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渐渐淹没少女，蔚蓝的水面空空荡荡，一艘白色游轮孤零零地飘泊在海面上。

    “咕噜咕噜。”

    平静的水面激起浪花，由开合小口到最后归入平静。

    一个生命的陨落，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少女跳下白船也不过是几秒钟前的事情。

    远处警车鸣笛，蓝色红色灯光交汇处，长长的警戒线包围大半海域。偶尔有游客探头眺望，企图翻越黄线，但都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拦截下来教育批评。

    岸上叽叽喳喳的人群大多都在议论着突然坠海的女孩。

    他们好像在乎女孩的存在，却也处之泰然，凑够热闹了就转身离开，全当所有事情都没有遇见。

    喉咙涌入倒灌的海水，将贺阮的思维尽数搅乱，她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跳海。脑袋里只有隐隐约约一个要活下来的念头支撑着。

    沉没海底的少女睁开眼睛，望向海面虚无的光明，痛苦期盼：

    “谁来救救我？”

    没有人拯救少女，她的话语化作泡沫消失在了水中。

    一只水蓝色的小鱼从她身旁游过，它的全身晶莹剔透，金黄的鳞片包裹在水蓝的身体上，荡漾波光。小鱼慢慢悠悠靠近贺阮的身体，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仿佛不懂少女表情为什么那么痛苦。

    突然，万物都静止了。

    【叮——，宿主绑定】

    机械音伴随轻柔缓和的音乐响起，刺激了贺阮的回忆。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指尖触碰笔头时，高考英语听力前缓调的音频，人声鼎沸，同学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一切都很和谐，那她为什么要跳海呢？

    “哐当——”好像是长久没有修理过的机器开始工作，发出枯燥难听的响声。

    小鱼没有游走，随着贺阮越陷越深，新奇地绕着她游走，大海里不常见到有人遇难，它并没有意识到，少女不是在和它嬉戏。

    【开始扫描，信息如下。

    初始人设：

    姓名：贺阮

    性别：女

    #固定属性检测数值

    运气：10

    #非固定属性检测数值

    负面精神：90

    恶毒：60

    善良：40

    ——

    道具：无

    综合评定：E级有特色的普通人，你见过星星吗？它们很亮，但是很多。】

    【警告，正在为您清理负面情绪。】

    长时间沉默，积累的负担一瞬间消失，贺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到过轻松和快乐，影像在她脑海中巡回播放，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融入咸咸的海水中。

    所谓的绑定之后，腰部像是被人抬起向上推一般，垂直而下的人体居然开始缓慢上浮。

    小鱼被她吓了一跳，跟着贺阮也向上游动，只要轻轻摆动鱼尾，就可以跟上步伐。

    记忆放映，贺阮的养父母因为实验，在爆炸中身亡，那年她十八岁，高考完后原本满心欢喜地要和朋友们去庆祝，却被医院的紧急电话叫去了icu病房。

    她赶到时，抢救室的灯光已经熄灭，医生戴着满是血迹的医用手套走出来，让她节哀顺变。

    手术室门口一个漆黑的身影偷偷哭泣，光芒所至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晴天霹雳的消息如同山洪猛兽，将涉世未深的贺阮完全击垮。

    贺阮猛然回忆起当初贺爸贺妈领养她的那段时光。

    那年她六岁，是福利院最乖的孩子之一。屋檐下的窗户隐隐约约遗漏光芒，绿植放在积满灰尘的桌上，女孩在一旁小心翼翼擦拭，默默把所有脏掉的地方全部清理干净。

    突然，门锁打开的巨响打破了这恬静的画面，一男一女满脸笑容地走进来，身材高挑的妇女为他们带路，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说要收养窗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贺阮被养父母领走，他们供她上学，让她真正明白家的感觉。

    幻灯片中的对话戛然而止，呼啸水声平息，一个生命濒临死亡之后，又重获新生。

    贺阮的记忆断片，当她再次回想悲惨的一生时，脑中却像一团浆糊，粘稠的恶心感让人呕吐。

    【请不要再挣扎，影响宿主负面情绪的记忆将暂时忘记。】

    重见光明让眼睛有些不适。

    贺阮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脚下，一条水蓝的小鱼搁浅在沙滩旁，她想起来，是刚刚绕着她游走的小鱼。

    此时它显然后悔了，拍打尾巴想要跳回大海，可是怎么使劲也移不动巴掌大的小身板。

    金灿灿的海滩上只有少女和鱼。

    少女的声音清冷，宛若三月的春风，她并没有注意机械音所说的话，只是祈求：“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您可以救它吗？就像刚刚救我一样。”

    【我想，把它丢回海里就可以。】

    “那好吧。”少女挽起衣袖，捉起小鱼将要抛回海中，可是手上的动作一顿。

    “但是，我好像不想那样做。”她口中的祈盼都是假象，话音刚落，换成凉薄的冷意。贺阮把小鱼抛向远方，离海水近在咫尺，却让它遥不可及。

    就像那些漠视的路人，观赏的心态：

    它是自己要跟上来的，没有人让它跟上来。

    此时，她愿意成为虚假的旁观者，感动自己，用悲伤的声音说：“愿你也可以得到救赎，或者自生自灭。”

    小鱼确实很可怜。

    这个做法是错误的，但她还是做了。

    那因无法呼吸而临时反悔疯狂摆动尾巴的模样，与少女溺毙陷入绝望的表现如出一辙，令贺阮无法入眼。

    她给它一丝生机，是一腔火气撒在小鱼身上的最后愧疚，再多的良心，就不存在了。

    卸去伪装，贺阮戳了戳已经无力挣扎的鱼身，漫不经心说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不应该跟着我。”

    这就像一场赌博，谁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呢？

    反正她活下来了，已经不关心了。

    一卷海浪翻涌而过，咸咸的海风吹起少女的白裙，她看戏似地挑了挑眉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结果是。

    奄奄一息的小鱼被涨潮的浪花送回海里。

    许久，另一边海岸。

    少女坐在沙滩上，整理凌乱的褶裙，水滴划过她的凝脂，就像撒在牛奶上的珍珠。

    大致听过了机械声音的介绍，贺阮算是心里有底。

    被求生欲望点燃的救赎系统，沉睡百年后苏醒工作。

    她是主神选中的幸运儿，将会穿梭时空，进入各个神明世界完成任务，帮助他们造梦。

    选她的原因，据说是主神的抉择，具体的缘由，系统也茫无所知。而绑定的交换条件，便是她的生命，经历生死边关后，活着对她来说变得弥足珍贵，能够让她继续活下去，正好也顺应贺阮的意思。

    所以她没有异议地答应了。

    冷冷的机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宿主，可以开始您的任务吗？】

    “嗯。”

    眼前的海滩消失，四周慢慢腾空，只剩虚无的白色。

    少女的颈部勾勒优雅的弧线，略微点点头，朝虚空中幻化的水晶门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