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条 『影子』

    深刻的暗红色以萤夏为中心,彻底包裹住了整个二楼礼堂。

    泽田纲吉迅速接住失去控制后昏迷过去的两人,随着不远处的两声倒地,他才终于确认六道骸的控制能力被萤夏彻底地破解了。

    “抱歉,还需要委屈你们一下。”把自己目前唯一的顾忌解除,泽田纲吉轻轻地把狱寺隼人和碧洋琪放倒在地上,关切的眼神这才落在维持着结界的人身上。

    “不要大意了。”

    头顶的火焰在漆黑的环境中像是动摇了一般虚晃了晃,泽田纲吉没有回答Reborn,身体已经先一步给出答复,透着冷意的橙光从中心转移,往向更深处、处于混沌一般的人发出警告:

    “出来吧,骸。”一直被同伴保护的少年主动上前,把战场划定在另外半场,“你还活着吧。”

    “……Kufufu。”

    泽田纲吉上前压缩战斗空间的举动纯真得六道骸发笑,从暗处走出,太阳穴的特殊枪伤已经愈合,除了流了一点血,『附身弹』并没有对使用者的本体造成什么负担。

    反倒是齐木萤夏……

    熟悉运用轮回之术的六道骸看了一眼毫不节制地把自己的灵魂之力外放的人,大脑隐隐有些作痛。

    如果只是被操纵者的肉身被破坏到失去行动能力导致灵魂回归,基本上不会对本体产生任何伤害,但是如果是遭受了精神以上层面的攻击就会完全反馈到操纵者本身。

    而多重灵魂附身不比切片,每一个单独附身在被操纵者的意识都会短暂地代替一个完整的灵魂进行操纵,同理在期间所承受的灵魂/精神攻击也是完整的,一旦作用到操纵者身上就是造成倍数的伤害,在刚才的附身中他同时附身到了四人身上,而且还被齐木萤夏同一时间逼退——

    ——六道骸现在可是生生承受了齐木萤夏四倍的暴击伤害。

    泽田纲吉对此算法一无所知,但是也轻易从六道骸突然变差的脸色和扶额的举动看出端倪,很快就判断出萤夏对六道骸的克制,戴着铁制手套的手挡在萤夏之前,一往无前地把切断了与外界感知的人护在身后。

    “我承认你的战斗能力提升了不少,但是如果这就嚣张起来……那可不好啊。”

    六道骸翻转手中失去三叉戟的长柄,做出备战的姿态:“我的六个战斗能力里,你应该察觉到我还有一个没有发动过吧。”

    “第五道,人间道……对吧。”

    听到Reborn的回答,泽田纲吉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得没错,那就是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最丑陋且最凶险的世界!”

    ——唰!

    泽田纲吉一击挥空,侧身踢向躲开突袭的六道骸,横踢被铁制的长柄挡下,小腿与铁棍的撞击闷响终结了后者的发言。

    “抱歉打断你的话。”泽田纲吉皱了皱眉,把人推得离场中央远些,“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能请你加快进程吗。”

    说完,他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双拳在额前交叉,任由死气之火点燃手套:“我可不能让我的同伴的力量……继续消耗下去了。”

    “居然已经察觉到了吗。”被拆穿目的的六道骸丝毫不恼,手覆上了自己的右眼,“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能耗到她灵魂枯竭,让你看看重要的人是怎么因为你的愚蠢而死的。”

    “……灵魂吗,多谢告知,我以后会让她不要再用这个能力的。”

    “不过……你真的有这么忌惮萤夏的能力吗,骸。”

    六道骸皱了皱眉,对泽田纲吉言语间的隐隐挑衅感到不满。

    “齐木萤夏的能力能让你的附身能力无效化,效果不止是破解……我没猜错的话还包括免疫?”Reborn压了压帽檐,只露出微微勾起的嘴角,“所以在这个结界内,你无法使用任何附身的能力啊,六道骸。”

    分毫不差地剖析出弱点,六道骸深知自己拖延或者转移的目标已经无法达成,覆在眼睛上的手逐渐加重力道:“那又如何,在这期间我打上的附身标记也依旧会存在,只要哪怕一瞬间消失,我就能附身在你身上,彭格列。”

