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看这里。”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生拿着手机，弯腰做出拍照的姿势，对着对面站着的女生说道。

    叫姜淡月的女生站在一块石头上，正对着摄像头比剪刀手，露出一个疲惫但开心的笑。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大部分光辉散去，只剩下个鸭蛋黄，剩下的余晖照在每个经过的人身上，为充满活力的年轻游客们身上镀上一层细闪的金光。

    这个时候爬山的游客大多为了明天一大早看日出的，虽然现在爬上去要在山顶待一晚上，但如果想要爬到山顶正好看日出，便要在凌晨出发，还得顶着黑漆漆的夜摸黑爬山，在这个没什么保护性措施的山上很容易发生危险。

    很多人宁愿选择在山顶租个大棉袄，凑合着过一宿。

    刘玉翠与姜淡月也不例外，两人是大学同学，又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从入学开始俩人就发现彼此臭味相投，上课吃饭都凑在一起，像一对连体婴。

    正好赶上十一假期，俩人一合计，干脆去隔壁市爬泰山，征服一下五岳之首，好好为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打打气。

    刘玉翠挥手指挥站在山顶边缘的姜淡月：“往旁边站站，别挡着石头上的字。”

    姜淡月听话地往右挪了一步，看了看旁边的字，又挪了一步。

    没想到就是这一挪，出了大事。

    姜淡月刚准备比出剪刀手，突然觉得脚下一空，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向后仰倒。

    慌忙之中她抓紧身旁一棵树的树枝，但纤细的树枝明显无法承受她的重量，跟着她的手往山下倒去，直到拉到极限，只略微减缓了姜淡月后仰的速度。

    “咔嚓！”

    随着枝条断开，姜淡月头朝下滚落山顶。

    “淡月！！！”

    头顶传来刘玉翠的惊呼声。

    好像上面的刘玉翠还说了些什么，但此时的姜淡月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在几乎垂直的山坡上往下滑，倒垂的姿势让她难以抬起头，耳中全是身体摩擦山坡上杂草和石头的声音。即使她穿了外套，身体在下落的过程中也不免被尖利的石头硌到划伤。

    姜淡月一边伸手护住头，一边伸手乱抓，试图阻止这种下落的趋势。但身下的山坡过于陡峭，她什么都抓不到，反而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不断下滑。

    她在剧痛和恐惧中紧闭双眼，脑海中还在想自己这次假期结束后肯定不能准时回学校了，也不知道上面的刘玉翠会不会找到自己。

    突然，姜淡月的脑袋穿过几根树枝，然后两个肩膀卡到什么东西上面，她身体往下滑的动作回弹了一下，然后止住了。

    姜淡月睁眼一看，原来自己的头卡在了一个Y字形的树杈上，此时她头朝下倒挂在树上，暂时不会继续掉下去，不过山坡上倒是覆盖了不少树叶和杂草，除了这棵支撑她身体的细细的树，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抓到手来固定身体的东西。

    姜淡月稍微一动，身体就要往下滑，卡在她脖子处的枝条不够粗，难以支撑她站起来。

    姜淡月不敢再动，生怕下一刻就要继续掉落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倒立的姿势让她头部充血，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这时，她隐约看到一个影子朝她走来，将她从树杈中解救出来，然后又抱起她，稳稳地往山下走去。迷迷糊糊中，姜淡月看向男生的脸，可惜有些逆光，看不清楚，只感觉是个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男生，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男生抱着她往下走了一段距离，耳中逐渐传来水声，原来山的下面是一条河，河道不宽，边缘有很多石头，男生将姜淡月放到岸边。

    姜淡月闭了闭眼，感觉到浑身都痛，好在都是外伤，并不十分严重。她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是谁？”

    男生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她的脸。

    这时上面传来刘玉翠的微弱声音：“淡月……淡月……你在下面吗？”

    姜淡月听出刘玉翠的声音，立刻开口道：“我在这里！”

    出声后，她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又一次高声说道：“我在这里！”

