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盘旋在湖面的海兽，几人站在高处等待着时机。体内的尸蛊让海兽异常的不安，长时间的探出湖面呼吸。

    “为何它们不爬上岸？”瞧着与以往在海城见过有些不同，陆宋岚问道。

    “尸蛊会升高它们的体温，现在只能靠着水来降温。一离开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自爆而死。”紫儿回答道。

    “可人不是可以行走在大地之上吗？”黄允墨问道。

    “海兽体温比人高一些，对于温度也更敏感一些，表皮较厚也不散热。”黄芸柒回道。

    母体沉于原本沉于如镇溪底，只从注入水源成了深湖，这潜入湖底的难度就更加了。

    紫儿将一圆形物体递给了陆宋岚，低头左右瞧了瞧手中的玩意，陆宋岚问道，“这是什么？”

    “圆埙。可唤醒母体。”紫儿说道。

    圆埙呈黑色，刻着花纹但有些脱落看不清，表面有几个小孔，陆宋岚仔细看了看觉得十分的有趣，“这小东西这么厉害！”侧身俯瞰了一眼紫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那你给我干嘛？不是让我唤醒母体吧？”

    紫儿抬头直盯着陆宋岚的眼睛，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你说呢？”

    陆宋岚转身看向一旁的黄芸柒，“为何是我？不是你去吗？”

    “这湖底太深，我没有气力潜下去！”黄芸柒微微瘪了一下嘴，眨巴着双眼。

    “你还潜不下去？”陆宋岚双手插着腰移步到黄芸柒对面。

    黄芸柒抬起手挽起袖子，陆宋岚看到黄芸柒手腕处的长疤沉默了。若是昔日，黄芸柒或许大概率能潜下去，但是断了手脚的筋脉，力气减弱了许多。

    “那为何不是允墨？他也会水！”陆宋岚问道。

    “宋岚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黄允墨撒娇道，“我是会水，但这湖底太深了，我潜不下去！”

    就算有经验吩咐的哥哥教导，黄允墨多年来还是没能突破这难关，作为黄家来说也是一耻辱，因为小辈之中只有黄允墨潜不下百米深渊，因此一直让他饲养关在五十米海下的海兽。

    “那…”陆宋岚左右看了看，除了不会水的三人，还有紫儿一人，“那为何紫儿不行？”

    “我下水了，谁来引开海兽？”紫儿淡定地说道，“还有叫婆婆！”

    黄芸柒轻笑了一声，“别为难他了！”

    陆宋岚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为何就让我叫婆婆？”抬眼看了看黄芸柒，“为何你不用叫？”

    “我年纪是比芸柒大了一些，但按辈份来讲是同辈。”紫儿抬头望了望其余的人，“至于他们吗？不是蓬迦的人，不在乎这称呼是什么？”

    “那我何时成蓬迦的人了？”陆宋岚问道。

    “你一直都是！”黄芸柒淡淡说道，“好了！可以下水了！”

    黄芸柒说完一把将陆宋岚推入了湖里，“要活的！别动手！只要引着它跟我们走就行！”

    陆宋岚落入水中，溅起了水花迷了双眼，双手扑通了几下，拼命踩着水。

    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圆埙掉入湖中，漂浮在水面。陆宋岚划了几下水，靠近圆埙用手拿起，朝着黄芸柒挥了挥，“进水了！再说我也不会吹！”

    “进水不要紧！唤醒母体的不是声音是震感！只要你吹就行！圆埙是特制的有它独特的震感！”

