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内,以马利安神父为中心,修女们围坐成一片,而我正襟危坐。
“计划已经开始了。”
略高的鞋跟踩在水逆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银色的十字架随着我的走动在胸前晃动着。
今天我去了教会孤儿院参加会议,内容无一例外——如何杀死恶魔。
马利安神父确确实实为了我动了好大一番力,毕竟与我签订契约的恶魔不是个善茬,无论实力或者是地狱里的地位,他在恶魔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能够杀死恶魔只有银器,火焰以及圣洁的天使。”马利安神父道,“前两者我们只能抛弃,将希望寄托于最后的选择。”
修女询问:“为什么?”
神父十指相窝,肘弯搁在办公桌面上,“这个恶魔与我们曾经对付过的都不一样,我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别提手持武器去攻击了……唯有天使,没错,只有天使能杀了他。”
“那个……”
众人齐齐看向我。
我收回举着的手,“也许我可以试试成为天使的助手,去杀了那个恶魔。”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比伯,也没有人比我们之间更加知根知底。
我知晓比伯的一切攻击习惯与攻击法术,而比伯将我从小到大的一生都看在眼里。
但对于我的建议,马利安神父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从他看向我的眼神我读出来一种可笑的意味,瞬间我就明白了,他在笑我不自量力,就算我乐意,天使也不会与我站在一起,自从我和恶魔捆绑在一起开始,我已经被祂们厌恶到极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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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要出差近一周的时间,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走?”早餐时,侯维对我说了这样一番话。
确实,自从侯维领养我以来,他就算再忙,出差也是当天走当天回,从没有离开我超过一天的时间。
“嗯,好。”我点头。如果他一直不在,我真的担心自己无法应付比伯。
出发时,侯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我说:“病人的家属这些天也会一同在,如果你不适应可以不用理会他们,做自己就好。”
我点头,他顾忌到我不爱与人交往,特意安排过一番了。
刚出高铁站,只见一群穿着庄重的人前来迎接,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但气宇轩扬,腰杆子挺地笔直,他率先向侯维伸出右手,“幸会,侯医生,您这一趟辛苦了。”
侯维回握住。
“这位是……?”老者看向我。
“她是我的女儿,身体不太好,我放心不下就带着她一块儿来了。”侯维说着搂住我的肩膀,向我介绍眼前人,“这位是杨文杨先生,我的病患就是他的孙女,比你小一岁。”
我不知该说什么,微笑点头示意。
“没想到侯医生的女儿居然这么大了,明明您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呢。”杨文笑道。
几番寒暄后,杨文带着我们来到临时住处放置行李。
侯维对我说:“我得去看看病患的状况,你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商业区离这儿不算远,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需要什么就和负责这片的阿姨说一声就行了。”杨文向我交代好一切,就和侯维互相客气着走了。
我倒在床上,闻到一股被单上淡淡的香水味道,这间屋子完全挪用酒店的标准,不过环境和面积可大上太多了,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
比伯绝对会追来这里的,按照他的习惯每隔两天就要吞噬一次我的血肉,他似乎是对我的血有什么天生的向往,稍微耽搁一会儿都不行。
这里临靠海边,而我所住的是一座海景房,屋外就是蓝色的大海。哪怕现在是秋季,天气早已转凉但海边沙滩上的人依然不见少。
可惜我是个受不得冻的,看着窗外一群穿着比基尼和沙滩裤的人在秋风下肆意奔跑,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光看着就觉得冷……
我划拉一声拉上窗帘,决心开始自学高三功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下山。
门铃叮咚一声响了,我正背书背地头昏脑胀,听到声音晃晃悠悠地走向玄关开门。
“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定神一看,来人竟然是杨雪婷,我惊讶道:“你……”
她一步跨过门槛,“我听爷爷说了,你和你爸爸来为我的表姐治病,所以我趁着周末来看你了。”
“原来杨先生是你爷爷……”我这才意识到,两人确实是同一个姓来着。
杨雪婷拉起我的手,“I市虽然靠海,但晚上还是商业区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我点头,“好啊……不过我得收拾一下东西。”
杨雪婷在门外等我,我跑进屋内快速地将手机和其他一些日常必备品塞进背包内,收拾好后我刚准备带上房门,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一拍额头,居然把短刀给忘了!
我连忙将短刀随意的插在腰间,我的外套挺长,能把它遮了个严严实实。
也许是因为身在陌生城市,新鲜感做怂,I市的夜晚确实有意思极了。
为了玩个开心,杨雪婷支开了她的司机,光靠两条腿和我逛街。灯红酒绿,霓虹灯照射在我的头顶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将我映衬地像是被涂满了颜料,眼睛被闪的几乎睁不开,我刚准备迈开脚步躲开,灯光移动起来,照射向另一个倒霉蛋。
“哈哈哈……”杨雪婷笑地喘不过气,“这可是I市旅游宣传图册上的东西,怎么样,足够有欺骗性吧?说实话建设方的想法很好但奈何实物实在残忍,这东西刚建好就引来I市人民的一片谩骂。”
我问:“那为什么不拆掉?”
