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鱼上钩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比印象中的更稳重了些，但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显现出丝毫雀跃。
「不愧是前情报贩子齐木萤夏，中森前辈的眼光确实很好。」
一时间真挚得让人分不清是在夸奖还是说着损话了。
可能就是单纯地在试图赞赏吧，萤夏心想，毕竟对方是那个星和也。
「接下来就麻烦你再整理一下证据，以不会太明显的方式退场，至于其他的后续处理我们会一切照旧……」
“关于这个——”萤夏迟疑了一会，还是把自己在报单上看到的另一个略有耳闻的大公司报了出来，“我今天还在名单上看到了另一个企业，我想可能对接下来的计划有影响。”
“是……『风纪财团』。”
『风纪财团』。在萤夏印象中的十年前都还没有这个名字，这个没有任何底蕴的财团在这短短的数年间就迅速从江东区崛起，主事人云雀恭弥以雷霆手段在如林的东京都坚实地扎下钢筋，随后「风纪财团」就在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速度下迅速发展壮大，已经到了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警视厅乃至政坛的地步。
常言树大招风，『风纪财团』也不例外，在萤夏大学还在兼职情报屋的时候就曾接到过调查云雀恭弥的委托，对方隔着人群，远远地一眼直视摄像头，黑压压的人影中靛青的眼眸迸发出的杀意逼人。就算萤夏第一时间就已经逃跑也没有留下一点把柄，时隔数年回看自己的档案相册时隔着电脑屏幕都忍不住心惊。
换言之，这是个绝对不好招惹的『BOSS』。
而家父就在政坛的星和也也很快就得出这个结论，犹豫的情绪浓郁得电话这头的萤夏都沉默了下来。
「『风纪财团』啊……」他叹息着开口，「那你更要早些脱身了齐木，他们的手段要越过警视厅查到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被放弃了吗？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在听到对方的话时，萤夏还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
「……对了，坐班的话，可能就没有企业朝九晚五那么轻松了哦？」
“支支吾吾半天就只是这个吗？”松了一口气的萤夏半恼地笑骂道。
“你被阪田先生带坏了，星先生。”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停转了一瞬。
瞬间的定格如同遇到白带而空转的磁带，强烈的——比中午还要强烈数十倍的违和感瞬间在萤夏的脑中炸开，随着断续接上的黑胶，星和也的声音在听筒中本该失真得离谱，此时却又似在耳边追问：
「萤夏……你认识阿系？」
“认识……？不、我……我不认识，是在报道中看到过他的名字……”
萤夏扶着头报出在前一秒还不曾存在的记忆。
“……是……17年，琦玉的连环杀人分尸案？当时受害者里有两个他所在的未成年犯罪科辖区的女高，所以他有协助调查，提供的线索还成了破案关键，对吧？”
「对，阿系也是借此调入隔壁搜查一课的，这么说最近他在一线也很活跃，我和他是老同学的关系在警视厅也不是秘密，你知道他并不奇怪。」
搜查一课……？对了……我的对接是星和也，所以他和我一样是搜查二课吗……面对星和也有些刻意的解释，萤夏看着面前的啤酒杯，明明才刚坐下来喝了几口，此刻的微醺感令她感觉到有些荒谬。
就像冥冥中，有什么事态的发展正向着她意料中的方向——与现实背道而驰。
——“叮咚”
「萤夏：宏嵩前辈？」
「萤夏：有些事果然感觉只能问前辈才能得到答案……」
「萤夏：兔子正坐.jpg」
手机在接到信息的时候，微微地在二藤宏嵩的口袋里震动了两下。
这时刚下班的一行四人正准备步行到约定好的居酒屋，其实按照原计划应该和在对街事务所上班的萤夏是同时下班的，可是因为一些突发的会议要件，他们比原计划要晚了半小时才从写字楼走出来。
“多亏萤夏能准时下班，不然现在赶过去那家店应该满座了！”
“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很漂亮的同好吗？”
“小花你还记得啊……也没有那么经常提到吧？”桃濑成海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但是随即又兴致勃勃地提起她和萤夏的初次相遇，“但是萤夏出的爱丽丝（《刀剑神域Ali》中的女主）就像撕开书走出来了一样，那天陪我一起坐摊的时候每个人都偷瞄但是不敢上来搭话，托她的福我的摊位人流量比其他地方都多一倍呢。”
“而且宏嵩也在啊，对吧宏嵩？”
和桦仓太郎并肩走在后头，突然被cue到的二藤宏嵩面对突然看向自己的三个人，脑袋悄悄挂上一个问号。
