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失踪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孤儿院。
原因无他，爱丽丝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来进行祷告了，在这个把祷告当成生命般存在的地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
于是爱丽丝那位最好的朋友——没错就是在树林里阻拦我去路的姑娘，艾琳达，在几位修女的连番询问下终于扛不住压力说出了实情。
“怎么会是她！”薇娅修女捧住脸崩溃道，这很正常，毕竟爱丽丝在她们眼里和从天而降的天使属于不相上下的存在。
马伊娜安慰她：“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力除掉恶魔。”马伊娜是临时赶回来救急的，孤儿院里的大多数修女只会简单的治愈法术并且缺少与恶魔对战的经验，仅凭除魔修女一人确实勉强。
“天哪，我真的想不到爱丽丝居然会和恶魔签订契约，这太可怕了。”
“明明她是最虔诚的，最爱神的人，恶魔连她都能洗脑……”
因为恶魔，近期孩子们不被允许私自活动，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寝室楼里接受修女们的保护。听着身侧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我不由得觉得讽刺无比，恶魔哪有这么恐怖，如果内心坚定，根本不会有被钻空子的时候。
我回头望去，艾琳达修女妈妈围在中央被审问为什么明明察觉到端详却选择包庇，实际上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莫名的，我居然认为自己能理解她。
忽然我与艾琳达对上了视线！
不好！
我想避开她目光却已经迟了，艾琳达伸出手指着我，“她也知道详情！”一句高喊将我拉至与她相同的境地。
收回之前的话，这种家伙我一辈子都共情不了，就让她走弯路走到死吧！
禁闭室内我抱着胳膊与艾琳达面对面坐着，她脸色不好，我面色更差，差点要把脏话直接写在脸上了。
“如果你当时不选择包庇，那今天我们就不会坐在这个讨人厌的地方接受惩罚。”我说。
“凭什么这么说我！”艾琳达语气里带着对我的怨愤，不仅有爱丽丝的原因，还有我之前一巴掌把她劈到晕厥，“明明是你……你那么厉害，是我们所有人中唯一受到除魔修女和马利安神父真传的，为什么你不救她！”
我质问：“你难道这么多年的学是白上的？我问你，无论是新约还是妈妈们所编写的教义里有那一条说过如何拯救甘愿与恶魔一同堕落的人？”
她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会去救一个甘愿堕落的家伙，就像自杀者注定不得走入天堂，这是主所定下的规则。”我用着冰冷的语气说出爱丽丝既定的未来。
艾琳不愿接受，她争辩道：“凡事都有先例！”
先例……我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笑，不是嘲笑，而是那种可悲的笑，我说：“是啊，凡事都有先例，但你会去做那个开创先例的圣人吗？”
“我们不能忤逆神。”她嗫嚅道，声音很小。我觉得越发可笑。明明神什么都没有做过，却理所应当收到所有人的爱，明明救我回来的是人，教会我成长的也是人，明明神一开始就是想要杀了我的，却一个个都要求我去真心实意的爱祂，按照祂所定下的规则走完一生。
“你们确实不能忤逆。”我说，“毕竟你们从出生开始就按照神所规定的轨迹运作，从被抛弃的婴儿变为虔诚的信教徒，最后再为祂奉献自己在人间的一生后升入天堂接着做牛做马，如果叛变那可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艾琳达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说……”
我挑眉。
“爱丽丝也说过……”她的手紧紧攥着裙子的布料，“我本以为她是因为被恶魔蛊惑……不对！你也和她一样是不是！”
忽然她猛地站起，倒退着直到背后接触墙壁，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我，“你和她一样，都是被恶魔蛊惑的！”
我否认，“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和恶魔无关。”
“怎么可能！神圣的修女接班人怎么能这么想！”她捏着起胸前的十字架，手指边缘用力地发白，“我们是教会的未来啊……我们不能……”
禁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是除魔修女，艾琳达看到她是反射性地表现出恐惧，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鼓起勇气道：“图朵妈妈，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像您汇报……”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除魔修女打断了她艾琳达，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她将一把银匕首扔进我的怀里，大手一挥，“快点，干活了！”
我将银匕首插在腰间，起身跟着她离开禁闭室。
“等一下！”刚踏出大门，就听到艾琳达的声音。
我回过头指了指腰间的银匕首，嬉笑道：“你也想一起去吗？我们可是去与恶魔战斗，会死人的那种哦。”
她瞬间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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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已经笼罩了整个森林，甚至有了具象化的体现，那令人不适的感觉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和眼膜，有些身体底子稍弱一些的修女被呛得晕了过去。
马伊娜问我：“你之前遇见艾琳达是在哪？”
“森林最里面。”我凭着大概的感觉，手指尖落在地图的一处地点，“越过湖泊以后，再往前走一点。”
