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度网咖。

    “朝哥朝哥,右边,他还有队友,对,左左左边!”

    “扶我扶我!”

    “我靠这个走位,漂亮!”

    一阵激烈地键盘敲击,花花绿绿的屏幕上,随之蹦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白铮激动起身,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笑了:“要不我说,我朝哥平时不和我们几个一起鬼混,这一叫他,准能吃上鸡。”

    “这一说吃鸡,我就想起一中旁边那家特色烤鸡,哎今晚我请啊。”刘宇霄摘掉耳机,边说着边拿起桌上的饮料瓶,晃了晃,才发现空了,“我去买饮料,你们几个喝什么?”

    “可乐,冰的!”宋越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我这儿风扇咋吹不到,热死个人。”

    角落里的人听到这话,随即把椅子拉开,冲宋越挥手,指着角落的空调,说道:“你上我这儿吹一会儿再走,哎!”他将耳机扣在桌上,起身,拉住正要去买饮料的刘宇霄,“我去,顺便起来活动活动,坐这么久腿都麻了。”

    刘宇霄点头,“行,我和宋越一样,可乐。”

    “我喝东方树叶!”白铮瞥见那人起身,连忙跟着起哄,“朝哥请,那我喝贵的。”

    周钦朝边走边按住白铮躁动的肩膀,打趣道:“行行,随你。”身后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吵吵闹闹的,他没听清,但知道反正也没个有用的,索性装作没听见。

    他看了一眼亮的手机屏幕,都是周钦元用小天才电话手表发来的消息。

    “哥,今天同桌给我带了两块巧克力,我吃了一半,剩下留给你。”

    周钦朝嘴角一抿,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手指在屏幕上敲着,“行,那谢谢我们胖墩儿。”

    走到网吧前台,他低头看手机,瞥了一眼网管身后的冰箱,“可乐两瓶,东方树叶两瓶,都要冰的。”

    “一共十六,后面自己拿。”前台的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指着桌台边的二维码,“扫这儿。”

    这声音,倒像是学生。

    周钦朝动作一顿,抿唇,望向开口那网管。

    这人扣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挡住半张脸,碎发胡乱散在额前,单眼皮微耸,目色淡漠,面容清秀,嘴唇薄。

    算不上一眼惊艳,确实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见他愣神,这人没半点惊讶,继而不露痕迹移开目光,低下头,在试卷上勾画几笔,最后在空白处写下了标准答案。

    “微信到账,十六元。”

    这人笔尖一顿,没抬头,继续计算手里的题目。

    周钦朝拿饮料的功夫,无意瞥见她的试卷,那些题他做过,是他们高二的内容。

    也就是,这人才高二,就跑来网吧兼职。这什么老板,怎么还招未成年。

    愣神的一会儿功夫,身后忽然传来白铮几人的声音,“朝哥,宋越说饿了,咱吃饭去!”

    周钦朝动作一滞,随即回头,冲几人喊道:“知道了!”他刚走一步,忽然想起什么,敲了敲前台立着的二维码说道:“十五题,算错了,应该是D。”

    明明是没股脑的一句话,这人却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目色深深。

    “周期是4π,循环十五次,落在第一个区间。”他那目光认真,继而笑着转身,“我前天刚做过这套。”

    她眸色微动,对上那双笑眼,半晌,忽然蹦出一句,“谢谢。”

    声音淡漠,配上那句感谢,倒是种割裂感。

    但这人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

    周钦朝拧开瓶盖,摆手,“不谢,恰巧看到了。”还未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就离开了。

    推开飞度网咖的门。

    阳光投射进来,网吧内依旧喧闹,屋内与外头似是两个世界。

    马路浸染赤橙色夕阳,少年相互勾着肩膀,走在人行道上,彼此打趣,风起,树叶沙沙作响,正是盛夏时节。

    “哎,朝哥,你买个饮料怎么那么久?”宋越拧开可乐,咕咚咕咚下肚,打了个嗝。

    周钦朝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刚刚那人的眼睛,莫名来了句:“顺便做了一道题。”

    “啥?”刘宇霄一口饮料差点没喷出来,随即摇头,“怪不得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着,‘你别老跟着周钦朝傻玩,为啥人家和你一起玩,你班上倒数第一,人家回回班级第一。’”

    “我是明白了,好家伙,你偷着学!”白铮一把搂住周钦朝的脖颈,咬牙切齿道:“都怪你,好不容易上次学校打乱名次排考试座位,你好巧不巧坐我前面,给我抄那几道选择题。好家伙全对了,结果班上除了那神仙,就只有我全对,数学老师非要让我上去讲,我哪会?我就说我是蒙的。”

    宋越抹了把汗,听那话,不由得一声爆笑。

    “神仙?”刘宇霄疑惑道,“谁啊。”

    白铮皱眉,重重拍了一把身边人,气愤道:“不知道吗?我班不久前刚转来那...”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猛拍脑门,指向他们离开的地方,恍然道:“你们刚刚没看到?就飞度新来的网管,哎,朝哥看到了吧,你刚刚还去买饮料呢。”

    被点到名字的周钦朝忽而抬眸,“是她?”

