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什么怪物也没有碰到,这让我本就不安的心情更上一层楼。
这个梦境森林,也太安逸点了吧,感觉如果深入开发一番,建上几个导购中心,再派点当地人坐阵,简直能当旅游景点了,况且这里环境好,能赚不少钱。
因为腿上贴了符咒,我走的很快。
走马观花般略过了雾之地。
我的手抚上一颗树,在上面有一道没刀划出的浅痕,一瞬间,心中的惊恐感到达了顶峰。
这是……我在一周目时留下的标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用力掐了下自己,很痛,这不是在梦里。
有一种答案浮现出来了,但我依然不敢相信,而是顺着标记一路向前,很快就看到熟悉的花海,腻人的香味飘到鼻子里。
我用布捂住口鼻,胳膊扫开挡在身前的花枝,进入了花海中。
因为使用了符咒,我的速度快到飞起,身侧的花也被我经过时略过的风吹地伏倒一片。
终于的我来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地方。
予梦貘有些虚弱的抬起脑袋。
“你看看这些花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它虽然是埋怨,可说话时有气无力,甚至还带着点气音。
它的脖颈处有一道伤,伤口边缘冒出点点白色的溃疡,里面也是脓肿一片,动作间有液体流出来。
我不可置信,“你……”
“你什么你。”予梦貘没好气,“把森林弄得一团糟,还把耶尔杀了,你们还回来做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搜刮的东西了。”
“你记得我?!”我走上前一步,想让它看我看得更真切些。
“废话,化成灰都忘不了。”予梦貘似乎耗费了太多力气,它喘着粗气躺下了。
我脚踩着人骨,小心的爬到它身边,予梦貘躺着的软垫上粘着血迹,蓝色的血在干枯后隐隐发白,怪物和人类的构造不一样,血自然也不一样。
“耶尔是谁?”我问。
予梦貘说:“那条龙,它还真是个傻子。”它在说这话时在看我,“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传播消息最快的生物是什么?”
“是鸟。”
空中两道黑灰色的影子滑翔而过。
“鸟是这个世界上最啰嗦的家伙,每天叽叽喳喳的,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话的。”予梦貘换了个姿势,这样伤口不容易被压迫到,“我以前挺烦它们,但现在看来总比一个人好多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过很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自从耶尔死后过了多久了?”
“七天?十天?”予梦貘摇头,“我现在身体太差了,每天浑浑噩噩的。”
“……我知道了,谢谢。”我抿了抿唇,正打算离开,却又返回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我身上只有这个了,将就着用吧。”
我将药粉撒了点在予梦貘的伤口上,剩下的包好放在它脑袋边,“剩下的量差不多还能用两三次,这东西效果不错,我受伤的时候经常用它疗伤。”
予梦貘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随后它叹了口气,“也许之后再见到你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耶尔是好孩子,森林里的家伙们都是好孩子,重来一次记得分清楚。”
我没有去梦境山脉,那里已经不值得去了。我找到一片没有树木遮挡的空旷处,从口袋里掏出信号弹对着天空射去。
信号弹飞到空中,猛地爆炸开,在天空留下一片显眼的红色,很快红色的烟雾随着风飘散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我这是在打赌,按照这个周目的时间线来看,距离我们杀死巨龙没过多久,希望车夫他们应该没走多远。
放完信号弹,我就按照原来的路径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上不再注意四周的景物了。
连着赶了一天一夜,树木的茂盛度逐渐降低,我回到了森林边缘,马车将我们放下的那个地方。
仅一个月的时间,地上的杂草长高了许多,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淹没了,我有些吃力地在草丛内行走。
远处我看到几个小帐篷支在那,帐篷顶端挂着油灯。
我加快脚步跑了起来,可只顾及速度没有注意到脚下,我摔了一跤,整个人跌进草丛里,草又细又软,我没有支力点竟然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你没事吧。”
被绿草围绕着的那一方天空伸来一只手将我拉起来了。
是一个车夫,他带着宽大的草帽,将整个头都遮住,我只能看见他不大清晰的下颚线。
“谢谢……”我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不知何时爱丽丝和耶思拓也来到了我的身边。“你被带去哪了?”耶思拓面露担忧。
我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周目结束时是被比伯带走了……我斟酌下措辞,想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借口,“我……被神明带走了。”
“还被疗好了伤。”我捋起袖子,方便他们看到我洁白没有一丝疤痕的胳膊。
没想到他们居然信了。
一番叙旧后,我们坐着马车启程返回。
从路上的闲聊得知,爱丽丝和耶思拓早就回来了,但他们实在担心我所以说服了车夫们再等我半个月的时间。
我们没有飞鸽传书以前汇报,因此没有人知道我们回来了,城里一片寂静,直到有眼尖的民众认出马车。
他到处奔走相告,“勇者们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王国,我们被大波民众簇拥着,马车一步也走不动。
“你们真的杀掉恶龙了吗?那我们是不是永远安全了?”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小女孩扒着窗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里面有星星。
