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月天,正值肃寒季,雪深至一尺之高。

    烛火闪映在风影之间,似刃的凌冽寒风狂哮不止,如恶鬼撕扯着万千种种。

    深邃的幽夜如噬洞吞食着无尽人烛光与微澜,萧瑟白月已不知去向,星辰聚没,唯剩万里黑流,千里光晕。

    浮光流影绕于府院,墙角低柳飘的潇洒,孤鹰回旋于寂空,久久不肯归去。

    一妙龄少女扶靠屋墙,轻缕细碎发丝,玩弄手中铜铃,铜铃发出泠泠声响,既轻响又带有略微忧愁交杂于其中。

    次日,云角微微散开,却依旧是暗淡的浮灰之色,烟雨行舟中驶来只只渔船,渔者面色暗沉,自几日前,江中渔因冬季到而不见踪迹,迫使江面化为一片死寂。

    曾经幻灿的京街,此时已非彼往日,暗淡,昏沉,压抑一阵又一阵袭来,午夜的凌冽寒风不停呼啸,也为此地压上一层恐怖。

    寥寥无几的行人步在东巷,披着厚重的衣裳,举着伞抵御冬风,直至午时,京街才热闹起来。

    云姒牵着母亲的手,在回府路上直蹦哒,这一年,云姒六岁,脸上的笑肆意快活,天真烂漫,拽在手中的糖葫芦一颗颗消没,直至两人消失在东巷尽头。

    微光映射在窗前,花雨垂落于屋前,今日的天暖,花开得也艳,片片花瓣渐落在窗边,有的落到了屋里头。

    云姒从床上座起,无精打采的面庞流露出无尽的困意,一头扎进温暖的小窝,那才叫舒服,可此时又不得不下床去梳妆洗漱。

    屋门被人推开,走来一群着装一致的女子,她们都是云府的下人,手中物件格外之多,一齐向云姒迎了过来。

    “三小姐,马车已在府处候着,我们还是快些打紧。”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换好衣裳马上到。”

    “是。”

    触摸这些物件只觉得沉重,丝毫无一点喜悦之气,云姒沉着脸,一件件将似囚笼的衣物首饰穿戴于身,眉笔在眉间划动,划出一道道珈锁,便踏出屋舍去告别这沧桑小镇。

    踏足回城的路,是辛酸,是难述的,在这四年里,停留了太多不悦及苦楚,所谓小镇也不过是一个恍子,这小镇就是名副其实用来教训规距礼教之地,由于此地的人大多是不服从规矩,不尊重长辈和不服从管教之人。

    至于云姒为什么会被送到此地,也只是因为四年前云喜的一句飘渺之言罢了,云喜是云姒的姑姑,自打云姒小时后起就一直看他不顺眼,便处处刁难于她。

    府门外,云喜昂首在正门,差人拦下行驶而来的马车,在悠哉游哉走了过来扯开马车的帘子,轻蔑的对云姒戏笑。

    “来,阿姒,姑姑扶你下车。”

    “那便麻烦姑姑了。”云姒犹豫片刻后,将信将疑的把手递给云喜。

    “不麻烦。”云喜的眼神看着云姒如同看着猎物一样,笑里藏刀的神色也彰显无疑。

    云姒突觉心头一颤,只瞧见云喜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婉向外拽去,云姒也因惯性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她捂住刺痛的额头,跌跌撞撞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

    云姒暗自想道:“她还是这个老样子,真是一点不带变的,看起来,好像还是不能掉意轻心。”

    “四年不见,还是不带长点脑子的,你就真以为我会扶你下车,你还是太天真了。”云喜向云姒上下打量开口道。

    “姑姑教训的是,是我愚钝了。”云姒抬起头来应声道。

    “明白就好”

    “你几个也别拦着了,还不快给三小姐开路。”云喜转过身去使唤那几人道。

    云喜看着踏府门的云姒,一脸的愁绪都显露无疑。

    “再是这般模样,日后可有你受的。”

    走在云府过道的云姒,身边无一人陪同,从前那个嬉笑于她左右的丫头已不在,就连母亲也在她七岁之时离她而去。

    在这浑浑噩噩的七年里,她历经苦楚,早已和当初那个天真活波的小姑娘有着不可契合的落差。

    云姒在云府游走,一直走到南边过道,过道间存有一人影,云姒刚想开口去唤,抬头的那一刻,微笑的脸也惊了起来,对面的人身形高大,面貌同云姒也有几分神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自己屋去,别让阿爹瞧见了,他心情不悦,也免得他心烦……”

    云姒低头不语,任由泪水打湿双眼,也任由云沧的随意训责,是啊,曾经对她那样好的阿兄变了,竞然对她说出这类话,她是如此的难以接受。

    她清楚是因什么原因而走到如此地步,她现在也只个十四岁的孩子,却要去经历这个年记不该承受的一切,周围的压语一浪叠一浪,好似永无尽头。

    如此好的年岁,却要在泥潭里长大,任谁看看了又不会怜悯呢?

