要尝?”
她点点头。
我心里不满医生,她一切正常,不说话又怎样?至少知道鱼汤补身。
这便好。
有人每日赚进千金都食不知味,何况鱼汤。
第四日我抽空去买尿片和宝宝衣。
虽然婴儿未生时,我和玫瑰已经备好衣物和裹被,但是尿片不够,宝宝身上所穿零碎的准备对于我们毫无经验的人来说是考验,要慢慢添加。
宝宝要穿肚兜,这样才能罩住肚脐不着凉,我们没有准备肚兜。
宝宝洗澡要BB油,要小袜子,要出门的帽子…….
我叹口气。
养个孩子多么不易。
赵迪跟去,一旁笑我:“不过是帮忙便手忙脚乱,若是自己的婴儿,岂不是要三头六臂的平方才能忙得过来?”
我白他一眼:“赵迪拜托你有足够的职业道德可好?在办公室里你是上司,尽职尽责去指挥你的虾兵虾将,在这里是我帮手,就要有全力配合的精神。”
他大笑:“是,现在你是总指挥,一班人由你差遣,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我毫不客气地指挥他帮我拿货架上的奶粉,同时自己的右手去拣花车里的肚兜。
手机响起,我伸左手到手袋里去掏。
是玫瑰。
“络络,麦菲情绪忽然失控,我们在医院拦她不住,你可现在过来?”
我看看赵迪,他已在结帐。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赵迪开车,我们冲向医院。
“她怎会情绪失控?”赵迪问我。
“我不知道。每次去看她都精神不错,只是不愿意说话。”我想到玫瑰曾说麦菲精神压抑。
可是我看不出。
是否因为自己不是医生,或是没有24小时陪在麦菲旁边。
“以后你若生产,我定要请假全天候相陪。”赵迪笑说。
我不语。
但愿天下所有的产妇历经痛苦的时候,相爱的人守护身边。
车开进医院大门还未停靠,一辆医院救护车呼啸急速从我们身边擦过,住院大楼突然冲出一个人,披头散发,救护车刹车不及,人车相撞。
被撞的人斜斜从我们车窗面前飞过,我抬头,惊见麦菲的脸从我面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