杨雪婷摊手,“怎么拆?花了几个亿才建成功的,随随便便就这样拆了那可不亏死了,没办法只能尽量往旅游业上靠,吸引不知情的外地倒霉蛋来收回成本。”
逛的有些累了,我们便往回走,坐在海边沙滩上看夜景。
秋季,夜晚色海边很冷,我裹紧衣服抵御秋风,可杨雪婷就和没事人一样照样穿着短袖短裤。
“林梦。”
“嗯?”我打着哆嗦询问道。
杨雪婷转身面对我,夜光下她的眼睛很亮,“你觉得……恶魔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我感觉心跳慢了半拍。
她的两根手指揪在一起,“我在调查Aria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她所信奉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与恶魔签订契约实现愿望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啊……”
我说:“那是假的。”
杨雪婷看向我,弯起嘴角微微一笑,“嗯,我知道,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
我眉头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我身侧的杨雪婷,映入我眼中后却渐渐变成了爱丽丝的模样,然后又变化为躺在草地中哭泣的爱丽丝,原本美丽的脸庞被剥掉一层皮的爱丽丝,化为一滩烂泥的爱丽丝……
我忽然站了起来,止不住地大喘气。
杨雪婷担忧的抚着我的背,“你怎么了,突然这样……”她又突然摸到我的手,“怎么冰成这样,果然是海边太冷了吗,对不起我没有预料到你的身体不能受冻!”
她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火炉一般掌心贴着我的手背滚烫炽热。
“你那个邪|教了解多少?”我紧盯着她的眼睛。
杨雪婷此刻满心都在我的身体状况上,我问了什么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只有点皮毛而已,不过我听说只要完成规定的仪式就能召唤出恶魔,而且不至于非要奉献灵魂才能完成心愿,一些无关的紧要的小东西也可以……”
“无关紧要?!”我的眼睛几乎要在她的脸上戳出一个洞来。无关紧要,无关紧要……这四个要命的词,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引诱了多少无知者甘愿踏入陷阱中成为恶魔的食物。我又突然回想起前不久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天使对我的警告以及比伯说过天使的目标不是我……原本我觉得那很荒唐,可现下……
我语气严肃,“你许了什么愿?”
杨雪婷双手摩擦着为我取暖的动作一顿,“愿望?我……我没有许啊。”
此刻的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杨雪婷的一切动作,所说的所有话语在我眼前都是在欲盖弥彰,我一步一步向前,杨雪婷被我逼着一步一步后退
“你甘愿与恶魔为伍?”我咬牙切齿,话里话外满是恨铁不成钢。
杨雪婷:“你在说什么啊……”
“你的恶魔在哪里?”
“什么恶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雪婷后退着,后脚跟不知踢到了什么,身体站不稳后仰着摔倒在地,她的胳膊用力支撑着想要站起却总是失败,最后干脆反转身体四肢着地企图用爬的方式远离我。
我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我紧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狰狞的面孔,“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一个个都……”
“林梦,你冷静点!”杨雪婷想将我抓着她衣领的手掰开。
咻——
腹间一阵剧痛,这让我有些混成一团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入眼便是杨雪婷惊恐的面孔。
“不……”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听得不真切,一滴血沿着嘴角流淌而下。
我的手抬起摸向自己身体那传来疼痛的地方,那里插着一根冰凉的箭,手指沿着箭再往前……是杨雪婷温暖的身躯。
一根银箭贯穿了我们两个,我被刺穿了胸膛正中,但杨雪婷……箭头没入她的左胸。
那是心脏的位置。
我被惊地一跳,身体向后退去,可伤口与箭身摩擦带来巨大疼痛让我停下了动作,杨雪婷也被我带地向前几步,她浑身无力,瘫软在我身上。
“别……你醒醒!”我一只手努力扒着杨雪婷的眼睛让她不要睡去,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摸索出手机来拨打了急救电话。
向电话那头报完地址后,我抱住杨雪婷,脸靠在她的头上,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没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一根白色的羽毛岁风从我的身侧飘过,落在海面上引起一阵圈状的涟漪。
……天使……我想起来了,在这个什么都禁的国度,除了天使谁还能手握杀伤力如此巨大的银箭呢!
我扭头向后看,天使站在台阶上方,身后的翅膀以着一个合上的状态放在身后,祂站在那很久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怒道,却因为说话间扯到伤口,疼得腰都弯起来了。
天使也许是感知到了我的情绪,祂从身侧抽出一根银色长箭,拉开长弓对准我们的方向,“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
我无法理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杨雪婷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与恶魔为伍之人,企图引诱他人走入深渊,必须提前铲除,以绝后患。”话音刚落,银箭便朝我飞来,箭头的方向是我的额心,我的怀里抱着杨雪婷肚子上又插着一根箭无法动弹,眼看银箭离我越来越近,我意识到我估计必死无疑了,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所有我所熟悉的,仅一面之缘的,我所爱的,所痛恨的,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处。
比伯的爪子抓在银箭的尾端,白色的雾气透过手套飘出,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浓重的难以言喻的味道,很像当年马伊娜将圣水泼在比伯的身上时,毛发被腐蚀的气味。
银箭被扔在地上,比伯受伤的那只爪子微微弯曲,另一只手抓着它的腕部。天使好看的眉眼紧皱,“恶魔……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比伯无视了祂,而是向我招了招手,“怎么样林小姐,您的伤严重吗?快到我身边来。”
天使似乎想起了我的存在,祂再次拉开银色的长弓。
我看着祂的这个举动心里就直发慌,无奈之下,我只能抱起杨雪婷,以着一个与她面对面相连的状态忍痛跑到比伯的身后,手紧紧抓住他的西装外套的衣摆。
“没错就是这样。”我听到比伯尾调微微上挑,“请保持住,不要离开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