    一阵又一阵,一句又一句,不停不歇,云姒只觉浑身发麻发颤,难受无比,泪珠也在此时从不争气的眼角滴落,滴落在这无望的荒无。

    “真没骨气,不过是说了几句,就哭了,真是个软柿子。”云沧调侃道。

    火红的脸颊,泛红的双眼以及嵌入手心的指甲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可谁又会在意,等待她的也只会有一片死寂。

    训责声停了,空气似乎被凝结了一般,周围寂静得可怕,云沦探过头来,停在云姒的耳畔,轻笑中留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去。

    “看来不仅是个软柿子,还是个哭包。”

    空荡的过道里只留有云姒一人,她仰望高空冷漠一笑,回应她的依旧只有一片死寂。

    她扶去眼角的泪水,理了理衣裙,来到一处小院,走过去推开屋舍的门,一股刺鼻的烟尘散开,不禁之间咳了不知多少下,云姒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屋内灰尘称有一指厚,杂物也有众多,眼前这般模样,看来在这四年间,这间屋子被用来放杂物和琐碎物件。

    黄昏时,一缕暗红挂于天际,天际之下是烛火一片,云姒瘫倒在地,四周干净整洁,好似如新物一般。

    云姒摸着自己的额头,三河的血块不知何时崩裂开来,血的温度拔凉,凉意从额头直至嘴角,再至衣袖。

    第二日一早,瑟瑟寒风吹来,吹散了对于云姒而言久违的宁静。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没等云姒回应,门就已被推开,极骤的风雪也伺机而入。

    走来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女孩名为杜七娘,是云府的药人,人不仅长得水灵,声音也好听,心也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甘愿沦为药人。

    久坐床前的云姒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杜七娘走去。

    还没等云姒开口询问,杜七娘便开口道:“三小姐,有人找您,正在庭院候着。”

    “青寂司的人……找我。”云姒试探性的问道。

    “是。”

    青寂司,在京街唯一的商楼,擅制毒,药理,武术,玄学等多种元素,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不受任何限制的商楼,就连皇帝也不可轻易调动。

    这个地方不仅是平凡人不可及之地,也是达官贵人不可及之地,除非受邀或达到规格之人,其余一律否绝。

    “知道了,那便请姑娘带路吧!”云姒一脸欢快的回应到。

    “请随我来”杜七娘伸出手来示意道。

    云姒跟在杜七娘身后,一路来到客院凉庭内,只瞧见庭内坐有三五人,除一青衣者外,其余几人腰间都挂有佩刀佩剑。

    “小卷毛,多日不见,可有想我。”那青衣者笑着站起身来道。

    “未曾。”云姒否绝道。

    那人一脸苦笑的说道:“唉呀!别这么绝情,多没意思。”

    “陆公子来寻我所谓何事,不防直说。”云姒先知后觉的说道。

    “别急嘛!好不容易见一面,总该好好叙一叙,莫非你想赶我走不成。”陆亦章摊开手中的扇子,向云姒试探道。

    云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便稀里糊涂回了句: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陆公子突然来访,我阿爹可知?”云姒骤然间拽紧手中欲落的杯子,猛的站起身来严肃问道。

    陆亦章见云姒急切又紧张的面庞,似乎嗅到了危机感。

    “不知,这里又不是漠水镇,你怕什么。”陆亦章一脸自豪的笑道。

    “……说的也是”

    云姒悬着的心飘忽不定,咬紧牙关急促的坐了下来。

    “你呀!少在乎这些,我今日来呢,正是想送你个好东西。”

    说罢,陆亦章便让手下拿来一个小匣子推到云姒眼前。

    “打开瞧瞧,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陆亦章一脸期待的望着云姒含蓄道。

    没等云姒反应过来,陆亦章同身边几人已不见踪影,唯独剩下陆亦章一句“一岁一礼,云丫头,生辰喜乐。”

    云姒回头去望,人已消失不见,拿过桌上的匣子,小心翼翼打开它向里边端祥。

    匣子里装的是一把短匕首,匕首上有少许凹凸不平的印子,想来是陆亦章精心打造而成。

    云姒拿起匕首紧握于双手间,一时不知该坐出什么反应,欲言又止的望空长叹。

    今日是一月十四日,天气寒凉,京城交界处的青寂司尤为清静。

    青寂司范围内,雾云压得极低,四周寂静到无一丝生息。

    楼内陆亦山正和一女子攀谈。

    “可是又逃堂去逍遥快活去了。”女子神情言肃的探问陆亦章道。

    “哎呀!阿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在放过我这一回,可好?”陆亦章向眼前的人讨好道。

    四周沉寂了好一会儿后,陆亦章轻咳两声低声向那女子问道:“阿姐你说,有什么要求,我保证尽力而为。”

    陆亦章的阿姐陆亦殊默默从架上掏出一本册子和纸笔扔在陆亦章跟前,“抄吧,三遍。”

    “阿姐,可否只抄两遍,我怕我还没抄完,人就先没了。”陆亦章讨好式的看着陆亦殊说道。

    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传来:“四遍。”

    “行了,行了,三遍就三遍,我抄还不行吗。”陆亦章急忙挥手以示任责。

    又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袭来:“五遍。”

    “啊!不是……,四遍,我抄,我抄。”陆亦章跑上前去拦住将要离开的陆亦殊说道。

    夜里,陆亦章嘴里咬着一张饼在纸张上奋笔疾书,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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