除魔修女咋了咋嘴，“啧啧啧……瞧瞧这魔气，光在外面就这么严重，还不知道里面得是什么样子呢，怕不是花草树木什么的都被腐蚀光了吧……到时候又是一笔维修费……”
“图朵，这种时候别扯题外话。”薇娅修女有些不满地呵斥她。
“我们三个进去就行了。”马伊娜指了指我和除魔修女，又对其他修女们吩咐道：“你们在外面坐好后勤工作，随时留意马利安神父的消息……我昨天已经给他发过邮件了，现在估计正在朝孤儿院马不停蹄地赶来。”
“等神父回来再行动不行吗？只有你们几个……太危险了，而且还有一个是孩子啊。”一位修女担忧道。
马伊娜说：“来不及了……恶魔在吞噬灵魂后会变得壮大，必须阻止他继续伤害其他孩子们。至于她……”
她有些上挑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用不着担心，这家伙你们想象中的耐杀多了，她的经验可是我们里面最丰富的。”
薇娅已沉默认可了马伊娜的话，却对来自其他修女们的疑问避而不谈。
“出发了。”马伊娜整理好装备，她的手中紧捏着圣水瓶，率先走入森林中。
肉眼可见的魔气飘在我的四周，我们特意选了白天正午十分进入，没想到日光被雾状的魔气将日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只有在风吹来的时候，魔气才会暂时散开。
我的法术用不了了，在没有光的情况下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在非必要的情况我不想使用恶魔法术，为了不走散，我们三人几乎全程挨在一起的，一旦使用极易被察觉到。
啪嗒一声，我踩了一脚水。
“到湖边了！”我朝着两人说。
湖上有一座石桥，简陋程度堪比黄泉路上的木板子，一个个石块堆积而成的窄桥横跨在湖中，本是桥就又窄又颠簸，再加上湿了水一脚踩上去能滑到湖底喂鱼。
我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湖水被魔气侵蚀咕噜噜的冒着泡，死鱼翻起白肚皮飘在水面上，接触到石桥撞地反弹了一下。
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泊此刻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臭味，我捏着鼻子，用嘴巴呼吸，可魔气呛人，从嘴里进去辣着舌头和扁桃体，只能两边交换着呼气吸气。
在脚底心接触到柔软的泥土地的那一刻，我的心从未像今天一般令人安心。
手抚着树干一路向前走，越向前，魔气越浓密，最后已经到了四周一丝光线也没有的地步，目之所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啊……”
我听见爱丽丝在痛苦的声音，忙喊道：“爱丽丝！你在哪？”
“呜……呃呃……”□□变为抽泣。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向前，却被石头拌了一脚差点摔倒。
“该死……”我稳住身子愤愤地跺了跺脚，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马伊娜和除魔修女呢？我向四周高喊：“马伊娜妈妈！图朵妈妈！”
没有回应。
不会吧……难道是和我走丢了？以她们两个人的实力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不信邪，又呼唤了数遍依旧没有回应。
无所谓，走丢就走丢了吧，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抬起左手，蓝黑色火苗从掌心窜出照亮了周围的景象这让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树木还是菜地，明明前一天还生长地极为茂盛，处处透露着生机，此刻却荒凉一片，魔气把它们全都腐蚀地只剩空壳。
我找到了爱丽丝，她还躺在原来的地方连一厘米都没有挪动，那些魔气正一股又一股地从她的体内涌出。
“爱丽丝。”我没有走上前，而是在远处喊她。
爱丽丝的身形动了动，她艰难的爬起来，每一个动作就好像在关节处插了刀片一般痛苦无比。“林梦……”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我名字，“救救我，我好难受……我要死了。”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的脑子轰地炸了！
原本美丽的面孔上此刻血呼淋啦——她的脸皮被剥了下来，在耳根处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鲜血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渗出来，一串又一串地越过分界线从脖颈上滚落。
我忍着反胃感问：“你……你怎么……？”
她哭了起来，但是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血液混着黑色的烟雾，“恶魔把我的脸拿走了，还有我的眼睛……但我的梦想实现了。”
她裂开嘴角，“在失明前我看到了，他们……他们在向我求饶！他们说后悔丢了我，说……说如果再来一世，会好好对我这个女儿的！”
我说：“那是真心的吗？”
爱丽丝愣住了，“是真心的吧……是的吧……”
看着她的模样，我突然觉得特别不忍心，于是向她伸出手，“和我回去吧，我们想办法救你。”说这话时我的语气在抖，是因为心虚。
“没用了。”爱丽丝露出一抹凄惨的笑，“神明不救自甘堕落的人，信教徒谨遵主的教诲。我已经向恶魔奉献出了我的灵魂，我已经没救了。”
她突然表情一变，攀住我的衣服，鲜血糊了我一身，“林梦……别像我一样。”
我疑惑地抓住她因为滑腻的血液而不断下移的手，她说：“活着比什么都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整个人跪坐在地，身体依靠着我一会儿，忽然用力将我推开，“快走吧！他来了！”
狂风刮过，我被迷的地睁不开眼。
这阵风刚过去我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睁开眼，爱丽丝以着一个扭曲的姿势大张着嘴巴，从那里被扯出的灵魂正发出尖叫，声音震慑。
我的目光向上移，落在那个恶魔身上。
西装革履，白色的兔头，一双眼眸在雾霭中闪着红光……
我眦目尽裂，“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