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信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很还原。”
相比桃濑成海成吨的夸奖，作为知名coser的小柳花子先让对二藤宏嵩的评价更感兴趣，不过也只是分心向后看了一眼正低头看手机的人，随后就拉着桃濑成海凑到耳边说闺蜜夜话：“……阿成，你有意识到你现在是在让二藤夸别的女生吗？”
“欸？”桃濑成海先是惊讶地顿住脚步，随后也看了看二藤宏嵩，果断地摆了摆手，“不会不会，萤夏有一个相处特别——特别好的男朋友啦。”
“而且……而且宏嵩和她好像、更早之前就认识了。”
「宏嵩：总感觉被你问到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好事……(〃?-ω?) 」
「宏嵩：上一次是什么来着？」
「萤夏：……」
「萤夏：一次拉你去救场一个零式本真的有必要记那么久吗前辈？」
「宏嵩：……毕竟是一队6极的极队友难度呢( :3 )」
难得在拌嘴上赢过了对方，二藤宏嵩体贴地让这个冷场的局面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就给她一个顺着台阶下的机会：
「宏嵩：所以，是什么问题困扰了庆应游研部的第一玩家齐木萤夏呢？」
——啧，果然还是会被揪着这点调侃。
萤夏一个人坐在包间里，看到熟悉的不着调的称呼后无语得几乎把手机屏幕戳爆。
确实如桃濑成海所料，萤夏和二藤宏嵩远在桃濑成海认识萤夏之前就已经是旧识，甚至还是会相约在游戏里互坑的队友。
二藤宏嵩和桃濑成海比萤夏要大两届，而又困于庆应的商学部一二年级需要在日吉校区（神奈川横滨市）上学，在萤夏入学后加入游研部的前两年都只能在线上参加和他所在的邻校举办的校际比赛，等到她回到三田校区（东京都港区）时，二藤宏嵩已经作为社畜投身社会建设。
一直以来两人都只在Line上偶尔约着打线上游戏，甚至作为固队成员攻下了不少极难本，偶尔还有被极队友坑完后萤夏顶着痛苦面具去拉上二藤宏嵩一起分享坐牢的苦难，若不论这一点，对于他来说齐木萤夏简直是极佳的游戏队友兼后辈。
只是一切都暂停在萤夏从庆应毕业的那一年，此后她就像从社交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无论是Line还是游戏好友列表，都再也没有亮起过。
直到——他陪同桃濑成海到漫展出摊的那一天，二藤宏嵩才第一次在线下看到在群组里被庆应学生、乃至自己的同学戏称为「庆应女神」的齐木萤夏。
哦，还是「爱丽丝·茲贝鲁库.整合骑士限定.ver」，之前偶然在群组里提起过之后还被信息轰炸交出照片。
但是在看完萤夏的叙述后，二藤宏嵩还是觉得「庆应女神」的形象还是停在她毕业那一刻比较好。
「宏嵩：……所以现在你的问题是、怀疑自己被困在了游戏里，而那个游戏和你的现实一模一样的情况下，玩家要怎么分辨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游戏里？」
「宏嵩：缸中之脑可是世界难解的科学悖论吧」
「萤夏：但是作为游戏的话宏嵩前辈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对吧对吧对吧？」
「宏嵩：莫名感觉被赋予了单T的厚望 (;￢＿￢)」
「宏嵩：不过既然产生了这种疑问，这个游戏显然和现实不会是一模一样的，玩家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游戏中了吧，就像……嗯，Under World，就算再接近真实的世界也会有的吧，系统之类的？」（Under World：《刀剑神域Ali》中的仿真度极高的虚拟世界。）
「萤夏：只要有系统，就一定会有漏洞？」
「宏嵩：是“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制胜法”，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制胜法」——继消失的都市传说『■■』之后拉着队员制霸了各大游戏榜单，萤夏曾经大言不惭地在自己的通讯列表签名档上留下了这句话。
但是自从从庆应毕业应邀加入警视厅搜查二课之后萤夏已经数年没有再上过游戏，甚至连游戏队友都没再联系过，这一度被谣传为制霸各大游戏榜单后的第一名都会遭遇『游戏之神』的神隐，险成新的都市传说。
——当被『神隐』的萤夏本人在一次聚餐上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差点把乌龙茶都喷到对桌的课长身上又是另一个事了。
但是……“居然被自己的话教训了啊……”
手机屏幕已经黑下，映出和自己相似却更显稚嫩的脸，手指轻轻点在镜面中波澜不惊的人额头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虽然游戏会有制胜法，但是自己遭遇的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游戏啊。
萤夏一边挠着屏幕一边在心底吐槽道：
