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戛然而止，灵魂被撕扯着吞噬掉了。

    比伯心满意足地将爱丽丝的尸体扔到一边，刚脱手，她就融化了，从表面开始腐烂最后化作一摊烂泥。甚至都没留个全尸。

    我一直以为与爱丽丝签订契约的是某个来历不明的恶魔，毕竟比伯一直待在我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近别人。

    但现在这个情况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当然这种怀疑只持续了一秒就转化为无尽的愤怒，我将火焰狠狠地朝他扔了过去，火焰接触到四周腐烂的树干瞬间燃气熊熊大火。

    一片大火中，比伯走了出来，他连一根毛发都没有被烧到，“别那么生气，冷静一下。”

    我愤怒道：“你为什么要蛊惑她献出灵魂？！”

    比伯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可没有，是她自己呼唤我的。再说，身为恶魔的我就算蛊惑她又有什么错呢。”

    火焰一路烧到我的脚边，我被烫的腿一缩，连续后退了几步。

    “在您的国家，放火烧山可是重罪。”不知何时比伯居然已经来到我的身边，他扬起手，用力一挥，无形的压迫感向前涌去，将逼近的火舌扑灭。

    “已经安全了……”他低下头笑盈盈地对我道。

    一句话还未说话，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双手用力，那把插在他腰间的银匕首被拔出，带出了喷溅状的黑色血液。

    恶魔被银伤过的地方无法愈合。但比伯也不处理，就这样站在那冷冷的看着迅速远离他的我，“真是无情啊，林小姐。”

    我把匕首上血在衣服上擦去，“这算不上无情，只是对待你这种恶魔的常态而已。”

    这时候比伯才操纵黑雾将伤口裹住，“但我仍是很伤心，我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却换来这种结果……”他的语气悲伤，不清楚来龙去脉的人怕是要被他这股模样给骗过去了。

    “一心一意？”我冷笑，“也是，人类在照料作为食物的肉牛时更加一心一意，你可能都没见过享受按摩服务和听音乐的牛吧？”

    我说：“说到底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甘愿献出灵魂而已，对吧？可惜了，我不是个好糊弄的家伙，于是许久没有享用过人类灵魂的你对爱丽丝下了手，你布了一个局，利用爱丽丝心中的伤疤来实现你那龌龊的计划。”

    “人类的灵魂很好吃吧？”我咬牙切齿。

    “自然。在地狱里的时候身边都是人类的灵魂，可惜那些都是些肮脏的充满罪恶的东西，也只有些低端恶魔才喜欢。我喜欢的……是被恶魔的爱意所浸染的。”他语气微沉，勾起了人的好奇心。

    我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比伯笑了两声，张开双臂，“不过这孩子的也不错，至少她在死前的一瞬间是幸福的。”

    我听不下去了，反握匕首就要冲上去给他一击。

    忽然远处传来马伊娜的声音，“别冲动。”

    我的动作顿住，下一秒在声音的反方向除魔修女的手持镰刀破开雾霭。事发突然，别说是我，就连比伯都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挨了一刀。

    “没事吧？”马伊娜的手在我身上简单地拍了两下，“还好，没受伤。”

    她责备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走丢了不来找我们？”

    我声音极小：“我觉得爱丽丝耽误不得。”

    “对了……爱丽丝呢？”她连忙问我。

    我的手紧了紧，艰难开口道：“还是迟了一步……她的灵魂已经被恶魔吞噬了。”

    马伊娜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将手放到我的肩上，“不是你的错，我们行动地太晚了……”

    但确实是我的错，我眉头耷拉下来，如果不是我图一时的生气，放任爱丽丝自生自灭，她怎么会死。

    锵——！

    不知镰刀劈中了什么，居然发出一声巨响，我们自然不能旁观，马伊娜拧开圣水瓶盖，朝着两道打地难舍难分的身影泼去，瞬间魔气中漫起白色烟雾，镰刀快速的挥动，将雾霭挥散开，很快眼前变得一片明朗。

    比伯被两人围在中间，他半毛发都变得焦黑，西装被划得稀碎露出里面的毛发。

    马伊娜手掌罩在玻璃瓶上默念咒语，圣水如同泉水一般从她的掌心涌出填满了圣水瓶，比伯身形微动似要反抗，马伊娜迅速将掌心对准他，手臂青筋暴起，圣水猛地向他喷涌而去。

    这圣水量……比伯怕不是生死难料了。

    忽然我察觉到圣水中倒映着的身形越来越庞大……不好！我反手将匕首掷了过去，一阵沉重的闷哼声，身形停止继续壮大。

    而马伊娜也达到了极限，她穿着粗气垂下红到发黑手臂，用另一只手虚虚搭着。

    被大量圣水包围着的地方，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出现，我的喉咙紧张地咕噜了一下。幸好临时打断了他，否则等比伯真的变化为巨龙时，我们三个怕不是都要葬送这里。