    “对,就她。”白铮一边踢树叶一边说道:“刚来月考不就考了第一,朝哥人生唯一一次得第二。”

    “这么厉害?”宋越震惊道:“是吗?上次朝哥不是第一?”

    周钦朝嘴角忽而翘起一抹笑,“靳簇。”

    白铮拍了拍胸口,“没错,靳簇。”他瞥见周钦朝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悄咪咪和身边二人说道:“看,这人在遇见对手之后,终于了激发变态属性。”

    但这人好像没听见似的。半晌,周钦朝忽然回过神来,犹豫问着,“她怎么在飞度…打工?”

    “她家里情况不是很好,我也听人说的。就是,靳簇她妈好像把她爸杀了,然后就自杀了。”白铮皱眉,支支吾吾说着,“不过,我也都是听说,什么情况说不准。反正,班上那些人在背后议论挺多的,我从不参与这些,不太清楚。”

    周钦朝脚步一顿。

    身侧几人大抵是察觉到这人不对劲。刘宇霄率先打破平静,“哎呀,不是说吃烤鸡,都走过了!”

    “对对!”宋越紧跟着附和。

    周钦朝随即点头,“走吧,都饿了。”

    不知为何,那人的目光却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那双眼睛。

    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吃过饭之后,已经接近傍晚,天黑了大半,北方夏末的夜晚总夹杂着寒凉,岭川市更是北方的北方,季节特色格外明显。

    周钦朝和白铮在一小区,送走剩下两人,就沿着大路准备回家。

    正好路过隔壁初中,白铮踮起脚向三中里面看了看,不禁跟身边人打趣,“咱的母校。”

    “可不。”周钦朝点头,继而无奈道:“怎么跟你认识这么久的。”

    “哎?你还不乐意了!”白铮扯着嗓子就开喊,惹得身边人连连摆手,“小点声吧你,你不嫌丢人,我可嫌。”

    “知道了...”他龇牙咧嘴就要锁某人的喉,结果被周钦朝反手压在栏杆上。

    两人正闹着,隐隐约约听见隔壁巷口一阵喧哗。

    周钦朝与身侧的人对视,没想多管闲事,却传来女生连连道歉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

    不会是,校园霸凌?周钦朝皱眉,拽过白铮的手臂,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循着声音,两人凑过去,在那条巷子昏暗的灯光下,周钦朝还是一眼就望见扣着鸭舌帽,站在栏杆下那位。

    叼着根棒棒糖,不过没说话。她眼皮微微抬起,瞥着角落里的女生。身边站着一个男生,挺高的,看不清楚脸,披着黑色外套,指尖夹着烟。

    半晌,男生忽然开口,语气不善,“还欺负人吗?”

    白铮瞪大眼睛,刚想上前阻止,却被周钦朝拉了回去,他拧眉,总觉着这事儿奇怪,“再等等。”

    “记得给沈瑶道歉。”靳簇垂眸,望向身侧的黑衣男生,“行了。”

    见对面女生疯狂点头。

    靳簇转身,攥着手里的烟盒,压下鸭舌帽,拽了把身边人的衣角,“走吧。”她的声音发哑,双手插进口袋,同身侧人说道:“回家吧。”

    角落的女生攥着衣角,缓缓松开,颤声道:“对不起...”

    两人沉默不语,她正欲离开,靳簇忽然开口,声线低沉,“沈翎,送她回家。”

    男生挑眉,“我?她欺负我妹妹,我还送她回家?”大概是觉得好笑,但又觉得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不用。”女生头垂得低低的,眸色闪烁。

    “天黑了。”靳簇淡淡道,“她也知道错了。”

    沈翎努努嘴,揉着一头红毛,看向那条昏暗的小路,终于妥协,“行。”说着,他把烟掐了,丢进垃圾桶,不耐地拉了把身边人,“走吧。”

    跟着女生走开几步,沈翎忽然转身,望向身后的靳簇,“你自己回去?”

    靳簇没抬头,冲他随意摆手,“嗯。”

    周钦朝按着白铮的手缓缓松开。身边人刚想说什么,却见周钦朝松了一口气,他望着角落里渐渐消失几人,“那男生,你认识吗?”

    “啊?”白铮拧眉,他摊手,“哥,你真以为我是包打听?”

    只见周钦朝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铮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认识。那红毛,十二班文科的艺术生,挺帅,搞音乐的,叫沈翎,家里挺有钱的。”他说到一半,终于忍不住了,“朝哥,我平时没见你对谁有兴趣,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周钦朝也没意识到这点,被白铮这么说,他眉心一动,不禁反问,“是吗?”

    “是啊。”白铮边走着边望向身侧的人,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恍然大悟道:“我靠!是不是你被人夺走第一,内心不爽,试图碾压,而知己知彼,才能打败对手?”

    话音刚落。

    周钦朝编造好的理由一时堵在嘴边,“啊...”他认可般点了点头,接着那话说了下去,“没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铮了然,随即拍拍胸脯,一脸自信,“包我身上了,朝哥,明天周一,我立刻去帮你打听靳簇,还有那个沈翎,他俩什么关系,我保证能给你问明白。”

    周钦朝望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

    他垂眸,继而含糊不清地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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