    “届时我就能取代你,用你的身份掌控彭格列,然后让整个地下世界内乱……就从那个女人开始好了。”

    顺着六道骸的目光,泽田纲吉看向了一侧的齐木萤夏。

    身上翻涌着暗红色气息的女生对他们的斗争无所知,双手握着长|枪单膝跪地,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一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以庇佑一方的安宁。脸上蔓延而上的黑色没有破坏她此刻的静谧,反而给介于幼稚与成熟之间的面容多了一点破碎的美感。

    她双眼紧闭着,泽田纲吉却也能清晰记得眼睑之下是一对时刻注视着自己,澄澈如琉璃的灰蓝色。

    “你做不到的,骸。”

    “?”

    “因为哪怕只有一瞬,萤夏也能察觉到。”泽田纲吉回过头,做了个和李明光一样的起手式,“而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再接近她。”

    “……真是让人恶心的信任,但是这样的话,动用人间道的力量也无妨。”六道骸的手直接刺入右眼眶,辅以自己的鲜血手动抓取轮回之眼,调整到第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启用,因为这人间道……”

    随着六道骸松开手,一直没有向外人展示过的人间道——刻印着“五”字的眼球浸在血泪之中,在他的身上升起了浑浊。

    ——那是一种和萤夏身上的黑色相似却更加危险的气息。

    “是最丑陋也最危险的能力啊!”

    ♂♀

    Reborn给昏迷倒地的狱寺隼人和碧洋琪做了简单的救急处理,此时在前半程的战斗已经过来了几个来回,凭借着战斗直觉快速掌握手套用法的泽田纲吉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打败开启人间道的六道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世界第一的杀手难得对自己的废柴弟子感到一丝满意,但是很快又被另一层的忧虑压了下去。

    ——场上可不止有一场战斗。

    幻术,或者说精神上的交锋往往是一种更高维度且无形的斗技。

    作为双重灵能力者,萤夏在精神领域的天赋确实很高,Reborn在她第一次「拒绝」了六道骸的附身时就猜到,她的天赋起码足以支撑她抵挡六道骸的六道轮回。

    但是,如果一切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防御机制分摊到一整个半径15米的区域内呢?

    Reborn并不是幻术师,更别说六道骸和萤夏的交战并没有具现化出来,但是他明白齐木萤夏一直维持屏障的意义,在消耗了那么多精力之后她已经很难二次逼退通过伤口定「契」的六道骸,只要有一个瞬间的缺口,和泽田纲吉的缠斗中落入下风的六道骸就能瞬间获得主动权,逆转局面。

    ——毕竟,这两个人都再也没有再来一轮的能力了。

    手持黑暗长|枪触地破阵的姿态不变,萤夏此时丝毫不敢放松自己的精神,不惜切断一切感知,把全身心的信任交付于泽田纲吉。

    但是实际上和现实中泽田纲吉与六道骸拳拳到肉的实战不同,和Reborn所猜想的大型斗法现场也不同,此刻在另一个维度上,六道骸和萤夏的相处堪称和谐。

    漆黑一片的空间两人各自寻了个舒适的坐姿凭空坐着,面前投映着战局的荧屏闪烁着老式影片的黑白,如果不是场景不对他猜旁边的这个人几乎要变出一包薯片欣赏自己挨打的场景,也不管这时间烧的都是她自己的灵魂。

    “彭格列在努力阻止我接近你,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呢。”

    “倒不如干脆把身体交给我,我对他从背后捅一刀如何?就像你在未来的幻境里做的那样。”

    六道骸自认已经用了最讨打的语气发出嘲讽,但是萤夏丝毫没有接招的意思,反而用一种看智障的关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续看屏幕上挨打的六道骸·表:

    “放心,我在比你讨打百倍的人手底下干了五年,我都能忍住不给他的咖啡里下毒。”

    当然也没少做互相出卖的事情就是了。想到折原临也那张池面脸,萤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接管了泽田纲吉的身体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吧?”六道骸对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不解,“我对同类都很优待,这样你也可以顺利得到他了。”

    谁知萤夏对他的这个提议直接横眉:“六道骸同学,代餐行为是不允许的。”

    “你现在和代餐有区别吗?还是同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的代餐。”

    “那也比吃你流「泽田纲吉」代餐好多了,简直是「景品」和「手办」级别的差距!”