爱丽丝没理她,把头扭到了一边,“我讨厌小孩。”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骑士军团来了,铁蹄声踏着地面震耳欲聋,小女孩被她的家长匆忙抱走了。骑士团涌入人群中,就像在水流中劈入一把长刀,人群瞬间朝左右躲去。
“欢迎回家,英勇的勇士们。”骑士团团长坐在高大的马背上,他手握缰绳,铁质的盔甲反射着阳光,“请原谅我们没能及时前来迎接,圣主大人特意派我等前来护送你们回宫。”
有了骑士团坐阵,马车终于成功走动起来,很快我们便回到了王宫。
刚下马车就看见斯特来兰站在人群的最前段,他双臂张开,笑容满面,但不知为何看得我不舒服。
“欢迎回家。”他道,“这一路艰险,你们辛苦了,我已经派人准备好一切,你们先稍作休息,晚上会召开盛大宴会来为你们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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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没想到我刚离开没多久……又回来了。
其实我在发现一切变得异常时就呼唤了比伯的名字,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出现,哪怕我都快把喉咙喊哑了。
我从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中心镶着的十字架,这是二周目在教堂参加祭祀仪式时斯特来兰给我的,毕竟祷告时不能没有十字架就像打仗时不能不带武器,我的部分东西都在行礼里,身上只带着些必备品,这个十字架应该是混进来的。
十字架中心的六芒星的材质是水晶的,很透亮,我将它挂在脖子上,穿它的绳子用特意用的比较长,这样松松垮垮地能让人一眼看到。
我刚走出房门,门外的女仆就问,“勇士大人要去哪?马上晚宴就要开始了。”
“我去下教堂。”我说,手轻轻抚过胸前的十字架,“九死一生,我想去感谢神。”
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国内很常见……不如说全国都是这样的存在。
现在不是祷告的时间,再加上所有人都准备晚宴去了,教堂里很安静,看不到人影。
高跟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我慢慢走到神像前,抬头看着它,神像还与二周目一样,雪白无暇。
我的中指分别点着脑门和两肩,连成一个十字形,然后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就像在孤儿院时每天早上做的那样,早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这明明是一个虔诚的动作,但我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对神的敬仰。
“我的礼仪做的够足了吧?”我的双手自然下垂,贴在大腿两侧,“现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可教堂里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怎么回事……我上前一步,曲起手指敲了敲神像,神像是大理石做的,敲地我指关节疼。
没有回应,我皱着眉揉搓着有些疼的指关节,普通游戏的售后还有一大堆保障呢,这家伙倒好,直接把我丢到这破地方就不管不问了?
我气的对着白花花的兔子神像踹了一脚,然后看着自己黑乎乎地鞋印咬了咬牙,认命地蹲下来,用裙摆擦拭。
在教堂呆地有些久,晚宴时我迟到了。
斯特来兰给我准备的礼服太过繁琐,上身又紧又小还挂了一大堆没用的装饰品,下身的裙摆极其厚重,没走一步就要提溜一下以免一不小心踩到后摔个狗吃屎。
“缺少主人公的晚宴可是不完整的。”人群中,斯特来兰端着酒杯向我虚空碰了碰,“不过还是开心最重要,好好享受吧。”
他一走,贵族们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左一言右一语,我看到身边不停地往嘴里塞蛋糕的爱丽丝,她还是穿着一身蓝白小洋裙,唯独皮鞋擦的锃亮。
“你没换衣服?”我问。
“那个啊……”爱丽丝咽下嘴里的蛋糕,满不在乎地说,“我不喜欢,但她们非要让我穿,所以全被我从窗户扔掉喽。”
我叹了口气,也是,像这种只有观感,舒适度为零的衣服,爱丽丝肯定不喜欢。
我和爱丽丝一直在极力躲避那群贵族们,爱丽丝想要一个安静的吃饭环境,而我则是单纯的社恐而已。
可无论我们躲到哪去都能被找到,从人群的缝隙里我看到耶思拓喝了个叮铃大醉,身侧的几个贵族正在向他介绍自己的女儿,可他却只顾着和骑士团长搂在一块儿喝酒。
突然我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离开了宴厅,那人一身西装笔挺,未被衣服覆盖的地方布满了白色的毛发……比伯!
“对不起,请让一下!”我从贵族们中挤了出来,提着裙摆快步追了上去。
衣服厚重,鞋跟很高,大理石地面又被打扫地光滑到能照镜子,我好几次差点崴了脚滑倒,幸好身体平衡能力不错,很快就稳住身形了。
转过一个拐角,我发现自己跟丢了,前方和身后都看不到一点比伯的影子。
我在迷宫般的宫殿内穿梭,胸前装饰用的飘带早已散开,但我无心管它,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把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找出来。
一边是热闹的宴厅,一边是冰冷寂静的宫殿,两者简直形成了一个极端。
“您在找我?”
我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比伯问:“您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这才是我想问的!”我提着裙摆跑到他面前,抬头焦急道:“世界线不是重新开始了吗?!为什么……”
“其实……”
两个声音撞到了一起,我扶着额头叹气,挥挥手示意他先说。
“其实我忘了我以前曾写过两个结局。”比伯语气中带着歉意,“就在我修复游戏BUG的时候……我不小心将两个结局混杂在一起了。”