    忽然我察觉到有道微弱的红光出现，比伯将翅膀微微张开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悉悉索索地诡异低念缠绕在我们周围，仔细一听，居然是咒语！

    “马伊娜！快躲开！”除魔修女喊道。

    我这才发现巨大的五角星法阵在马伊娜的脚下出现，但此时她想离开却已经迟了，数根巨大的铁链破土而出，将她牢牢捆住。

    马伊娜双膝下跪，膝盖磕在石子路上渗出鲜血。“啊啊啊啊——！”她仰头痛苦惨叫。

    铁链勒着她四肢以及头部，越收越紧，马伊娜惨叫的逐渐微弱，最后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了！我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前企图把勒着她的铁链扯开，但不知为何，这铁链滚烫无比，我还没碰到，就被滚滚热流烫的一缩手。

    “让开。”除魔修女举起镰刀，狠狠地朝铁链砍下。

    铿锵声作响，铁链没有丝毫变化，连一丝裂缝都没有，除魔修女鼻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的胳膊早已因为无数次耗尽全力的动作而发抖。

    她的遍布皱纹的眼镜睁地极大，“可恶……”

    “永眠吧……”比伯道。

    除魔修女几乎崩溃，“不——！”

    铁链移动，被锁住的居然变换成了马伊娜的灵魂。

    马伊娜两眼翻白，嘴巴大张着，锁链带着灵魂一同被拉回地底，在五角星法阵消失的那一刻，她扑通一声面朝下摔倒在地。

    除魔修女冲上去将她扶起来，我问：“马伊娜她……？”

    她语气颤抖，搭在脉搏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紧，“没救了……”

    对了，比伯！

    我这才想起俩那个被我们暂时遗忘的家伙，但可惜，给他跑了。

    这场恶战实在惨烈，连续失去了两人的性命，我们一左一右抬着马伊娜的尸体返回。

    马伊娜被放在教堂中央，修女们围着她哭泣。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马利安神父回来了”，众人纷纷抬起头，用着寻求救世主一般的目光看向来人。

    马利安神父神色沉重，人群为他让行，他走到马伊娜的尸体边蹲下，伸出手抚上对方的头发，“可怜的孩子……愿你安息。”

    被恶魔带走的灵魂怎么可能安息，谁都知道马利安神父是在自欺欺人，但谁有没有开口道破，也许所有人都期望这个谎言是真实的。

    “还有人受伤吗？”马利安念完祈祷词后询问道。

    “除了林梦有些烧伤……其他人都没事……”

    “神父——！”一位年纪较小的修女冲进教堂，她的肩上背着昏迷的薇娅，“艾琳达……她……”

    “呜呜呜啊啊啊——！”艾琳达被好几位修女用力按着。

    “伤口会再次撑开的，请你冷静一点！”医疗修女道。

    在推开医务室时，入目的就是眼前一幕。

    马利安走上前，“怎么回事……”忽然他的脚步顿住，眼睛蓦然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无法接受地东西。

    除魔修女跟了过去，她同样面露惊恐。“别过来！”她朝我抬起手，做出一个向后退的手势。

    到底是什么……我没听劝告，坚持走到病床边，在看到艾琳达的那一刻，我用力捂住嘴，好不容易将尖叫咽回肚子里，却不自觉地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医用屏风，才两腿发软，跌坐在地。

    艾琳达的舌头被拔了，两眼被纱布紧紧裹着，鲜血渗出染红了雪白的布料。

    我颤抖的声音从掌心的缝隙中溜出，极为不清晰，“到底是谁……”

    谁料到好不容易在安抚下平静的艾琳达在听到我的声音时忽然又情绪激动起来，她挥舞着双臂尖叫。

    “冷静！”马利安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其他人快点安抚她，随后翻开手中的圣书念了起来。艾琳达在念书声中再次平静了，她摸索着扯住马利安的衣摆，嘴巴一张一合。