    因陆宋岚的落水，泛起阵阵水波，海兽感知到异样，统统调转了方向朝着陆宋岚聚集。

    四周突然围满了乌泱泱的身影，陆宋岚屏住了呼吸，双眼望着黄芸柒不停地挑着眉毛。黄芸柒浅笑了一下，侧头望着紫儿。

    紫儿拿出胸前垂挂着的小笛子吹了起来，悠长的乐音飘荡在湖面，海兽同时转头望向高处，纷纷寻着响声游去。

    紫儿见引起了海兽的注意，沿着路边朝着远处走去，一路上不停地用余光瞄着湖面的动向。

    陆宋岚深吸一大口，头下湖面，快速潜入水底。黑暗的湖底看不清方向，没有预想到的湖中居然没有一只海兽，全都在深湖的表层。

    渐渐的水压变得越来越大，水触碰到脸颊有些刺痛，双眼开始冒着血丝。陆宋岚将圆埙放置怀中，双手不停地划动着。

    周围寂静一片，还有水流动的声音。潜了一段距离，眼前的黑色渐渐变浅了一下，越靠近越看的清晰了一些。

    杂乱的海藻之中，握躺着一条巨大的白虫，表皮之上漂浮着一层毛发，随着水波在肆意荡漾着。

    陆宋岚长大了双瞳，这是他第一次见身形如此庞大的蛊虫。心里默念着这是喂养了多少的量能成这么大。

    慢慢靠近绕着蛊虫一圈，身边散落着大量的尸骨，已经辨认不清是几种生物了。

    陆宋岚抬眼望向湖面，之前潜下的地方周围已经看不见海兽的身影。低眼看了一下蛊虫，默默叹了一口气，朝着湖面游去。

    游到半处，陆宋岚拿出怀中的圆埙吹了一口气，传出的音波引起的震荡打回到了身上，一个踉跄差点没踩稳水反转过去。

    陆宋岚心里念叨了一句，“这动静也太大了！”

    水波传入湖底，重重的撞击了一下蛊虫的身体，强烈地摇晃了一下。

    陆宋岚再次拿起圆埙轻轻吹了几下，连续的震荡唤醒了沉睡的蛊虫，慢慢睁开了眼皮，深邃幽绿的瞳孔让人有些惧怕。

    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地下的沙土混入水中变得混沌。蛊虫微微抬起身子朝着陆宋岚的方向望去，还没意识到它被吸引，就已经开始靠近。

    巨大的身体还是略微游动一下，就缩近了一大距离，陆宋岚连忙朝着湖面游去，在出水面之前在此吹了几下。

    探出水面后，深吸了几口气就朝着岸边游去。陆宋岚刚上了岸还没站稳，蛊虫跃出了水面，这才看清了原本的模样。

    白色的皮毛下布满了黑色的筋脉，身长8尺有余，宽约6尺，坚实的皮肉显得更加的壮大。

    紫儿见已唤醒了蛊虫，便停下了吹奏，走回了原处。乐声消失，海兽一下子迷失了方向，还未发现背后危险靠近。

    蛊虫一个大跳跃快速靠近海兽群，张开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几口就将海兽全都吞下。陆宋岚咽了咽口水，心想怪不得湖底周围没有海兽。

    “这蛊虫不一般，有把握能灭了吗？”黄芸柒问道。

    “食了太多血肉，没有这水保持着温度就活不了！只要将它离了水就可！”紫儿回答道。

    “拿走吧！”黄芸柒转身朝着马车走去，侧头看了陆宋岚一眼，“隔一段路就吹着不要停！”

    “啊！”陆宋岚轻声说了一句，低头看着怀里的圆埙，“能让我换身衣服吗？”

    马车朝着月河奔去，马蹄停在了岸边，黄芸柒掀开布帘朝外看了看，“到月河了吗？”

    如镇的昔日的小路成了河口，但对于蛊虫来说还是可以通过的。游过河口入了月河，庞大的身躯占了原来河道的三分之一。

    “到了！可这月河不过桑屿，蛊虫如何进桑屿？”陆宋岚放在手中的圆埙问道。

    “水入桑屿就可！”紫儿回道。

    “隔着山脉怎么入水？”黄允墨问道。

    “炸开！”吴灿淡淡地说道。

    黄芸柒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低眸看着脚下，沉默了一分钟问道，“你怎么知道？”

    吴灿回道，“在街上寻你时，听闻南溪城中今日丢失了火药。本来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应该是有用途的。”

    “但是就算用尽南溪的所有的火药，也不够炸开山体的！”黄允墨说道。

    “南溪与桑屿隔着的那山脉是有缺口的，只是…”紫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黄允墨问道。

    “只是缺口在南溪后面，只有沉了整座城池，水才能过山口入桑屿！”黄芸柒淡淡回答道。

    “整个南溪！”陆宋岚和黄允墨异口同声地说道。

    “会不舍吧？”吴灿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黄芸柒。

    “这毕竟是芸柒姐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很多回忆，当然会不舍！”楚柯沛说道。

    “可是姐城中还有很多乡亲！”黄允墨说道。

    黄芸柒抬眼看了看陆宋岚一眼，“你还有什么留念的吗？”

    陆宋岚沉思了片刻，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了！”

    “不是！姐你真的都不管了吗？”黄允墨问道。

    “我能力有限管不了！”