莫名其妙地死亡之后又重生到完全陌生的十年前，先是被戴着一个滑稽骷髅面具的死神直言自己会不断遭到怪物的猎杀，后又被枪指着威胁离开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恶灵、鬼神、黑手党，怎么看都是那个世界更不现实吧——
——更何况，这里的纲君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叮咚”
待机的屏幕突然亮起。
「宏嵩：还是说这个游戏有一切让你迷恋的东西？你应该早就知道『制胜法』才对，奈落。」
这句话在两人的对话框中逗留了很久，萤夏并没有反应，直到屏幕又要进入待机画面时又重新突兀地亮起，这次弹出的消息没有提示音，内容也还是刚才萤夏和二藤宏嵩谈论的话题，但是最顶上的备注已经如同遭遇系统鼓掌一般出现间歇的闪屏，最后呈现的是两个空心角括号和中间突兀的两个空格。
「『■■』：快醒过来，○○他在等你。」
♂♀
桦仓太郎先一步扶着小柳花子从居酒屋走出来。
因为遇到一个新的同好，小柳花子今天在聊得起劲的时候忍不住多喝了两杯，被拉走的时候还相当不舍地拽着萤夏的手邀约下一次漫展要一起出FGO中最出名的师徒组。
虽然这个提议出口之后同是天涯肝游人的二藤宏嵩就和萤夏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你把呆毛王和梅老板放在一起真的不会出事吗？」的表情，但是在同样醉酒的桃濑成海的撺掇下，萤夏还是半哄着人答应了下来。
——反正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你还挺能喝啊，齐木。”
好说歹说才把小柳花子制服，桦仓太郎看着从他们落座前就一直喝到尾，到现在比他们看起来都要精神得多的萤夏，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个邀约可以不用放在心上，这家伙喝多了就比较兴奋些。”
和能放开心去喝酒的小柳花子不同，桦仓太郎顾及之后的收场并没有喝太多，意识还相当清醒地看到萤夏脸上的为难。
萤夏抬起头，手机屏幕的荧光打在脸上显得有些迷茫，另一边扶着桃濑成海的的二藤宏嵩用手肘撞了撞她，用口型说了句「FGO」，她立刻意会地摆了摆手：“没关系，花子姐很可爱啊。”
“哈？可爱？这家伙——”“有什么问题吗——！”
“喂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好痛啊喂！”“夸我可爱有这么难吗？！”
被反擒住肩的桦仓太郎：？
“……可、可爱可爱……你快松手歇一歇，明天起来又要头疼了。”
早在桦仓太郎用余光偷瞄之前就转移开视线，萤夏假装对街上来往的车流更感兴趣转移开了视线，一收起手机就和二藤宏嵩对上了视线。
他好像看着她有一会了，正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再三斟酌才说出口：“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池袋晚上不安全，你还在西口那边。”
又是《IWGP》（《池袋ark》）效应——其实不完全是，萤夏吐槽到一半就在心底自我中断，作为半个池袋人，她不得不承认夜晚的池袋确实很危险，尤其是西口公园附近，虽然重建之后在附近也不停地修建剧场，把西口的整体氛围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也只是让黑暗往更深处去，变成更让人不安的存在。
她也曾是——正是其中的一部分。
“不用啦，你还是快送成海回去吧。”萤夏看了一眼和小柳花子完全不同，安安静静地靠着二藤宏嵩睡觉的桃濑成海，轻松地笑着试图让他安心下来，“那我就——”
“萤夏！”
泽田纲吉从远处跑到几人身后，气喘吁吁地站定后，抬头先是环视了站在两侧的桦仓太郎和二藤宏嵩，最后视线定在站在两人间的萤夏身上。
“虽然你说不用我来接，但是已经很晚了，我有点担心，所以……”说着，泽田纲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们走吧，萤夏？”
“嗯——综上所述，那我就先和男朋友一起回去啦。”
萤夏没有直接牵上他的手，而是错身上前一步挽上他伸出的手臂，侧着身看着他们，尤其在盯着泽田纲吉直皱眉的二藤宏嵩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就好像刚才的泽田纲吉一样：“你们快送她们回去吧，别干坏事哦？桦仓前辈不清楚，但是宏嵩前辈应该知道的~”
桦仓太郎轻易从她轻快的语气中读出一丝不对，转过头去和二藤宏嵩眼神求证。
二藤宏嵩凭借着长期以来工作上的默契立刻解读出对方的意思，回想了一下以前在比赛中听过的谣言，现在想来都是真的才是：
“嗯……她以前的风评有点——有听说初高中时期都在跟一些不好惹的人一起来着。”