    马利安低下头，“孩子，你要说什么？”他看着艾琳达唇部的动作皱眉，并随之模仿。

    “放心吧，神父大人曾习得唇语……啊！这什么回事！”修女惊叫。

    艾琳达的嘴唇莫名腐蚀了，白齿和粉透色的牙龈毫无遮挡地显露。

    她再次被推入抢救室治疗。

    虽然别人没有注意，但我发现，艾琳达的嘴边一直有极淡的黑雾环绕。

    除魔修女问：“有问出什么吗？”

    神父摇头，同时他用满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头皮一紧，但随后他又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向周围的修女吩咐接下来的事宜。

    ……仿佛刚才是我的错觉。

    医疗部修女为我简单的处理了烧伤就让我养伤去了。其实我感觉自己状态很好，蹦蹦跳跳什么的不成问题，完全可以继续派上用场，可这话刚出口，我就被马利安神父一顿训斥后赶回寝室。

    .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马利安神父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怀疑我了吗？我是不是不应该隐瞒比伯的事情，但是如果我不隐瞒，光是每天带着一个恶魔在神像祷告了十年之久这件事就足够我被所有信仰者痛恨死了。

    “唉……”我叹了口气，这个侧躺的姿势压地左肩发疼，我翻了个身，手指却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我吓的一个弹跳坐起，定神一看，手边正躺着一把银匕首。

    这个东西难道不是跟着比伯一起消失了吗？我敢确定，在他狼狈逃跑时这把匕首还扎在身上。

    我小心地拿起拾起匕首，离开人的体温许久，触感冰凉，刀刃倒映着我身后窗外的金黄色的月亮以及……

    “……！”我瞳孔一缩，两脚一蹬跳下床远离身后的窗户，紧靠着白墙手持匕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恶魔。

    “林小姐，匕首我已经帮您送回来了。”他说。

    我说：“那还真是谢谢你。”语气有些抖，这个恶魔在我的面前杀了两个人，我不可能不怕他。

    “我问你，艾琳达是不是你的手笔？”我紧盯着他。

    比伯倒是没有反驳，“没错。”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你杀了爱丽丝和马伊娜还不够吗？艾琳达她又做错的什么？！”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兔唇前，“神明不喜欢告密者，恶魔厌恶谎言，这两条界限她都触碰了，所以我挖了她的眼睛，拔了她的舌头，以示警告。”

    “不可理喻。”我愤恨道。

    比伯笑了，“我所爱的林小姐啊，您难道没有发现马利安认可了我的举动吗？”

    我有所不解。

    “他明明什么都发现了，但却无动于衷。马利安是神直接任命的神父，他永远遵循神的旨意，唯一的忤逆举动也只有救下您罢了……不过他的行为也不存在忤逆一说，毕竟那个刺伤您的天使经常违背神私自行动。”

    我皱眉，“你的意思是……？”

    “马利安神父不是您所心目中的圣人，他不过是个虚伪者。”比伯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被开玩笑了！你一个恶魔怎么敢这样评价他！先不说你蛊惑人心，害了那么多条性命……”

    “那也是神默许的，您仔细想想如果祂看不过我们，为什么不出手呢？”比伯说，“恶魔以人类的灵魂为食，两者的纷争持续数百年终于由一个契约而达成暂时的和解。这对于每日为人魔关系而发愁的神来说简直是何乐而不为，您说祂为什么要破坏这个平衡给自己找不痛快？”

    “期望神明的神性能拯救所有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比伯的话刺耳，“大爱无边，小爱自私，为了大爱而放弃小爱，为了大局而放弃弱者，这很正常，别以为神明和人类有多大区别。”

    比伯的话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我居然从中琢磨出一点有道理的意味来，但很快我就清醒，原来这就是恶魔的低语，难怪那么多人败下阵来，蛊惑人心的手段实在厉害。

    “别在胡言乱语了。”我打心底否定他的话，我确实不爱神，但把神说的那么不堪……我好歹是个在教会长大了，受了那么多年的熏陶，听不得这个。至少神还是正义。

    可下一秒比伯就直接击溃了我心里防线，“那您的母亲为什么还自在地活着？”

    一团黑雾忽然扑向我，钻进眼球里。

    “啊……”我痛苦的捂着眼睛，没想到眼前居然出现了画面，十分逼真。

    Aria站在聚光灯下，歌声震耳欲聋。

    我环顾四周，粉丝们挥舞着荧光棒疯狂的呐喊着。

    “我平时不关注娱乐圈，没想到……她居然火爆到这种程度啊。”熟悉的声音……我先是愣神片刻，猛地扭过头，侯维正坐在我旁边点评着台上的人。

    ……我这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