    刘玉翠激动地声音传来：“她在下面，我们快下去救她。”

    没过多久，几个男生带着刘玉翠从远处的小路爬下来，为首的男生看到姜淡月躺在地上，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朝后面大喊：“人找到了！”

    又过了一会，刘玉翠来到姜淡月面前，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哭嚎道：“天哪，终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了！”

    那么高的山，本以为会看到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姜淡月，没想到她外面看上去只是凌乱了一些，并没有什么血迹，激动了好半天的刘玉翠终于冷静下来，看姜淡月意识清醒，就轻轻扶她坐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姜淡月摇摇头，试图站起身。

    旁边的男生见状连忙制止她，严肃说道：“你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说不定有内伤，还是别乱动了，小心加重伤势。”

    刘玉翠顿时急了：“那怎么办？”

    男生晃了晃手机：“打120来抬人吧？你来还是我来？”

    刘玉翠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正要按下，姜淡月伸手阻止了她：“我没事，刚刚有人救了我，我身上只是有些擦伤，一会你陪我下山去医院看看就行。”

    刘玉翠左右张望：“谁呀？”

    姜淡月：“是一个男生。”

    她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救她的那个男生，好奇问道：“刚刚救我的那个男生呢？”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摇摇头，表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为首的那个男生肯定地说道：“没有人，我看到你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刘玉翠安慰她：“你是产生幻觉了吧？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

    姜淡月皱了皱眉，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视野开阔，确实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瞬间消失不见呢？

    她抬手按向太阳穴，想着刚刚自己脑子确实有些不清醒，于是有些自我怀疑地说道：“可能是吧……”

    回到学校后，姜淡月越想越不对劲，她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搜索一下有没有类似案例。

    结果，她发现一条新闻，国内曾经有一个掉下悬崖的孕妇，也表示自己当时感觉有人将她带出悬崖，后来有人发现她躺在路边，她才因此获救。她口中那个所谓救她的人，并未出现过。

    她还找到一篇文章，里面对全世界类似的情况进行了采访，作者发现很多人在绝境中会看到有陌生人出现帮助自己，而脱离危险后，这个陌生人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作者把这种现象称之为“第三人称综合症”。

    认为这是人脑在极端情况下虚构出的一个“人”，有时候甚至不是“人”，只是一个声音，或者是一个触感，它陪伴、鼓励陷入困境的人，帮助他们等到真正的救援。

    看着文章的解释，姜淡月陷入了沉思。

    所以，那个男生真的只是大脑虚构出来的吗？

    可当时他抱自己下山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不对，姜淡月猛的抬起头。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没有人救自己，那她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到达河道边缘的呢？

    文章看似合理的解释，会不会另有原因？

    ***

    站在山坡对面树丛里的姜玉宸看着众人将姜淡月救走，终于放下心。

    “她没事吧？”姜玉宸对着虚空开口道。

    “没事。”空气中有道声音回他。

    细看之下，姜玉宸面前的空气中飘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球形物体，大概有手机那么大，只有在阳光照射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出身影。这个物体便是系统928，刚刚正是它在与姜玉宸对话。

    姜玉宸：“我以后能经常来这里看看吗？”

    928：“看她？”

    姜玉宸：“嗯。”

    928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姜玉宸不认同道：“她是女的，我是男的。”

    928：“除了这点不同，其他都是一样的啊？”

    姜玉宸摇了摇头：“不一样，即使最开始确实是一样的。可十几年不同的人生经历最终造就现在不同的我们，我们俩不止身体变得不一样，思想也完全不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道：“甚至因为我们的这种差异，还影响了周围的其他人。”

    “我甚至觉得，我们现在和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没什么两样……”

    928：“唔……你想来就来吧，反正两个世界最终会融合的……”

    姜玉宸：“世界融合后，她还会继续存在吗？”

    928晃了晃小小的身体：“应该不会了吧……”

    一人一统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之后，928才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它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我大概是系统空间最没用的系统了。”

    “啊啊啊啊啊……”

    姜玉宸却是看着姜淡月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