“啊啊那种「难道是混迹□□被学生会长掌握了弱点最后败犬逆袭考上庆应」的眼神真是够了，够了哦！还有为什么是《○然喜欢你》？是金发？是因为和★亮子一样的金发吗？”萤夏凭借连串的反问把桦仓太郎的内心戏透了个明明白白，末了还像过分活跃的上手，丝毫不给处于下手的人说话的机会，“呜哇——原来如此，桦仓前辈是还看这种校园爱情的类型吗，呜哇——”
“你在那里「呜哇——」什么啊！没有这么想过！完全！没有！”
“所以说没有反驳类型论呢。”
“——那个也完全没有！”
因为怀里还抱着醉酒的女友，害怕吵醒对方的桦仓太郎只能尽可能压低声音反驳，但是他的体贴都成了无用功，始作俑者萤夏已经在他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就无辜地吐了吐舌头，拉着自己的男朋友就大步离开现场。
留下急红了脸的桦仓太郎看向二藤宏嵩，而后者在对上视线后就立刻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
毕竟——
“我打不过她，各种意义上，管不着。”
卡在「第二轮」时间段的丸之内线上并没有很多人。
从餐馆到车站的路程并不远，一路上泽田纲吉所担心的麻烦统统都没有发生，甚至萤夏脚上还好好地蹬着细跟高跟鞋走在了前头，进站后还回头用眼神催促着他，一时两人都有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喝了酒的那个。
此时距离列车进站还有一段时间，站台上零散地站着几个明显才下班被工作折磨得不轻的社畜，彼此之间都隔着绝对安全的社交距离，只有各怀心思的两人亲密地挽着手，混入其中犹如异端。
“刚才好像被吐槽了哦萤夏，「性格很差」——之类的。”
虽然第一时间就被人拉走，泽田纲吉还是在最后听到了被调侃的桦仓太郎对萤夏的指控，恰好在等车的空隙先挑起了话头：“那位桦仓先生是前辈，那样过度调侃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性格超差的啊——”
面对萤夏这样与己无关的摆烂态度，泽田纲吉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来自身侧的视线太过强烈，一直在无意义浏览网页打发时间的萤夏实在难以忽视，最后还是放弃抵抗地收起手机，放回口袋中：“嗯……简单来说，桦仓前辈虽然是宏嵩前辈的前辈，但是又不是我的前辈，考虑到在同好交友的场合下，如果太拘谨了反而不好吧。”
“你认为我做得不对吗？”
突然被反问，泽田纲吉下意识地愣了一秒，随后摇了摇头，抬手把人鬓边的发丝都别到耳后：“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不会对此做出任何的否定表决的。”
右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脸颊，温热的触感所到之处惹得萤夏汗毛倒竖，双唇抿出一丝笑意，萤夏抢在他之前抬手握住即将收回的手，侧头轻轻压在他的掌心上：“谢谢。”
“诶？”
“没什么哦，只是想道谢而已。”被对方一脸懵的样子逗笑，“像这种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之后和朋友喝喝酒，太晚了还有担心自己安全的男朋友来接送，这样平和的日子真是太好了……有纲君在，真是太好了。”
“纲君……虽然看起来很倒霉很柔软的样子，但是在「善」的一面远比任何人都强大，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贯彻信念，真的很帅哦……我啊，性格真的超烂的，如果放在酱铺里都是会被吐槽到死的墙头草，但是就是对着这样性格恶劣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全凭直觉的纲君居然会说「就算追到地狱也会把你带回来」哦。”
“有这样一个永远向善的笨蛋要当我的同谋，总有一种不能把人拉下水的愧疚感呢……然后我就明白——”
“「啊，有泽田纲吉在，齐木萤夏就不可能变坏吧。」”
萤夏歪着头，脆弱的脖颈在发梢间毫无保留地呈现出一丝不真切的柔弱，从接触第一瞬就隐隐察觉的窥探感在此刻对上了频，透过对方棕色的玻璃质萤夏与观察着此界的第三方实现了跨越虚妄的对话：
“加油，纲君。”眸中棕色的女孩也跟着一张一合着嘴，“如果是纲君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一瞬间的晃神把泽田纲吉冲击得脚步不稳地向前了一步，被握着的手也顺势变成搭在肩上，“萤夏？抱歉、我——”
被进一步逼近的萤夏迎向前，直接把自己埋在对方的怀里，以己身支撑起他的重量：“这样平和的日子真好啊……”
“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下去的，有我陪着你，萤夏。”
虚虚地搭在后腰的手已经松开，薄雾以不起眼的方式在萤夏的身后凝聚，泽田纲吉微微低下头，与迷恋在自己怀中的萤夏亲昵地蹭着额角。