    “哦,是吗?”六道骸挑了挑眉,并不介意对方把自己比拟成「景品」,只是舒展了一下身体,换成一个更加大佬的坐姿:

    “那吃「手办」代餐只能从女朋友退居成同伴的滋味如何?毕竟你的「手办」不喜欢你……那个被告白的女生叫笹川京子对吧,是很阳光温柔的女生,还有那个叫三浦春的女生,也是让人心软的活泼可爱的样子。刚才彭格列哪怕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下她们,也不是不能理解……”眼看着萤夏逐渐沉下的脸,挑衅的语气就越发汹涌,“……和你这样漆·黑·一·片的人,完全不一样呢,萤夏。”

    荧幕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在犹如网速不好一般掉帧了几秒后又继续闪烁着,只有光影的画面如实照映在两人的虚影上。

    静默只延续了一会,很快萤夏就仿佛泄了一口恶气般翘着腿,转身看向六道骸。

    “你好幼稚。”

    六道骸:?

    “都不是小孩了,还玩激将法,我是看出来纲君真的把你逼急了。”

    这下六道骸连装暧昧套近乎的功夫都舍弃了:“……kufufu,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齐木萤夏。”

    “纲君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对象是谁都会舍命相救的,想用这点来打击我你也太小瞧我对纲君的了解了。”说着,她伸出自己被刺穿的掌心,隔绝了六道骸的窥视,“而且我已经基本上明白你的「契」的机制了,你在诱导我主动对你发出攻击,好引出「契」对我的束缚,对吧?”

    “你的轮回之眼虽然可以同时使用,但是想要强化某一项能力就得把眼睛的模式切换过来,但是总的能量是固定的,也就意味着在你使用A能力的时候,B能力正是最弱的时候。现在你需要调动全部的能力使用「人间道」,而掌管附身能力的「饿鬼道」又不能放松对我的压制去牵制纲君,所以你才会耐下心来陪我浪费时间……先是让他知道我使用能力是在消耗我自己的灵魂,好让他关心则乱,不止是在消耗我,也是在消耗纲君。”

    ”但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因为「人间道」不足以抵抗纲君的攻势,你需要加强「契」的效果夺取我的身体。”

    “……”六道骸看着她掌心翻涌的黑色,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动摇,“那你为什么配合下去,你不怕死吗。”

    “别误会,我只是相信纲君能把你打得三分之二死。”

    萤夏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着,想来就是师承她口中比六道骸讨打百倍的人:“我们都是死过不·止·一·次的人了,你难道怕死吗,六道骸?”

    六道骸当然不怕死,只是在看着这个把伤口覆在右眼前,暗讽他在幻境中被她「杀死」过一次的女生,突然就失去了拉拢的想法。

    “而且……「漆黑一片」又怎么样嘛,「光和影一直都是相伴而行」的不是吗?”

    “「身处混沌却依旧向往光明」……?”六道骸戏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萤夏,“你真是我见过最「黑」的警察。”

    “哎呀……所以说应该是「警方线人」嘛,而且中二到想清洗世界的人没资格这样说我。”

    萤夏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只是纠正了他的说法。

    “混沌也好黑暗也好……说到底正是「我们」是这样「极黑」的存在,才更明白「他」的珍贵吧。”

    荧屏在六道骸出现在泽田纲吉身后的瞬间不安定地抖动了几下,泽田纲吉手中的火焰触碰到前者的瞬间,温暖的橙光随着荧屏的碎裂从缝隙中迸开,为只有黑白的世界染上属于「光明」的色彩。

    “「光」……只要负责存在就好了。”

    整个世界被光芒所吞没,被强制剥离的瞬间,六道骸听到她的声音,以及最后的那句:

    “……我居然说了「我们」?呜哇,好恶……”

    ♂♀

    死气之火不断烧却着六道骸身上被恶意浇筑、浓稠得雏形的斗气。

    在与萤夏的「契」失效的瞬间略有涨势,但是还是被泽田纲吉的死气之火直接破开,生生锤进地里。

    然而——就在下一刻,就连Reborn都以为事情就此到一段落的瞬间。

    泽田纲吉停止了最后的攻势,动作生硬地用左手攥着黑暗处,甚至在「流体」继续向前突进时转手用上了死气之炎,强行止住了「流体」,随后才在灼烧黑泥的「滋滋」声响中,看到被黑色包裹的萤夏。

    “萤夏!”

    此刻萤夏身上的黑色脉络已经爬满了半张脸,虽然表情很平静却莫名地有些可怖,被超直感的警告滴滴得一时分不清是齐木萤夏本人还是六道骸附身,泽田纲吉只能拼尽最后的力量去阻止她。

    “不用担心,是我,松手吧。”

    熟悉的声音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手上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松开手:“萤夏……你要做什么?”

    “……又是超直感吗?真讨厌啊纲君。”萤夏带着笑意,手中的长|枪仍不断送向前,丝毫不认为自己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轻松得就像每天邀请他一起放学一般专注地看着他的手套,“纲君做不了的事就由我来做,这是我的「契」。”

    “停手,齐木,事情已经结束了。”

    “怎么会结束呢,Reborn先生,直到他死亡前都不算结束,这是我自己的判断。”萤夏一口否绝了Reborn的说法,“所以请放手吧,纲君。”

    “不可……”“她说得对。”

    本该失去意识的六道骸凭着回拢的意识打断泽田纲吉的拒绝,轻笑着赞同了萤夏的判断:“让我回到「那个地方」还不如现在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打消夺取你身体的想法,彭格列。”

    末了还不忘补刀一句:“齐木萤夏作为「警方线人」……比你还更像地下世界的人啊。”

    枪刃已经抵到了他的喉间,六道骸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在生吞利刃,从内到外都满是死亡的气息,眼前的那道光短暂地照亮了他漆黑的来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升起了不知有无的期待。

    “遗言,这就够了?”

    六道骸微微动了动脖子,模糊的视线只看得到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和泽田纲吉的光形成强烈的对照组,互相吞噬,亦互不相容。

    “「擅自背负罪责的影子」……吗?”

    充分理解了萤夏没说出口的意义,六道骸对她的天真至以最真切的嘲讽:

    “你所背负的……到底是对害死未来的愧疚,还是对「光明」的崇拜,齐木萤夏?”

    ——轰!

    萤夏出手之前,泽田纲吉先一步对六道骸进行补刀,让本就意识处于最边缘的人彻底昏死过去。

    “……纲、纲君?”

    “……唔,他话太多了。”神情淡漠的泽田纲吉抿了抿唇,“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萤夏杀人。”

    持枪的手卸了劲,萤夏身上包裹着的充斥着绝望气息的黑色减弱了些。

    “萤夏不需要背负任何东西……我相信未来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死气之炎从头顶消散,抱怨弹的效果完全消失,泽田纲吉对上猛地抬头的萤夏,她在接收到Reborn否认的信息后眼神更是他看不懂的复杂,舌头不自然得有些打结:“我、我知道萤夏来自未来……是上次工、江户川君来找你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

    他松开了重新变回棉手套的手,眼看着黑泥重新覆盖上被烧却的地方:“……我不在意——”

    “对不起。”

    萤夏很少会道歉,本质上是个强势得不行又过于理直气壮的人,泽田纲吉在这近一年的来往中对她这点了如指掌。

    但是他却听到了她两次的道歉。

    上一次是在学园祭的初吻之前,她为自己平复冲动的方式向他道歉。

    那么……这一次呢?

    泽田纲吉无措地看着她脸上的黑色蔓延而上,侵蚀着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连她好看的灰蓝的眼眸都染成鲜红,在她眼中,红色的自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向自己道歉:

    “对不起……纲君……”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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