    紫儿见黄允墨着急地样子，冷冷地说道，“可将你与一人调换，愿意？”

    黄允墨摇了摇头，沉默不言不再反驳。

    三日之后，蓬迦的援军达到了南溪城外，几艘大船紧紧停在一起，占满了一长条的岸边。

    为了不引起骚乱，黄芸柒几人假意散播了有怪物的神论，让人发现蛊虫的存在，众人这才不敢靠近月河边。

    趁着夜色，大家都沉入了梦乡，一辆辆木板车运着火药偷偷到了山脚之下。

    火苗点燃引线，瞬间山体爆裂，碎石飞溅。巨大的声响传遍整个南溪，人们纷纷上街探讨着异常。强烈的震动让整座城池都摇晃了一下，没人能忽视着动静。

    精密的测量，一下就完美炸开了一个大洞。也因只有一次晃动，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人们见寂静了下来，困乏之意上了头，

    众人回了被窝之中，继续沉睡。

    “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

    黄芸柒觉得在梦乡之中会减轻一些，若是明早苏醒过来会更加的痛苦。

    黄芸柒几人回道月河边上了大船，大部队朝着桑屿前进。

    圆埙停止了吹奏，喂了一下腐肉，蛊虫又沉睡过去，握躺在月河底。蓬迦带着一大批海兽游过南溪，用笛音控制着，朝着桑屿前进。

    时而高涨的乐音，海兽十分的活跃，一路上激起巨大的浪花，渐渐提高了水位。

    黄允墨趴在船边，望着河面上的海兽问道，“姐！这些也是喂了尸蛊的？”

    “不是！只是蓬迦饲养的！之前桑屿剩余的应该都在如镇没了！”紫儿回答道。

    “喂了尸蛊本来就活不长，所以就算桑屿饲养了很多，自毁的占了大数。”黄芸柒说道。

    大水淹过南溪，同样的场景在此出现在眼前，可这次都是乡亲，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为了大局只能牺牲，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分辨好坏，判断是否拯救。

    以往温柔的水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整个南溪沉入了水底。只有漂浮着的树叶还能看出有过生命的迹象，周围安静的一片，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族中长辈们决定将所有感染和被咬伤的人一并杀害，之后将所有的尸身都烧毁。止羽认为过于绝对，强烈反对，但是自己没有提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看着旨意的实施。

    燃烧的尸身散发着恶臭，止羽用袖子捂住口鼻。巨大的浓烟飘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叔公侧眼看了止羽一眼，“如果没有能力就不要霸占族长一位！”

    止羽一言不发，明白叔公话中的意思。

    清扫完的空地，望着干净的地面，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止羽走在路上，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少了许多的人味，寂静的气氛弥漫在桑屿的各处。

    止羽原本只是最小的继承者，前面有好几个兄长，怎么也轮不到继承族长之位。当年桑屿陷入困境，止羽为了取得能拯救生母的药，抢先潜入苍越，假扮成萧南屿的模样，欺骗过所有人。

    卓越的能力让族中长辈注意到这年纪尚小的孩子，便赐予了药材，但最后因为病情严重还是没能拯救下来。

    止羽的生母只是一个妾，虽生下一子，在这桑屿就算是能活下一命。但是就算得到丈夫的疼爱，按理是享受不到珍贵的东西，可这病偏偏需要族内最稀少的一味药，止羽只能立功换取。

    父亲病逝留下一言让止羽继承族长之位，借以功名为理由，再加上其余的兄长确实无长处，长辈也只能同意。但是暗地里一直观察着动向，随时扳下止羽的权势。

    这些年来，止羽严谨行事没有让旁人拿到把柄。但这原本袭击蓬迦的计划一直没有明显的进展，目前族内有伤残人数巨多，长辈们便将矛头对向止羽，施压让他自愿退位。

    天幕降临，止羽躺在床上很久才入眠，一声巨大的响动，整个屋子都晃动了一下。止羽披上外衣，打开房门跨过门槛，朝着街上走去。

    “怎么回事？”

    街上瞬间站满了被惊醒的族民，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止羽见远处跑来的侦查者，“怎么回事？”

    “回族长！南边炸开了一道口！天太黑看不清是何人？”

    “去回禀叔公！”

    止羽说完带着一队人往着南边走，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是以往都没有的感觉。

    风拂过树梢，叶子轻轻晃动了一下，脱离了枝桠，飘落在地上。

    红色的叶子遮住青石，远远瞧去完全看不到一丝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