“回到你一直想要回去的日常，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循规蹈矩地过着每一天，我可以依旧每天接送你上下班，然后有朝一日我们会在亲朋的祝福下结婚，婚礼的话萤夏喜欢西式还是日式呢？虽然你一定很适合婚纱，但是我也想看看你穿着白无垢的样子……我们会老去、死亡，最后再也不会分开。”
散发着金属光芒的三叉戟在手中完全成型，反握在泽田纲吉的手中，锐利的尖端直指她的后心，现在只差最后一句——“萤夏，留在这，留在我身边吧？”
利刃入肉，直接穿破胸膛，大片的血迹浸染了两人的衣物，再一拔出，失去堵塞物的伤口随着动作涌出大片的鲜血，片刻就湿透了后背，顺着衣摆往下滴，鲜血在脚底下很快便与喷溅而出的痕迹融为一体。
——绝对致命的出血量。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这要命的寂静，随着第一声尖叫和弥漫扩散开的血腥味，站台上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这一处的异样，却没有人敢上前查看情况，甚至也忘记了逃跑，只是纷纷在震愕之中观察着在血泊之上还相拥的那对恋人。
“如果……这是真的多好呢？”
三叉戟在即将刺入她体内的瞬间消散，混合在血气中添了几分令人不适的厚重，萤夏反握着的匕首就连柄端都黏糊地沾满了血，松开支撑起对方的手，一把拽着他的棕发把视线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上，因为非本体而现出原型的右眼——「六道轮回」，正停留在令人不安的「一」字上。
“我最讨厌别人用纲君的样子威胁我下不了手了，你是第二个所以比较倒霉，毕竟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手握着淌血的匕首，被染红的指尖从他的眼侧划过，心脏被刺穿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却在这一刻细微地抽搐了下，如萤夏所想，六道骸在这个幻境中的核心应该就是这个微妙的眼珠子，“「一」……是地狱道吗？”
“你知道的不少。”
萤夏对此不置可否：“啊，毕竟我是『奈落』嘛。”
六道骸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再度尝试凝出三叉戟失败后便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对这场幻境的掌控权，当下也打消了继续周旋的念头：“在察觉到自己身处幻境之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转化了幻境的所属吗……不介意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吧，齐木萤夏。”
“……从一开始。”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作为幻术大师的六道骸在这方面吃瘪远比在武力上被压制更意外——齐木萤夏在幻术方面极具天赋，而她本人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只是用本能抵抗住自己一丝意识的掌控，但如果她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能力……
……恐怕她会立刻反制并对幻境外的本体造成影响，这一点他万不可能告知。
适时地垂下眼睑掩去自己突然暴涨的杀意，六道骸带着怜悯笑出了声：
“kufufu……那你要杀了我，然后逃出去吗？”
“是这么打算的。”
“杀死我只是开始，你无法离开幻境，齐木萤夏，「期望越大，越是真实」，因为这就是你所期望的世界，以你自己为主导只会加深幻境，逐渐完善这个世界，你根本没有离开的办法。”
“是你困住了你自己，而现实中的泽田纲吉，很快就会成为我扫平黑手党的傀儡，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再有泽田纲吉的存在。”
“陷入绝望吧。”六道骸的原声就在耳边，附带上煽动性十足的话术，犹如一个诱人堕落的恶魔，“堕入『孤独』，然后再也无法进入轮回。”
“谢谢提醒，六道先生。”
萤夏的笑声十分突兀，在荧光灯下的蓝眸格外明亮，如同镜子一般几乎要把六道骸的「六道轮回」都映在其上，横亘在其中的「一」字更是显眼。
“开始吗……但是时间已经快到了。”
话音刚落，从铁道远处拐角的嗡鸣强势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六道骸越过脸上沾血还笑脸盈盈的萤夏，轻易地就能看到两道几乎具象的车灯光线由弱变强，很快就要转入直轨——
“至于纲君的份……”萤夏的手上一发力，对方和泽田纲吉别无二致的脸就抬了起来，右眼的红光除了文字映不出别的内容。
持匕首的右手在光中甩了个漂亮的花式，猛地握紧，手臂如拉弓一般用力抬起，再重重地用利刃撕裂开「一」字。
“——就让我先代为收取利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